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的气氛, 陡然有些升温。
苏玉音盯着顾青昀看了一会儿,眼波荡漾开来,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而后, 便高高兴兴地收了红包。
两封红包合在一起, 苏玉音掂了掂, 这分量感顿时让人心情大好!
苏玉音冲顾青昀眨了眨眼道:“夫君,我发现你今日特别俊呢,比林凇然好看多了。”
顾青昀:“……”
顾青昀笑着摇了摇头, 拿起手边的公文, 开始批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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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半日, 马车便驶进了孟县。
苏玉音要去锦绣阁, 于是,顾青昀便先送她去了主街。
另一辆马车也停了下来, 林凇然和钱蔚儿一前一后下了车。
钱蔚儿跟在林凇然身边, 整个人都娇羞了不少,时不时看他一眼。
林凇然面色有些不自然,但又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他来孟县开当铺的地方,还是钱蔚儿帮忙找的。
苏玉音下了马车, 回头冲顾青昀一笑:“夫君,我走了……晚上等你用膳。”
顾青昀点了点头。
然后,马车徐徐开动, 往县衙的方向驶去。
林凇然带着苏玉音去看自己的新铺子, 钱蔚儿也自觉地跟了上来。
林凇然这铺子就在钱氏珍宝行的斜对面, 离苏玉音的锦绣阁不远。
三人一走进去, 正在收拾铺子的下人们, 便过来见礼。
为首的一个, 是林凇然的心腹,名唤青竹。
青竹人如其名,生得高挑削瘦,见到林凇然,便主动报告起了如今的情况。
“公子,再有两日,铺子就能收拾好了,您想何时开张?”
这铺子原本就是一间当铺,只不过装潢有些陈旧,所以青竹便带人过来重新修缮了一番,并不需要做大改,便能用了。
林凇然想了想,道:“这事倒是不急……如今麻烦的是,不确定什么样的货物,比较适合孟县。”
苏玉音瞧了他一眼,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凇然道:“你知道,林家的当铺,在江南没有一百也有几十,每个地方能收当的东西,都不大一样,有些东西,过了赎回期,便可以内部流通了,所以,我会根据各地的情况,将这些东西分配到对应的地方。”
林凇然这么一说,苏玉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类似江州这一类的富庶之地,一般拿来典当的,都是些珠宝玉佩,古玩孤本等,而这些东西在二手集市或者黑市上,也很容易出手。
但孟县,可就说不准了。
林凇然知道孟县穷,却不知道到底穷到什么程度,不知道百姓们会拿什么来当,也不知道愿意花银子买些什么。
每到一个新地方,生意总是从头开始的。
苏玉音想了片刻,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你还是得试一试再说,或者找些人家,去走访一轮。”
林凇然若有所思地点头:“我知道了。”
钱蔚儿忙道:“林公子,你别急,做生意总要一步一步来的……若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告诉我……”
林凇然眼皮跳了跳,道:“多谢钱小姐,不必了,我不急……不急的。”
苏玉音看着这两人,都觉得别扭,便道:“罢了,你先收拾铺子吧,我回锦绣阁去了。”
昨日,伍先生和王大嫂他们就回锦绣阁了,苏玉音还要去找他们对昨日的账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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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玉音回到锦绣阁的时候,除了两个绣娘在看铺子,其余人都在后院里清点库存。
伍先生手持纸笔,正在记录着什么,王大嫂负责清点布料,小梦在清点衣裳的配件,而云慧则在清点余下的成衣。
见到苏玉音过来,几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
苏玉音张口便问:“昨日事毕,一共进账多少?”
伍先生就知道苏玉音要问,早就准备好了单子,道:“一共两千八百两。”
苏玉音一听,笑道:“果真江州一日,比孟县半月都强!”
伍先生点头,道:“小人算了下,平均一个客人,差不多能花四百文左右。”
“四百文!?”这倒是超出了苏玉音的预料,她记得之前在江州做生意时,平均一个客人大约能花上三百文左右。
而锦绣阁在孟县开张了半月,若不算那些买赠的活动,平均下来,一个客人花不到八十文。
苏玉音问:“这是怎么回事?按理说,昨日的生意就算再好,一个客人的花费,也不应该超过江州本地的铺子。”
无论什么时代,什么生意,客单价都非常重要。
所以,苏玉音才格外关注这个问题。
伍先生道:“昨日在江州,不少人都是冲着‘丰收裙’来的,但后来也买了许多旁的衣物,不知不觉,数量便多了。”
苏玉音看着他,有些疑惑:“只有这个原因吗?”
