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胎十月, 一朝分娩。
在紧张诡异的气氛中,董嘉礼迎来了第三胎的生产。
信鸽出笼,风云涌动。
李俏俏甫一接到消息,便带人围了皇宫, 里三层外三层, 弄得整座京城的人心惶惶。
大臣们一个个纳闷不已,想不通李俏俏手底下的这些兵卒是从哪里来的。
西北军远在天边, 可能性太小;禁卫军的掌权人早就换成了袁琮;京畿守备军的话, 他们怎么会一点风吹草动都没听到?
所以,大家不免怀疑,李俏俏是不是豢养私兵了。
自古以来, 豢养私兵无异于谋反, 但话说回来,如果豢养私兵的人是李俏俏,好像……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毕竟她想谋反的话, 早在二十年前就可以动手了, 哪里需要等到今天。
不过,大家想法不一,部分人的想法是, 如果李俏俏二十年前谋反, 那便是坐实了她乱臣贼子的名头。世人皆知宣德帝对她有知遇之恩,她若恩将仇报, 谋取董家江山, 必将在史书上留下千古骂名。
所以, 李俏俏才会另辟蹊径,扶持董嘉礼一个女子为帝,之后又让自己的儿子当选皇夫, 诞下袁氏男婴。
如此,董氏江山便名正言顺地落入了袁家手中。
这么一番串联,李俏俏撇开一众皇子选择董嘉礼为帝的怪异行为便能说得通了。就是既垂涎董氏江山,又不想背负千古骂名,于是从中迂回了一道。
前段时间,袁琮上蹿下跳,暗示大家董嘉礼此胎为男,应该就是为今日做的准备。
宫外,朝臣与百姓们惶惶不安,猜疑不定。
宫内,袁琮几乎要按捺不住自己那颗颤抖的心了。
他已经全部安排妥当,只要孩子生下来,确定是个男孩,就第一时间去母留子。
死因都是现成的——难产嘛。
这年头,女人生孩子就是闯鬼门关,多少女人因为生孩子难产而亡,董嘉礼难产不是很正常吗?
只要董嘉礼一死,这天下就是他袁琮的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时候,李俏俏不光控制了皇城,更是直接通过密道,来到了乾清宫董嘉礼的产房内。
那些他安排的人手,已经被李俏俏全部拿下了。至于他为董嘉礼准备的具有活血化瘀功效的参茸龟甲汤,则是作为证据被严加看守。
生孩子的过程中,董嘉礼见到李俏俏,绝对是惊吓大于惊喜。
其实,从小到大,从始至终,哪怕李俏俏立她为女帝,董嘉礼都没能完全放下对李俏俏的戒备。
她的思考量在于,李俏俏为什么要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立她一个女子为帝。
董嘉礼认可自己的优秀,但她并不觉得自己优秀到可以打破传统,让李俏俏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去立一个女子为帝。
她觉得,李俏俏这么做,一定是出于某种考量,一定是能获得巨大收益的。
没错,和之前提到的那部分人想的一样,董嘉礼认为,李俏俏极有可能是为了在不背负骂名的情况下,谋取他们董家的江山。
之前选择十三,后来选择十九,董嘉礼一方面是出于钓鱼执法的心思,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给自己的血脉上个保险。
万一,李俏俏真有不臣之心,届时,必然只有她和袁氏结合的血脉才有机会存活。否则,不论皇夫是谁,她这一脉必将面临被屠戮殆尽的凄惨下场。
所以,十三和十九,都是她算计来的工具人,不是他们,也会是十七、十八。
至于近两年对袁琮的百依百顺,毫无疑问,肯定是做戏的成分居多。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相比较老谋深算的李俏俏,显然,道行较浅的袁琮更好下手。
在董嘉礼的刻意放纵下,袁琮的野心被一点点放大,在得知她这一胎怀的是个男孩时,眼底的精光更是藏都藏不住,却不知董嘉礼早已布下陷阱,就等他自投罗网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姜还是老的辣,李俏俏竟在最后关头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乾清宫。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且不论董嘉礼和李俏俏谁是黄雀,但袁琮只能是那个蝉。
寝宫内,李俏俏来到董嘉礼床头站定。
“亚父……因何……在此……于礼不……合……”
董嘉礼顶着撕裂般的疼痛,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太过狼狈,哪怕最后的结局或许不尽人意,也一定要保留自己身为帝王的体面与尊严。
李俏俏居高临下地望着董嘉礼,神情复杂。
就在刚刚,她带兵控制住整座皇宫的同时,已经从几处亲信的反馈中得知了袁琮的布局以及董嘉礼的应对。
袁琮无非就是以禁军为矛,意图围困狙杀董嘉礼。
董嘉礼则是成功策反了袁琮手底下的几名都统,让他们在关键时刻倒戈,反手捅袁琮一刀。
双方的博弈很简单,关键点在于对人心的掌控,以及近身力量的对决。
站在上帝视角的李俏俏看得分明,袁琮就是一个虚有其表的花花架子,这一仗,董嘉礼必胜。
也就是说,如果她不来,董嘉礼也不会出事,她的担心实在有些多余。
原来,不知不觉中,董嘉礼已经悄然成长成了一个心思缜密、善于伪装的冷血帝王。
李俏俏既欣慰又惆怅。
欣慰的点在于,董嘉礼并没有沉溺于情爱,她今日的表现已经远远超出李俏俏对她的期待。
惆怅的点在于,董嘉礼从始至终都没有完完全全地信任过李俏俏,她迷惑的对象是包括李俏俏在内的所有人。
从目前的种种迹象来看,李俏俏有理由相信,收拾完袁琮,董嘉礼的屠刀就该伸向她了。
谋逆之罪,株连九族。
她是袁琮的父亲,能逃得掉才怪。
一想到自己倾注多年的心血换来的是斩首示众或凌迟处死,李俏俏不禁有些心寒。
“你做的很好。”迎着董嘉礼几近扭曲的面容,李俏俏予以肯定道。
闻言,董嘉礼似乎也不觉得痛了,她面色惨淡,声音嘶哑,“还是亚父棋高一招。”
说来可笑,她一个皇帝,天天住在乾清宫,竟然不知道宫外有通向乾清宫的密道。
所以,她的父亲,那个将权势玩弄于鼓掌的千古一帝,究竟给予了李俏俏多大的信任。
他可曾想过,那份信任会在今天反噬到他的女儿身上。如果他泉下有知,是否会后悔当初做下的每一个决定。
李俏俏知道董嘉礼误会了,纵然心寒,却也生怕她在这种危急关头泄了心气,萌生死志。
于是,郑重其事地解释道,“你可以不信任我,可以怀疑我,但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我再与你说最后一次,乖乖做你的皇帝,我对那个位子没兴趣。至于袁琮那边,你想如何就如何,我不会多问一个字。在我心里,一百个袁琮加起来都不及一个你,懂?”
董嘉礼逐渐被疼痛麻木了神经,抽不出丝毫精力去分辨李俏俏说的是真是假。
她咬紧牙关,面色狰狞,一双眼睛瞪如铜铃,死死地盯着李俏俏,即便痛到这个份上,也不愿意发出一丝痛呼,仿佛只要泄了声音便是输了。
李俏俏叹了口气,迎着她倔强的目光,“我发誓,我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若有半句虚言,便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话音刚落,董嘉礼的叫声便如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出,“啊——”
听着这锐利却又不失厚重的尖叫,李俏俏蓦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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