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船只,孤零零地摇晃在天空下,正如童话故事中缀满在月亮周围的星星那般,探照灯散布在桅杆旁,天空与大海分立两侧,海风在天空与海洋的夹缝中推动船只前行。
狡啮慎也听到声音放下书本,刚点燃不久的烟继续燃烧着,他走出船舱。
路途漫长,普鲁斯特最初的焦虑竟在此刻成了无法遏制的本能。
在适应了一组的工作模式后,狡啮慎也遇到的第一件危及生命的事件是他给自己找来的,当时他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是身为监视官的职责,现在想来则可以肯定为由自身冲动驱使,他还不知道这为他这一生最后的刑事案件提供了哪怕是如今也完全无法联系起来的线索。
两起案件的主角具有相同的特质——始终保持良好的精神指数。
房屋的不透光玻璃本就是最大的障碍,更别提还要在只容几人并排通过的走廊做难度堪比空翻的跳跃运动。以为地板下陷是正常事,幸亏房屋年久失修,发出了“啪嗒”的金属摩擦声,触响警报,否则左边墙壁的□□将会直接穿过他的喉管。
单手撑住墙壁,双腿竟有些发颤,按照目前情况,他只能维持此种姿势,不敢轻举妄动。检查了所有物,能在这里派上用场的不多,试着打开通讯设备,依旧没法接通。还好有事先通知宜野,想必会有帮助。
现在,是要前进还是后退?
在照明设备下只能看到一条道路,直觉告诉他再往前走十分危险。虽说作为监视官的时间不长,对情况的认知与衡量轻重的能力当然具备。这里在过去,是地狱般的存在。
“慎也君,你知道在八十年前的战争时我们国家最先奔赴战场的勘测士兵全部都是穷凶极恶的罪犯吗?在我能查到的资料中对训练犯人的地方有被提到,对其中一处如此形容‘被红杉隔开与居民区的距离,周围布有高塔干扰器不允许任何人与外界联系。’那幢城堡是迷宫,能爬上最顶层的罪犯就能够活下来,另外,”
唐之杜志恩吐出一口烟,
“很奇怪啊,城堡的主人,长相和那个叫做月的女人一模一样,明明是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呢。”
依旧毫无回应,唐志杜将自己托付给转椅,眼睛虽看着上空,却更像是在望着虚无缥缈的远方。
“一定要平安回来啊,慎也君。宜野座君也是,从刚才开始就失去了联系——啊啦,”
突然传来了呼叫的信号,
“宜野座君,你正处在信号覆盖的边缘,可不要再往前走喽。恩?派遣援助?你先不要乱来,那里面很危险。我马上和二组的监视官联系,顺便,我们组的执行官要派出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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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数十年的气味弥漫在房屋周围,腐朽的尘埃被吸进身体,仿佛加了迷魂的熏香,月看到的走廊和几十年前一模一样,只是布满了丝毫灰尘,她曾经和叶认真打扫。
每一个进入的罪犯都会感觉到疑惑,在城堡五层以上的地方生活了几个月后被告知”你能到达最顶层就可以被释放“却来到这样看似平和的地方,还是被小女孩带路,一般来说都会掉以轻心,在十步以后纷纷亡命。活下来的人都是不可多得的稀有人才。他们被投入战场,在前线自由地奔走,为国家而战。
城堡只是其中一个训练场所。
“狡啮慎也!”
