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云天听了这话, 手里的玳瑁扇子差点儿都掉了。
葛云天扯了下嘴角,道:“顾夫人,你哪里是小忙?龙舟虽小, 但工艺讲究,造价不菲,你要二十条龙舟,还不如让我送你一只船队得了!”
苏玉音淡定点头:“船队也行。”
葛云天气笑了, 忍不住道:“你这是把我当冤大头啊?”
苏玉音不徐不疾道:“葛公子怎么能这么说呢?你我是合作伙伴,各取所需。我之前答应你的事情,也未曾失言吧?”
葛云天:“话虽这么说……可这次你让我捐龙舟二十条,对我有什么好处?”
葛云天虽然爱美如命,但毕竟是个商人,没有好处的事情, 他是不会做的。
苏玉音笑了下,道:“葛公子可知道, 这些龙舟是给谁用的?”
葛云天想了想,下意识答道:“若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各个县城的龙舟队?”
苏玉音颔首,答道:“不错。”
“龙舟之上,大可以刻上葛家镖局的名字。要知道, 在龙舟赛当日,几乎全江南的达官贵人, 都会来河边看台上观赛, 他们但凡能看见龙舟, 便都能见到葛家镖局的字样, 一旦他们知道, 葛家不但是“船王世家”, 还能做陆运的生意,岂不是两全其美?”
苏玉音说完,葛云天面色稍霁,道:“可是,就算他们听说了‘葛家镖局’,也不见得能为我带来生意啊!”
苏玉音轻笑了声,道:“葛公子此言差矣。”
葛云天疑惑地看着她,苏玉音继续道:“我若是葛公子,便亲自将龙舟交付给各地县衙,趁此机会,与他们建立联系。毕竟,葛家要做陆运,也不可能只在孟县做,而是要打通南北各地通路,不是么?”
此言一出,葛云天面色微震。
他如今虽然拿到了孟县陆运的通关文书,但是江南其他县城的通关文书,却还没有拿到手。
苏玉音的话,句句都说在了他心上。
葛云天沉吟了片刻,一展折扇,无奈地笑了。
“我就知道,只要顾夫人来找我,那必定是要荷包大出血的。”
苏玉音秀眉微挑:“这么说,葛公子是答应了?”
葛云天一摊手:“我能不答应么?万一顾夫人一不高兴,让顾大人将孟县的通关文书收回,那可如何是好?”
苏玉音淡笑:“不至于,葛公子目光长远,乃葛氏之福。”
葛云天唇角扬了扬,道:“顾大人有夫人这样的贤内助,才是旁人羡慕不来的福气。”
聊完了捐龙舟的事,苏玉音起身告辞,葛云天顺势送她出来。
两人走到了葛家镖局门口,葛云天问道:“顾夫人,这批龙舟何时要?”
苏玉音道:“最迟不能超过十五日,毕竟,龙舟赛离现在不到一个月了。”
葛云天听了,便对身旁小厮交代了两句,又转头对苏玉音道:“好,此事包在我身上,争取十日内交给你。”
苏玉音眉眼轻弯:“那便最好不过了。”
苏玉音说罢,正准备离开,却见长街之上,一辆马车飞驰而来。
只见马车靠近苏玉音,才慢慢停下,车帘被修长的手指撩起,顾青昀下了马车。
苏玉音露出笑意:“夫君怎么来了?”
顾青昀站定了,垂眸看她,道:“我从江州回到县衙,听说你来了这里,便过来看看。”
说罢,他似有若无地瞥了葛云天一眼。
葛云天顿时感到一阵寒意,连忙拱手行礼:“见过顾大人。”
顾青昀随意“嗯”了一声,目光回到苏玉音身上,道:“夫人,上车罢。”
苏玉音便回过头,对葛云天道:“葛公子,那龙舟的事就有劳你了,若有什么问题,随时来顾宅找我。”
葛云天忍不住看了顾青昀一眼,顾青昀虽然没有看他,但是整个人仿佛散发着一股杀气。
葛云天忙道:“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若真有需要,在下便差人送信去衙门,请顾大人转告夫人!”
顾青昀这才给了他一个眼神:“可。”
葛云天满脸堆笑:“顾大人,顾夫人慢走。”
顾青昀便揽住了苏玉音,将她扶上了马车。
待马车缓缓驶离之后,葛云天才长吁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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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夫妻,当真没有一个好伺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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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轴滚滚,马车逐渐向顾宅行驶。
顾青昀正襟危坐,没有说话。
苏玉音侧目看他,问道:“今日江州议事,情况如何?”
顾青昀的声音不辨喜怒:“龙舟赛的主办权,杨大人已经交给我了。”
苏玉音笑逐颜开,拉了拉他的袖子,道:“这么好的消息,你方才怎么不说?”
顾青昀闷声:“你不是忙着和葛云天说话么。”
苏玉音笑吟吟道:“那你也该早些告诉我呀,我可是等了一日呢!我就知道,我们一定能把主办权拿下来的!这样一来,全江南的达官贵人,都会齐聚到咱们孟县,我们的同德街,也一定能红极一时!“
苏玉音仿佛已经听到了哗啦啦的银子声。
苏玉音兀自高兴了一会儿,这才发现他似乎兴致不高,便问:“夫君怎么了?是不是在为举办龙舟赛的事情担心?”
顾青昀没有反驳,马车内有些暗,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苏玉音便道:“银子的事我已经办妥了,龙舟的事葛云天也接了,如今只剩下组建咱们自己的龙舟队了,你不必担心。”
顾青昀轻咳了声:“我不担心这个。”
苏玉音奇怪看了他一眼,问:“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高兴?”
