聂十三道,

    “虽说凶险,但也不是不能,老夫要行一套针法,再铺以药助,只药性猛烈,这一剂药下去便是能捡半条命回来,以后怕也是要长年服药的!”

    刘氏听明白了他话中之意,闻言问道,

    “那依您的意思,这是大小都能保?”

    聂十三摇头道,

    “不好说,能保哪一个便是哪一个吧!”

    连这位京城久负盛名的神医都这么说,刘氏心里便是一凉,看一眼尤氏,冲着聂十三行了一礼道,

    “如此……就请神医看着办吧,能救一个是一个!”

    聂十三点头进去了,里头冯姨娘的叫声越发的小了,刘氏坐在那处心里也是一点点的发凉,约有半个时辰,却是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之声,刘氏与尤氏的精神就是一振,

    “生了!”

    不多时稳婆抱出来一个小小的襁褓,里头裹着个小婴儿,小脸有些发紫,头发浓密,看着大小与一般婴儿无异,只是哭声有些小,声儿里还有些杂音,那稳婆道,

    “夫人,孩子在母体里呆得太久,呛了不少羊水,出来时已经闭了气,这是聂神医妙手施针给救回来了……”

    “那……冯姨娘呢?”

    刘氏忙问道,稳婆摇头,

    “冯姨娘……怕是……聂神医还在想法子……”

    刘氏听了叹了一口气,看了看那哭声小小的孩子,

    “快把她抱回去吧,小心受风!”

    这生下来便有损的孩子,只怕是不好养活!

    又隔了半个时辰,聂十三一脸疲惫的出来了,冲着刘氏一拱手,

    “幸不辱命,好歹是救回来半条命!”

    刘氏大喜,

    “神医果然名不虚传!”

    聂十三笑了笑摆手,

    “快给老夫端杯参茶来,老夫也有些撑不住了!”

    他连夜过来给四莲问诊,在偏房里只睡了一个时辰,又一直撑到了此时,天都要黑了,再不缓一口气,一条老命便要交待在牟府了。

    刘氏忙让人扶了他进去坐,又沏茶又让人过来给聂神医按揉一番,聂十三总算回过气来,提笔写了药方,又道,

    “这半条命老夫是给捡回来了,但后头还要精心照顾,稍有疏忽,便会前功尽弃,夫人切记切记!”

    “是,多谢神医!”

    刘氏再三道谢,在一旁一直守着的牟彪这时站出来,亲自送聂十三回去,二人坐上回聂府的马车,身后还跟了一车牟府的谢礼,待得车内只剩下二人之后,聂十三才同牟彪说了实话,

    “那小妾也是生的蹊跷,本已是足月近临盆了便是摔了一跤也没甚么的,且那胎儿本就不大,她年纪又轻,身体底子不错,不应当生得如此艰难的……”

    聂十三为何要进产房,就是想要看看这冯姨娘是甚么情形,可看来看去,没瞧出有甚么不妥当,他甚至还亲自去检查过宫口,他虽非精于妇科,但多年行医这点也是知晓的,那冯姨娘的宫口明明都已经开了八指,虽说不到十指,但用用力,再有稳婆助生,按说不应当如此艰难的!

    “这事儿真是透着蹊跷!”

    聂十三眯着眼抚着胡须想了半天,没想出其中缘由来,却是告诫牟彪,

    “你回去必要彻查府里上上下下,但有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老夫瞧着这事儿……很是不简单!”

    牟彪点头,不用聂十三说,他也觉着不对劲儿,二人在马车上思索半晌,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牟彪心里越发焦急,

    “这眼看着四莲快要生了,若是也同冯氏一样……”

    想到他在外头听里头的惨叫声,还有那抱出来脸色发紫的婴儿,牟彪的脸色便是一白,聂十三安慰他道,

    “放心,少夫人还有一两个月才会生产,你想法子快些找出这事儿的根源来,伤不了她的!”

    牟彪点头,送回了聂十三,他回府又同牟斌好一番商议,父子二人都不打算打草惊蛇,却是仍由牟彪在外头办差,府里则是牟斌悄悄着手彻查府中众人。

    牟彪回到清静院时,四莲早已睡下了,只她睡得不安稳,听得外头动静便醒了,睁开眼又见得丈夫在床边目光深沉的瞧着自己,冲着他一笑,

    “怎得不睡?”

    牟彪笑了笑起身脱了衣裳,

    “就睡了!”

    上了床,小心翼翼的抱着她,牟彪放下床帐,床边的油灯火苗压到了最低,昏黄的灯光透进来,小天地里一片静谧,四莲依在他灼热的怀抱,闻着那熟悉的味道,只觉安心无比,恍惚间听得牟彪悄声问道,

    “四莲,若是……若是有个甚么,这孩子我们便舍了吧……”

    他的声音又轻又小,四莲迷糊间嗯了一声,旋即觉着不对劲儿,猛然睁开了眼,

    “你说甚么?”