月感觉不到人的气息,不论活人还是死人的存在。
她跟着留在地板上的些许灰尘走了五分钟左右,一条窄道豁然开阔,堪比走过狭窄黑暗的隧道后看到了海洋,也是从这里开始她失去了警官留下的痕迹。
“不错啊,”
弯了弯嘴角,她的确选对了人。
如果思路符合,她抬头看向天花板,被摸索到。
她转身飞快地穿过唯一的路,推开大门,阳光从缝隙中蹿了进来,又很快地被掐断,走廊再一次陷入黑暗,静谧空荡。
“姐姐,我的想法变了。是否具有不良的动机和实践并不重要,只要他们给我们,有给这个社会带来不良影响的可能,都不应被承认。我们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叶固执地爱着母亲,她比自己更不能接受事实——母亲被选作精英的犯人杀死,头颅被扔在她们的房间门口。姐妹俩人用放在收藏室的枪支杀死了犯人后,叶这样说,
“姐姐你没错,人心是最难揣测的东西,即使一个人具有无可比拟的行动力,他们若没有基于理性的善意就绝不可能为善,不会给我们带来任何好处,”
叶从梯子上下来,手中拿着刀具,
“像这样,取下他的头颅,挂在所有人都能够看见的地方,就可以使那些有可能做出错误决定的人得到警示。”
她没什么表情地抱起犯人的头,罪犯在月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残暴的表情在子弹穿过的一瞬通过肌肉的运动形成了惊愕和恐惧,
“姐姐,来改造世界吧,我们一起,一定可以做到。这个社会将会没有罪恶。而那些被认可的人,会成为世界的主宰——”
房门正对窗户,从厚重的窗帘中阳光总算能够投进来。正中摆放着一张很大的木板床,床头旁的两个矮柜上分别摆放了一盏灯和很多书,狡啮慎也绕过床走向正对窗户的长桌,上面摆放着蘸水钢笔和厚重的本子。外观看上去十分老旧,还有很多纸张零散而破碎地散落在桌上,抹去本子封面的灰尘,他翻开了第一页。
“狡啮慎也。”
这不合时宜响起的声音让他猛地回头。
和第一次见到时穿着没太大差别的白色衣服,脸上的表情却截然不同。眉压地很低,低到使眼睛眯起来,深褐色的头发衬得瞳孔更加浅淡,狡啮不知是否错觉,她眼中蕴含的情感深刻到使她本人看上去将要消失一般。
她的出现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狡啮先生,请不要再移动任何一步。”
月慢慢举起转轮□□,
“你进入的是私人住宅,没有搜查证的话我可以随时将你击毙。首先,把手中的本子扔过来。”
“看来你确实和这里有莫大关系,”
狡啮慢慢说道,
“给你吧。”
他快速扔出本子,直击月的面部,本子中纸张纷纷散开到空中。
明明当年有用绳子串好的!月躲过飞来的本子,气恼地开了一枪,直打中了一张纸,却听玻璃破碎的声音,只是那么一瞬分神的时间,手腕脱离,枪支掉地。
可恶!抬起左手手手肘用力撞击,顺势弯过手腕朝狡啮慎也的脖颈击去,对方后仰躲过,身体旋转同时抓过□□,向后跃了几步。
形势瞬间倒转,快到月停滞在震惊中。
自己怎么会变得如此无能!
“即使全身机械化,大脑的运作速度也会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老化,行动当然会缓慢。”
狡噛慎也并没有举起枪,而是拿出了手铐,
“现在你只有一种选择,和我回局里协助调查。”
他紧盯着月,弯下身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本子。
“你看了会后悔的。”
如果他知道所谓的西比拉竟是由那种东西组成的话。
“要发现某件事情是否可能的界限,唯一的途径是跨越这个界限,从不可能跑到可能中去。我的推断到现在基本成型,日记是最关键的一环,除此之外——”
她冲了过来,狡啮依旧没有举起枪,而是准备赤手空拳搏斗,没想到她径直冲出门,他伸出手想要拉住她却没抓到,只好追出去。每一个脚步完全吻合,即使陷入黑暗,月依旧跑地飞快,不一会儿竟突然失去踪影。狡啮站在原地,十几秒后天花板上落下一架梯子。
他犹豫了一会儿,爬了上去。
“查理,有人要睡到你房间的铺位。”
他闻声一愣,把书放到窄小走道的方桌上,走到舱门时又踱回来,拿起燃了一半的烟,抖去上面的烟灰,推开舱门。
船开始停泊在某个海峡,现在刚过退潮时间,最后一批乘客也刚上船,接下来会直达目的地,还需要大约一个月的时间。
从转弯处走来的两人中一个他认识,是船员帕里。
“查理,这是想和你住同一个卧舱的女士。”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朝查理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我叫梅菲斯特。”
裹在一袭黑裙中的女人首先介绍道,这名字使他哑然失笑,但也放松了一些。
“你一定弄错了什么。”
“我没弄错,”梅菲斯特女士说,“船上已经没有空舱了,除了你那间,还空着三个床位对吗?”