顾青昀忍不住道:“我只是觉得,你见他们的时间,比见我还多。”
苏玉音一愣。
她目光凝在他面上,顾青昀眼睫微垂,神情似有一点落寞。
苏玉音这才想起来,自从她从孟山回来,他似乎变了不少。
以前的他起得很早,总是第一个到县衙,现如今却会带上一堆公文回来,晨起批复,等她起床后,陪她用完早膳再走;
之前两人总是各忙各的,如今,只要他得空,便会出来接她,今日如此,上一次她在茗香楼也是如此;
除此之外,就连晚上就寝之时,苏玉音都能感觉到……顾青昀的手一直搭在她腰间,仿佛怕她无端消失了似的。
车内安静了一瞬,只留下若有似无的呼吸声。
苏玉音伸出手,静静握住他的手指,小声道:“夫君。”
顾青昀:“……”
苏玉音解释道:“我见他们,那是为了做生意,其他的时间,不是在陪你么?”
顾青昀有些无奈:“你指的是……睡着的时候?”
苏玉音正色道:“对呀,睡觉的时候,我的身和我的心,不都在你旁边么!”
顾青昀无声叹息:“……罢了。”
顾青昀没再说什么,他拿起旁边的一个盒子,递给了苏玉音。
苏玉音低头一看,惊喜出声:“酥心坊的点心?哪儿来的?”
顾青昀低声答道:“之前听你提起过一次,今日去江州,我便顺路过去买了。”
苏玉音抱着盒子,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顺路?我可是记得,府衙和酥心坊不近呢,绕路得一个时辰吧?”
顾青昀只淡淡“嗯”了一声,道:“尝尝好不好吃。”
苏玉音笑着揭开了盒盖,里面整齐地摆着三种不同的点心,桂花糕、核桃酥,杏仁饼,都是她喜欢的。
苏玉音捻起一块桂花糕,慢慢放入口中,桂花糕绵软香甜,入口即化。
苏玉音高兴地眯起了眼睛,道:“吃点心还得是酥心坊的,如果孟县有酥心坊就好了。”
顾青昀道:“衙门经常有信使往返江州,若你喜欢,下次我让人带一些回来。”
苏玉音笑着道好,她拿起一块桂花糕,送到顾青昀面前:“夫君也尝一尝吧?”
顾青昀轻轻摇头,开口道:“我不饿,你吃吧。”
苏玉音挑眼看他:“你真的不吃?”顿了顿,她又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顾青昀沉默一瞬,道:“我没有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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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玉音见顾青昀还是闷闷不乐,便放下手中的桂花糕,她伸手扳正他的身子,让他对着自己,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顾青昀对上她清亮的眼睛,道:“你真想知道?”
苏玉音一点头:“当然。”
苏玉音并不喜欢哄人,但见顾青昀眉宇微拢,桂花糕都有些吃不下去了。
顾青昀轻缓出声:“玉音,我问你,若将这世上所有的人排个序,对你而言,最重要的是谁?”
苏玉音微怔一瞬,答道:“我自己。”
四目相对,她从容不迫地看着他,道:“或许你会觉得我有些自私,但我觉得,一个人若是不爱自己,也很难去好好爱别人。”
顾青昀点了下头,又问:“那第二呢?”
苏玉音想了想,回答道:“是我祖母。”
除了林氏之外,苏老夫人是这世上,最疼爱苏玉音的人。
顾青昀低声道:“既然如此,第三位一定是你祖父了吧?”
苏玉音不假思索地点头,道:“不错,他们都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顾青昀看着苏玉音的眼睛,问道:“那我呢?”
苏玉音微愣,她问:“你是怪我,没有把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
顾青昀声音微沉,道:“不。”
“就算不问你,我也知道你心中的排序……甚至于连做生意,也比我重要许多……我不是生气,只是有些不平衡。”
苏玉音有些诧异,问:“为何不平衡?”
顾青昀一目不错看着她:“因为在我心里,你早就是首位了。”
苏玉音怔住了。
顾青昀淡淡笑起来,道:“说起来也有趣,未婚之时,你说你对我一见钟情,可我却觉得,成婚之后,你对我却并没有说的那么上心……”
一提起这件事,苏玉音顿时有些心虚。
当日,她确实是因为他日后的际遇,而选择他、招惹他的。
但随着两人慢慢相处,苏玉音逐渐做回自己,反而忘记了这事。
顾青昀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继续道:“起初,我并没有太在意,可随着朝夕相处,共同经历过那些事之后……我似乎一步一步陷了进去。”
顾青昀语气淡淡,却满是深情。
“我见不到你的时候,脑海里时常会浮现你的身影;见到你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你……你被人绑架的那两日,我生平第一次知道,绝望是什么感觉。若你真的出了事,任凭他们再怎么投诚归顺,我也不会留他们全尸。”
“这世间瞬息万变,但我只知道……我不能没有你。”
顾青昀的目光好似一张温柔的网,落在苏玉音身上。
他一字一句道:“感情之事,不能勉强,你我顺其自然便好。我不说,是因为不想给你压力,也不想骗你,并非对你冷战。”
“你不必管我,只需做自己想做的事便好。”
他的期盼与喜欢,是自己的事。
不能因为这一份期盼,便强求她为自己改变。
苏玉音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夜风吹来,轻轻拂起车帘,街道两旁,蝉鸣声声,像极了人不规律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苏玉音才慢慢开口——
“夫君,你当真不想尝尝桂花糕的滋味么?”
顾青昀说完了心中的话,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别扭,他轻声道:“我平日甚少吃甜食,但……也可试试。”
顾青昀含笑看向苏玉音。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顾青昀的脸上,一片温润。
苏玉音凝视着他,声音带着几分蛊惑:“我猜,你会喜欢的。”
说罢,她伸手搂上顾青昀的脖颈,轻轻地、温柔地吻上了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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