若是众人冲着丰收裙而来,个别人多买上一两件,是有可能的。
但若说人人都买得多,倒是有些奇怪。
一旁的小梦听了他们的对话,也小声开口:“夫人……奴家昨日听到了一个说法,也不知道对不对……”
苏玉音抬眸看她:“你说。”
小梦虽然还是有些怯怯的,但是胆子已经比之前大了许多,她努力回忆道:“昨日,奴家听她们说‘难得出来一次,要多买些才能尽兴’……奴家想着,那些买很多衣裳的夫人小姐,似乎都不是江州本地人。”
云慧补充道:“被小梦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昨日丽县的夫人不但自己来了,还带了一群认识的夫人过来,有些夫人一挑就是十几件呢!”
“没错没错!”王大嫂连忙附和道:“确实有这么回事!”
苏玉音秀眉一挑,笑道:“如果是这样,我知道为什么她们会买那么多衣裳了。”
苏玉音前世也出身在富裕的家庭,家族中的业务范围很广,涉及金融、时尚、娱乐甚至于,还有旅游业。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在旅游业务当中,单单是旅游购物这一项,便为家族贡献了不少销售额。
苏玉音想到这里,开口道:“人在旅途之中,相比于平时,会更加随性和冲动。昨日我们小赚一笔,一方面是因为‘丰收裙’正好吸引了她们,另一方面,则是她们离开了自己的县城。”
“外县的人,到了江州,便总有一种要‘带点儿什么回去’的心理,再加上身边的人都在买,两相结合之下,便拉高了我们的营收进项。”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
云慧问道:“小姐,可是春耕农桑会已经结束了,只怕后面赚银子,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王大嫂一听,也皱起眉头道:“是啊,按照伍先生之前的算法,孟县的客人平均只能掏出八十文钱,若是这个数不提高,只怕这生意,也没有那么好做。”
小梦也跟着点头,低声道:“而且……在咱们孟县,一年能买上两三件衣裳的人……都算是有钱人了。”
言下之意,还有许多人,即便来了,也只是凑个热闹,不会花钱买衣裳。
众人聊到这里,不免有些担忧。
苏玉音低头想了一会儿,开了口:“孟县的客人们银钱有限,若是做他们的生意,顶多维持个温饱。”
众人点头,表示赞同。
之前来孟县做生意的人不少,但能将生意做大的,却不多。
不为别的,就因为孟县的人没钱,花起钱来,也是抠抠搜搜的。
伍先生看向苏玉音,问:“那小姐的意思是?”
苏玉音道:“既然孟县没钱,咱们就赚别人的钱……”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
苏玉音胸有成竹地笑了笑,道:“虽然春耕农桑节结束了,但我们也可以做别的集会啊!想办法将其他地方的人,引到孟县来,便有机会与他们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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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县,县衙。
顾青昀坐在案前,正奋笔疾书。
这两日都不在县衙,桌上的公文,已经堆了两寸厚了,今日必须要处理完。
张乾从外面进来,一见顾青昀,便笑弯了眼。
“大人!”
顾青昀忙得头也未抬,道:“何事?”
张乾笑容可掬地走到顾青昀面前,道:“江州那边,已经将这个月的俸禄,提前拨来了!”
顾青昀笔尖微顿,道:“当真!?”
平日里,孟县衙门的俸银,江州那边总要拖上一拖,少则三五日,多则半月,提前将银子拨过来,还是头一回。
张乾眉开眼笑,道:“当真!下官方才已经安排入库了……对了,江州杨大人还在公文里提到了,咱们孟县的农桑舞筹备得好,还夸奖了大人一番呢……”
顾青昀明白了,这是杨大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举办春耕农桑节了,孟县的舞蹈博得了满堂喝彩,为他的江南的政绩落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对方自然高兴。
顾青昀点了下头,道:“银子到了就好,你安排下去吧。”
张乾笑着应声。
“顾大人回来了?”
张乾还没走,卢严便回来了。
他看起来有些疲累,一进门,便自顾自地倒了杯茶,猛地灌了下去。
顾青昀知道卢严去了辽河边上,便问:“这两日,造桥的进展如何?”
卢严放下手中的茶杯,气息微喘,道:“图纸和起止点已经勘探好了,石料和泥料也已经到位了。”
顾青昀一听,颔首:“那就好……对了,那些犯人的配合怎么样?”