“一等舱还有两间。”
“我是个穷人。”
“你是硬要和我住同一间舱房了。”
“对啊,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解决办法?”她摊了摊手。
“我去和他们说说。”
“别白费力气了,”梅菲斯特无奈地说道,“除了一等舱就是统舱,我睡在靠近门的上铺,不会碍着你事的。”
“我倒无所谓,你恐怕会介意。”他吐出一口烟,冷风很快带走了它。
“介意烟味?”梅菲斯特拉下遮住脸部的围巾,呼着冷气把手伸进背包,“希望你愿意和一个满身酒气的人共处一室,”她从包里拿出一个透明小瓶晃了晃,里面有4/5的液体,“我从没坐过酒卖这样便宜的船。”
格兰花格,酒精度高达60的威士忌。
“我将你的沉默当做同意了,我去拿行李。”
梅菲斯特转身离开,查理又吸了口烟,干涩的感觉在喉咙中升起,望着飘动在风中的黑裙,他笑了笑,奇怪的人。
“狡啮,我向上面申请了一个新的执行官,见面时间定在明天上午,资料现在给你。”
“恩,我知道了。”
从那幢城堡回来已近一个月,他还是会时常想到那天发生的事情,由于不属于一组的范围,已经移交他人调查,他也协助了部分。他在医院醒来后听说在现场只有房屋的遗骸,要是他没爬上梯子就好了,想到这里狡啮依旧对自己感到愤怒,
局长同意在调查结束后将情况告诉他,他以自己整合出大致体系,最后的线索就在日记里,但那本日记一定也在火光中灰飞烟灭。
第二天早晨他葱警局出门的时候意外地碰到了宜野,对方身穿深蓝色风衣,牵着一只大型犬站在路边。
“狡啮。”宜野从窗口打了个招呼,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怎么了?这周你休假吧。”
“在家也没什么事,不如去看看,证件也有好好呆着。”他拍了拍口袋。
“随你吧,不过——”狡啮望向后座威风凛凛的大犬。
“它的名字是di,本想让它一个人在家又怕它太孤独了,平时也只有晚上才有时间陪它玩。”
“是啊,最近的案件多了起来,恐怕是春天到了的缘故。”
“这和春天有什么关系?”
“你忘了冬天的时候警局安静地和冬眠一样,说白了,罪犯也全部在家里等雪化。”
“什么歪理。”宜野笑了起来。
转眼两人即将到达矫正所。
“还真是很巧,当初被一组送进去的人又要被接出来了。”
“啊?”狡啮表示疑问。
“你没看资料吗?”