    牟彪看着她眸光一闪,低头亲了亲她的脸,

    “没甚么……有我在,必会保你们母子平安的!”

    当真到了那时候,便由我来做这个主吧,便是四莲要恨就恨我吧!

    第二日牟彪照旧出门办差,牟府里一派平静,只有刘氏夫人因着守了冯姨娘生产,自己累得够呛,要歇息几日,大少夫人尤氏要看顾初生的大小姐还有只剩半条命的姨娘冯氏,也无心打理府中事务,能帮手的八少夫人动了胎气,卧床不起,这后院的事务却是由老爷接手过来了。

    府里人都当这是权宜之计,待得夫人缓过气来,冯姨娘病情稳定之后,一应事务还是要交回婆媳手中的,老爷至多不过是帮着管两日罢了,却是没想到,老爷也不知是不是衙门里事儿少了,居然有闲心管这府里的事儿了。

    初时老爷就是查账,看过账本之后,又说要清点库房,让人把库里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全数翻出来,一个个的对账,这大家里总归会有些事儿的,这么一查查出事儿来了,老爷大怒便顺着藤往下摸,又给摸出不少事儿来。

    老爷处置人的手段可是比夫人粗暴不少,叫了人上去问,三句话不对,便让人拉下去,直接往北镇抚司衙门里送,下人们那是一个个吓得见着老爷就腿肚子转筋,舌头打结,身子发抖,不用老爷逼问,就将自己做过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如此倒很是清查出了一些内鬼来,之后又说是府里夫人病着,冯姨娘的身子一直不见起色,还有八少夫人也是不见好,便疑心风水不好,便请了人来看府里风水,这里搬搬,那里挪挪,很是折腾了一番,众人不明就理,只是一个个埋头干活,便是私下里凑到一处,都不敢发出半声议论,个个心里却是暗暗道,

    “以前都说是夫人严厉,八少夫人是个笑面虎,大少夫人刻薄,如今看来,她们都比不得老爷啊,怪不得在外头能做大官儿……”

    这厢是个个盼着夫人早些病好,冯姨娘的身子快快养好,好让夫人和大少夫人重新掌家,再让老爷管下去,这一府的人怕是没几个能撑到下月的!

    牟府里外松内紧,四莲有清静院里听见了外头的动静,知晓这是公爹在彻查府里,她无事时躺在床上细想许久之后,却是对汪妈妈道,

    “我总觉着这事儿怕是出在我们这里……”

    汪妈妈也道,

    “府里上上下下都被人查遍了,下人们都被过筛子一般过了三遍,却是甚么都没查出来……”

    顿了顿又疑惑道,

    “可我们这院子里,也是里里外外搜查过了……”

    牟彪是特意请了聂十三专程过来看的,连那床下的褥子都拆开来看了,仍是甚么都没瞧出来,汪妈妈道,

    “要说这寻医用药上头聂大夫可是京城里都有名的,称得起神医了,他若是瞧不出来,我们怕是更瞧不出来了!”

    四莲闻言一愣,

    “你适才说甚么?”

    汪妈妈应道,

    “老奴说这寻医用药上头聂大夫可是京城出了名的……”

    四莲一摆手打断她的话,双眼就是一亮,

    “寻医用药!寻医用药!聂大夫在医道上自然是高明的,可若不是用的药呢?”

    这事儿透着蹊跷,四莲越想越不对劲儿,汪妈妈一句话倒是将她点醒了,前头皇宫里不是有李贵妃的前车之鉴在么,他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四莲顿时恍然大悟,

    “你去前院求见公爹,把我的话告诉给他!”

    汪妈妈领命去了,隔了没多久,回来报给四莲道,

    “老爷说,他知晓了!”

    四莲点头,心知公爹估摸着也是没往那处想,不过若是真有人用了对付李贵妃的手段对付自己,这事儿就更加不同寻常了!

    当天夜里牟彪回来了,随行还带回来一名身着黑袍的神秘人,身上披着大氅,帽兜遮住了脸面,没人瞧见他的真面目,牟彪带着他先是直奔了前院书房。

    再之后父子二人便带着那黑袍人奔了清静院,四莲得了消息换了一身衣裳,打发了丫头们,只留了汪妈妈在身边,静坐在堂上等着,

    “少夫人,人到了!”

    汪妈妈进来禀报,四莲点头,起身出去,却是见得牟斌在前,黑袍人其次,牟彪在最后,

    “公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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