上次在周家抓来的那批小混混,小部分遣送回了自己的户籍地,但大部分都被罚了三个月苦役,如今正帮着运送造桥的石料和泥料。
卢严道:“虽然每日叫苦不迭,但也不敢偷懒。”
张乾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你和宋永盯着,谁敢偷懒?”
顾青昀沉声道:“那些犯人来做苦力,当然不情愿,但造桥之事非同小可,还是要多留心些,以免给了有心之人,可乘之机。”
张乾和卢严双双拱手:“是,大人。”
顾青昀又与他们聊了一会造桥之事,等到三人商议完,天已经黑了。
张乾见有了银子,便主动开口:“咱们孟县的农桑舞得了头名,如今又发了俸禄,大人,要不我们出去聚一聚?”
卢严听了,也转头看向顾青昀,等他的答复。
顾青昀正要点头,却忽然想起,中午与苏玉音分别之时,她说等自己一起用晚膳。
顾青昀道:“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张乾有些疑惑,道:“大人的公文不是处理完了么?”
顾青昀笑了声,道:“公文是处理完了……但我已经有约了。”
张乾和卢严面面相觑。
孟县就这么大点儿的地方,顾青昀和张乾同时来到了这里,除了县衙的人,也不认识外面的人。
他能约谁!?
顾青昀没有理会他们的目光,而是站起身来,略微收拾了下公文,便离开了书房。
张乾好奇地看着顾青昀,对方信步出了县衙,没有一刻停留,径直回了对面的顾府。
张乾撇撇嘴,道:“还说有约……明明就是妻管严!”
卢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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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青昀回到芷兰苑,他到了饭厅,可丫鬟们还在备菜。
顾青昀背着手进去,问:“夫人呢?”
丫鬟答道:“回大人,夫人还在书房。”
顾青昀回头一看,书房的灯果然亮着。
顾青昀便踱步去了书房。
书房点了好几盏灯,只因苏玉音喜欢亮堂的地方。
顾青昀见她坐在桌案前,正聚精会神地写着什么,便走了过去。
“在做什么?”
顾青昀低声问道。
苏玉音一抬眸,对上他的眼睛,笑道:“我在给丽县的白夫人,和东平县的周夫人写信。”
苏玉音说罢,顾青昀便想了起来,问:“就是昨日,你认识的那两位?”
苏玉音点点头,道:“不错,就是她们,我想邀她们带着朋友,来孟县做客。”
“做客?”顾青昀听了这话,思忖了一会儿,道:“你是想做生意吧?”
苏玉音面色微顿,干笑了两声:“哎呀,做客和做生意……又不矛盾。”
说罢,苏玉音便将写好的信递给顾青昀,道:“快帮我看看,措辞合不合适?”
苏玉音平日里,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但这是第一次邀约白夫人和周夫人,她还是很认真的准备了一番。
顾青昀拿起她的信纸,一目十行地看完,道:“字不错。”
苏玉音忙道:“那内容呢?你觉得她们会来吗?”
顾青昀放下信纸,道:“不会。”
苏玉音听了,两条好看的眉毛,都皱到了一起,问:“为何?”
顾青昀道:“要从丽县和东平县来孟县,并不容易。”
苏玉音回忆了一瞬,道:“我记得丽县和东平县,里我们这儿不远?”
顾青昀淡淡一笑,道:“你跟我来。”
说罢,顾青昀便将苏玉音带到了堪舆图的前面。
这副堪舆图,一直挂在书房的墙壁上,顾青昀自己也时常会看。
苏玉音站在顾青昀前面,她一眼就看到了丽县和东平县,便伸手指了指,道:“你看,只要过了辽河,不就到了么?”
顾青昀立在苏玉音背后,他抬起手臂,越过苏玉音的耳畔,直指辽河上的标示,道:“你看这里,辽河这一段水流湍急,之前出过不少事故,小船是不能走的……所以,丽县和东平县的人,很少与我们来往。”
若非如此,孟县不会两面临水,还陷入发展的窘境。
苏玉音顿时明白过来,她下意识回头,正要开口,额头却差点蹭上了顾青昀的鼻尖。
她这才发现,顾青昀立在她身后,手臂撑在一旁,将她半圈在了身前。
两人仅仅隔着一指的距离。
灯火闪烁,呼吸交织。
顾青昀眸色晦暗不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喉间涌动。
片刻后,苏玉音瞪大了眼:“你……你怎么流鼻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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