“好好看过了,可是——”
“是名字吧,”宜野说,“和月,一起进来的人。”宜野小心地看了看狡啮的表情,似乎没什么太大变化。最近他很担心狡啮会因为一个月前的事件责怪自己,现在又要碰到与案件相关的人,所以才会早晨出现在警局门口,“真名在后来改了,你没有好好看清楚脸吧。”
“嘛,还真是。”
“年龄是20岁,比我们小一点。”
“恩,希望不要被其他人欺负啊。”狡啮脑海中浮现出佐佐山的脸。
“还不一定能说服对方。”
“应该没问题,当初送她进来时可是一副要把你我杀掉的样子。”狡啮突然想起来那张妆浓到和热带鸟一样的脸对他怒目而视的表情,突然就笑出声来了,
“你还记得挺清楚。”宜野也笑了,“不过对潜在犯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狡啮没再说话,宜野传过来的资料上也是那张化了妆的照片,希望卸妆后能好一些,希望别和佐佐山一样是难以约束的人。
“别跟来啦,本来今天就你休息,我马上就带着新的监视官出来。”
到达矫正所后狡啮对宜野说,并坚持让他牵着di去公园散步,自己一个人去见受到巫女系统的神谕者。
让他意外的是对方已经在等自己——戴着能剧的面具。
“狡噛慎也,你好。”一下就成了被动的一方。“前几天从治疗医师哪里知道后我就一直在做准备了。”
好神经质的样子,治疗医师怎么会和被矫正者深入交谈到这种地步,一般来说都是见面前告知的。
“如你所知,我的色相恶化到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在矫正设施内被□□着生活,另一种就是成为执行官在严密管理下从事服务社会的活动。”能剧面具下的声音十分冷静,“因此,我选择前一种,你可以回去了,就这样。”
连一句话都没说就被打发掉了,惊讶之余他勉强发问:“你为什么拒绝?”
“监视官所处的环境除了活动范围大一些之外,和矫正设施有什么不同吗?我在这里也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狡啮看着没有表情的面具叹了口气,“一个月前,月失踪了,有可能葬身在大火中,但目前没有找到遗体。”
“我拒绝!我拒绝!我拒绝!”对方连续三次,一次比一次大声,激动到用手砸向透明的防护窗,“作为警察,连区区一个女人都抓不到,这样的职位存在着有什么意思!”
狡啮握紧了拳头拳头,内心翻腾着,或许是一时冲动,他伸出左手,手掌面对,正好能握住对方拳头的位置,“所以,希望你能协助,希尔菲。”
沉默半晌,她带着哭腔慢慢说道,“不是希尔菲,是西尔芙。连名字都会念错。”
宜野带di散步回来后正好看到狡啮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个带着能剧面具的人。
“你好,我是监视官宜野座伸元。”
宜野向她打招呼,对方却毫无反应地打开门做到了后座。
“医师说她的情绪起伏很大,在临走前打了镇定剂。”
“看上去像是麻烦的家伙吗?”
“我想不会。”
“那就好。”两人拉开车门坐了进去,di对后排多出来的同伴感到很好奇,在她身上嗅了嗅。斜躺在后座的西尔芙无力地抬手摸了摸di的下巴,di十分顺从地靠了过去,她便抱着di闭上了眼睛。
“宜野,你们家的狗和你真不一样啊。”
“啰嗦。”
“监视官,这里有没有可以联系外国的电脑?”
宜野座正在整理公文包时离他最近的办公桌前突然发出听不出声线的声音,接着一张狸猫面具转了过来。
“没有。”
“我可以申请到一个吗?”
“你要登陆外国网站干什么?”
“既然不行那就算了。”
宜野看着面具。新来的监视官帽子和面具从不离身,拍证件照的时候也没有摘下,这是作为潜在犯的执行官少有的权利。
“要是有正当的理由有申请到的可能性。”
“是啊,就像猴子打出《哈姆雷特》的概率一样大。”
对方冷笑着回了宜野座一句话,转过头继续在键盘上敲打,面对她目中无人的态度宜野座用中指推了推无框眼镜,正想说些什么,电脑上传来收到报告的通知。
“报告完成了,监视官再见。”
西尔芙的电脑被她“啪”地关闭,五块屏幕板瞬间黑屏,她起身时膝盖撞到了旋转椅的扶手,差点儿跪倒在地上,还好及时用手扶住了桌子才没有倒下去,椅子在身后转了几圈,所有人都看向这边。
“宜野,今天要和祖母见面吧。”这让人感到压抑的寂静被狡啮的声音打破。
“啊,接下来的拜托你了,再见。”他决定无视西尔芙的话了,毕竟这位执行官性格古怪。
“再见,好好享受这两天的假期。”
刚走出办公室就有无人机紧跟身后,跟着她去食堂拿了两大袋的菜,跟着她走下台阶,回到宿舍,在她进入房间后离开了。
西尔芙心不在焉地带上房门,把菜放到灶台旁边的大理石地面上,低头凝视着地面,只要关掉投影仪地面也会变成普通的水泥地,能看到外界窗户也是虚假的,为此她再三申请将房间内的一切换做实物,却被上面毫无理由地拒绝,差点儿就想要冲到局长办公室,最后还是压抑住愤怒。不管是矫正所还是这里,一切都没有改变,唯一的变化是活动范围扩大,以及有多些的人交谈罢了。
拌好沙拉,简单煎了两大块羊扒,还有一瓶味浓的红酒,这样的搭配和父亲的最后一餐类似。
已经过了一个月十三天。现在有没有人发现父亲的死亡和自己的消失?是外出回来后的姐姐还是几个月露一次面的大哥呢?
帽子、面具和对讲机被扔到一边,裤装西服也换成了普通的睡裙,唯一不被监视的地方只有宿舍,总算还尊重隐私。两张公安局内部的地图贴在床头,一张崭新,另一张圈圈画画;靠着投影出来的窗户边摆了几盆绿叶植物,每日都有人工阳光的照射。
独自一人结束了晚餐后,一瓶红酒几乎被喝完,西尔芙趴在桌上,隐约听到敲门声,可是身体不听使唤,逐渐走入到无意识之中。
有人敲门,猛地坐起身,整个人又向后倒去——竟然躺在床上——什么时候的事情?缓了口气又慢慢坐起来,床头有一杯水,拿起来大口喝掉——还不够——有谁进来过。
头晕的厉害,坐在床边回想,是喝着红酒醉倒了,餐桌上狼藉一片。
门没锁。是谁进来过?
声音和图像对人的刺激是最大的,就算是植物人,只要用图像与声音对其大脑进行刺激,也能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她曾经就见过一例。作为策划着逃跑的人,她最好隐藏长相和声音,但现在被人看到,计划肯定要落空。本以为凭自己的能耐可以来去无踪,现在只恨当初自恃过高。这个22世纪后就开始闭关锁国的国家并不是过去的延续。
时间显示已经是深夜,但睡意全无,西尔芙觉得胃不太舒服,晚上执行官是不被允许走出房门的,若在自己的国家,便可出门散步,那里的一切都使她感受到温暖。站在床边的植物旁,她努力想象这是故乡的空气,她站在海岸边矗立的礁石上,看到月光轻柔地落下,为蔚蓝的海面抹上模糊的柔色。
这时对讲机响了,是狡啮慎也,西尔芙数到了十下,对方依旧锲而不舍地没有挂断,她接了起来。
“醒了吗?”
“!”
“刚才遇到二组的监视官,关于月有一些事情,明天早晨七点在餐厅见面。”
“现在就说。”
“今天已经很晚了,你先休息。”
“我拒绝。你未经我的同意闯入我个人的房间,盗窃我的酒——”
“监视执行官是监视官的职责。”
“区区一位无能的监视官,竟然说要监视我,不如先看看自己的行为是否符合社会标准。”
“我没法把价值观强加于你,巫——”
“那个系统没有未来。”
西尔芙一本正经的反驳和玩笑式说话的佐佐山完全是两种不同风格,但不可否认的是二人同为难以管理的下属,他对今晚进入西尔芙的房间有些后悔。
就在西尔芙离开办公室后不久,狡啮慎也听到了关于月的消息,于是他进入执行官的宿舍区,象征性地敲了敲西尔芙的宿舍半掩的门,没有得到回应,走进后看见西尔芙穿着单薄的睡裙,趴在矮桌上。她有一头金色的头发,脸型偏椭圆,五官立体,睡梦中的脸色稍显苍白,晃眼看去像大理石雕刻而成。不像成年人,和证件照上化了浓妆的样子毫无相似之处,后者将乖戾表现得淋漓尽致,但前者一定不全是其本貌,他将睡着了的西尔芙抱到床上后想。
“明天七点半,餐厅见。”
狡啮慎也不想再争辩,他关掉了对讲机,叹了口气。本想今晚谈谈月的事,但新的问题被牵扯出来,他最好带她见一见那个人,一定会对一切有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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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日本人”梅菲斯特小姐拖着巨大的行李箱走进房间,撞到了小圆木桌,烟灰缸掉到地上,咕噜咕噜滚到了对面的床下。
“抱歉。”她将箱子放在一边,弯腰捡回了烟灰缸,得到查理肯定的回答。
“这个国家很难进入,你是怎么出来的?难不成”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查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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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排了两天班的狡啮一大早就到了餐厅,却没看到西尔芙。他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让多隆送来符合要求的营养餐。
“早上好,狡啮慎也。”
忽然冒出的声音让狡啮稍微吓了一跳,他没有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来人时狡啮口中的咖啡还未流进喉咙,差一点儿就被这液体哽住。
“你是,谁?”狡啮不受控制地就问出了口,话音还未落下的一瞬已经反应过来,但这样的变化实在太大了,不如说昨天晚上睡着的西尔芙给他带来的震惊度远不如今天在活动的这位。
对方皱起眉头,“这样很无礼,狡啮慎也先生。”
“不,”狡啮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点开手上的终端机,调出资料,“这完全就是不同的两个人!”
“化妆前和化妆后的区别而已。”西尔芙看着资料,虽然表情没显露出,心中却在默默感叹自己当初怎么会画那种可怕的妆容,“月她怎样了?”她坐下,让多隆送来一份牛奶燕麦。
“在隔离区的城堡附近扫描到她的色相,已经被局长下令交给刑事课特别行动组处理。”
“是吗,”西尔芙意外地没有情绪,她看着狡啮,挑了挑眉,“狡,你是真心想要继续调查?”
跳转的问题和称呼让狡啮感到不自在和奇怪,他没和西尔芙熟悉到这种程度,也不知道她问这个问题有什么目的。
“局长已经把案子交给特别行动组了,所以我认为一组不应插手,即使我个人感到疑惑,”他想起废弃的城堡,“今后恐怕也无法知道任何消息。”
“恩。”西尔芙点了点头,狡啮发现她的手在发抖,或许是阳光造成的视觉错觉,“今后也不需要你帮忙了,”她看向窗外,“温度渐渐升高,恐怕这一阵会挺忙的。”
果断结束的话题让狡啮莫名其妙,但也没放松,看来,他需要更加关注西尔芙在外出工作时的动作,已经好几次突然离开现场到其他地方去。局长在通告过狡啮和宜野座后并未对西尔芙个人提出异议,为什么西比拉系统依旧认为她适合担任执行官?
西尔芙的话得到了应征,九点左右在市区检测到了重度精神压力下才会显示的色相,通过唐之杜调来的影像看,色相的来源是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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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和妹妹吵了一架,面对面,虽然妹妹换了一个长相,但她相信面前这个人是她的妹妹。
吵架的原因还是当初的计划,妹妹让她看看现在这个城市的繁华,告诉她计划成功了,让月加入她,她们已经有很多同伴。
月则将她这几日在外看到的黑暗面说出来,她非常不喜欢叶设置废弃区的做法,也不喜欢被污染的大海、禁止出入境的国界、非原生态的食物以及人们被压抑的心灵。
叶没有生气,反而冷静地举出完全符合逻辑的理由告诉月这一切都是必须的,当然会逐步完善,但不可能一蹴而就,因此需要月的帮助。
月依旧拒绝,“我要继续生活在海外。”
“这里有什么不好!”叶听到这句话总算有了一丝情绪,“我不想强迫你,但你最终会加入我们。”
“你凭什么肯定。”
“因为外面还有一个想尽一切办法要找到你、杀了你的傻女孩。”
月因为对这威胁一气之下离去,她感到这和很多年前的一幕一样,但这次离开的人换了,恐怕姐妹两人再也见不到彼此。她要让叶后悔对她做出威胁。
月的性格非常古怪,几乎没有人能从现在的她身上察觉到人所拥有的情感的存在。
月只能接受礼貌和温柔,对一切将死之人不耻,却能不顾自己的生命,只因和妹妹赌气。
她的一根筋表现在完全不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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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更新证件照。”被要求重新拍照的西尔芙甩了甩头发,一手插袋,转身挥了挥手,走到办公室门口碰到征路和佐佐山。
佐佐山当场呆立在原地,身子向后仰,姿势十分夸张。
“呀,完全不一样了,说实话,我一直以为你是因为长得太难看才把自己裹得那么严实。”征路大叔的实话让西尔芙笑起来,“你应该未成年吧,西尔芙?”
面对摸着下巴打量她的征路,西尔芙伸手下拉自己的下眼皮肤,吐了吐舌头,小跑离开,“工作加油。”
“骗人的吧。”
见到唐之杜后的佐佐山坐在沙发上,一脸受到了重击的表情,狡啮和征路从一组办公室一路笑到技术部。
“他怎么了,被女人拒绝后也不至于这种表情啊。”
唐之杜伸手拍了拍佐佐山的脸,对方盯着她的金发,猛然跳起来。
“没想到连我都骗了过去,西尔芙真是不简单。”
佐佐山终于切换到了正常模式。
“别废话了,现在什么情况?”
“似乎是技术方面的问题呢,虽说来源是孩子但突然就不见了,也不是进入了屏蔽区,”唐之杜点燃了一根烟,吸了一口,“应该是有技术人员进行了干扰,以防万一你们还是去现场看一下吧,通过捕捉到的代码,和‘药’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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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尔芙坐电梯下了两层,路上遇到了几个上早班的人都在打量她,可能外国人在这里太罕见了,让人怀疑是不是间谍,还如此光明正大地走在安全局内部。
这时迎面而来几台多隆、二系的监视官青柳璃彩(部分执行官私下叫她璃彩酱)和一个看上去十分斯文,带着金边眼镜的男子。
两人一如先前的人们看向她,但只是一眼,反倒露出那男人身边时,听到他轻声说道,”西比拉系统,真的值得信任吗?“
西尔芙的身体机械地向前移动,思想却已脱离。她改变了路线,走到柜机前买了一瓶橙汁,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喝起来。
忽然就想明白了。
只要一个人可以全身心地接受这个系统,这个方法可能引起强烈的认知失调,不过只需要增加认知、改变态度,直视。比起不太实际的控制杏仁核和复合胺,自己对于这个想法能掌握到的材料更多——或者说无处不在——只需要移情。她想到组里两个优等生,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
“走吧。”
她起身拍了拍多隆的脑袋,快乐地哼起了歌儿。
西尔芙被匆匆叫道分析室,为了这次加班她让狡噛慎也答应她一个要求。听完具体分析后她沉默片刻,“非常有趣的计划。”监视官们松了口气,“如果由宜野监视官来会更有趣。”佐佐山当即大笑,“佐佐山来也不错,公主服很适合你们两个。”
西尔芙开了头后就抽离其中,站到一旁和志恩吐槽。
“宜野监视官是居家型的哦。”
“是妈妈吧。”
“那样的话爸爸是狡啮,家里的长子是佐佐山,大叔的话”
“是长辈的角色。”
最终混乱的场面在大叔和狡啮的帮助下得到控制。
“够了,现在是工作时间。”
我和梅菲斯特很快熟络起来,在海上的日子极为无聊,我已经将还在手中的《追忆似水年华》的第一册看了不下十遍,从开头的自白到斯万与奥黛特的相识;不读书时就站在甲板上,和陌生人聊天,说的不多,很少有人愿意轻易透露有关自己的事情,可以看出船上的部门人们还未能逃离背后的阴影或者还没能揭开捆住他们内心的枷锁,我也没有。槇岛圣护在我离开日本的第一周出现,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年十个月,他还在,梅菲斯特会坐在她的床上看我自语,她第一次见到我自语是在深夜,那个白发的男人忽然谈起曾经出名的“反乌托邦三部曲”,我用理论与他争论,他将现实摆在我面前。
“每个人的内心都存在乌托邦,只要寻找到正确的人,将思想编织成现实就能建立不甚完美却能使每个人感到幸福的社会。”梅菲斯特并不是喝醉了,她甚至走下床,站在船舱中,看着独语的我问道,“你有人格分裂?”
我对她说了,可能是希望这个自称心理医生的人能对我有所帮助……好吧,我承认我并未抱有这样的希望,虽然最初觉得槇岛圣护是烦人的存在,但经过三年九个月三周已经不会抱怨他的存在,我所希望的是在乌托邦的问题上她能帮助我辩过槇岛。
这是自船上的一个月以来我和梅菲斯特的第一次超过十轮的对话,就在黎明到来前她问我,“要不要和我去我的家乡?那里可能会有你想要的生活。”
很多年前,至少在我看来已成为久远时间的一个夜晚,有一个女孩在深夜拖着行李箱,来到我的家门前,她踮脚拥抱我,告诉我如果我厌倦了生活可以去找她,她也花了一整晚向我描述她的家乡——一个没有战争的,和平的地方。
我已经走过部分欧洲的土地,将要乘着这艘航船行过英吉利海峡,到达爱尔兰。梅菲斯特站在爱尔兰中央车站,邀请我坐上一月一次的航班,继续一场八个小时的旅途。
“我知道三次大战的战前战后,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故乡同一个世纪前没有什么两样。”
我原本想要去一个能够安静休息的地方,但从乘上第一艘远航的船开始就踩在战火纷飞的土地上,我动摇了,于是我提着箱子,在炮火声中坐上即将带来我所渴望的宁静的航班。这趟航班只为专人开放,我从工作人员那里听说乘上它的人都是无法生存在世界上的流浪者,他们大多有精神方面的问题,只能去荒无人烟的地方自生自灭,我笑了笑,这正是我的写照。
梅菲斯特比我还紧张,她近两年没回家,想到要见到久别的家人,不禁抓紧身上几乎和她融为一体的黑色挎包,我打趣她里面是不是装着珍藏多年的佳酿,她也只笑不说话,我忽然觉得这高深莫测的笑容极为熟悉。
……
……
西尔芙找到狡啮慎也,来时手中拿了一个文件夹和一台难以负荷西比拉系统的薄电脑。
“能不能读一下这些文件?”
她的热枕偏离设定的常态,狡啮拿起最上面的纸张,瞠目无言,他又拿起第二张,第三张……“你为什么要——”
“我需要你的帮助,拜托你了。”
狡啮没办法拒绝异国少女的请求,或者说他实在不想每次与人打招呼时都被问站在他身后的是谁,西尔芙乱来的程度可与佐佐山“媲美”,恐怕这也是佐佐山没能对她出手的原因之一。自从西尔芙拿下面具,佐佐山见到她就会摇头喃喃,实际上两人的关系比狡啮想象的好多了。狡啮慎也花了三天录完赞颂西比拉的各类文章,好长一段时间都无法缓解对这个词语的不适,甚至睡前脑海中回响的也是“西比拉,全人类的福音”一类的话。
关于西尔芙的事情结束在一个冬日,那天消失一周的太阳重新出现在人们头顶,一系刚结束了关于一个爆炸案的调查,白和大火烧毁的住宅的案子悬而未决,后来狡啮想这应该是对外宣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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