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三婶又来了,只不过这一回,脸上只有气急败坏,可再没有什么笑容了。
彼时史之荇与齐乐伊在地里干活,并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等回到家后,史之荇唤了好几声都没见爷爷回复,她这才慌了神。
两人冲进爷爷的房里,因着上次被史之荇气着了,老人家这几天都躺在床上。
史茂彦坐在床头,独自垂泪。
史之荇被吓到了,扑上去,“爷爷!您怎么了?哪里痛吗?”
史茂彦摇摇头,继续哭,也不说话。
“爷爷!您到底怎么了,别吓唬我好不好!齐乐伊,要不你去找大夫来看看吧!”
史茂彦这才拉着齐乐伊不让他走,解释道,“没事的,我只是啊心里不舒服,我们之荇,真的太命苦了”
史之荇与齐乐伊大眼瞪小眼,隐隐猜中了大约发生了什么。
如他们所料,史茂彦接下去说,“刚刚你三婶来过了,说那家人打听了一下,知道你幼年丧母,父亲又下落不明,说你命太硬,不肯再与你定亲”
说到激动时,史茂彦气到捶床,“什么人呐这是!我家之荇吃得了苦,也不矫情,为人还孝顺,他们怎么这些不闻不问,偏偏抓着你最难过的事情在伤口上撒盐!我好气啊!这些事情说到底与你何干!”
史之荇从枕头底下抽出帕子替爷爷擦眼泪,“爷爷,别难受了,刚好我也不愿意嫁给他,扯平了。”
史茂彦看了她一眼,“说什么傻话呢?哪有女子不嫁人的?再过几年,你就只能嫁给鳏夫或是老光棍了,那时候爷爷只会更难过,不如早些嫁人吧!”
史之荇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和爷爷这是达不成共识了。
“不过之荇,你放心”史茂彦颤颤巍巍地握住史之荇的手,“你三婶说了,这个不行就再给你物色下一个,爷爷一定要亲眼看着你出嫁!”
史之荇苦涩一笑,为防止刺激到爷爷,她不好再说什么,扶着爷爷躺下让他休息一会儿,然后跟齐乐伊退出了房间。
已是晚饭时间,史之荇恹恹的,没什么力气。
“我帮你生火吧。”齐乐伊自告奋勇,夏日的灶台比前世的桑拿房还要恐怖一百倍,以往这时候他都躲在别处偷懒,可是今天看史之荇情绪不高,他便主动请缨。
史之荇点点头,没有调侃也没说什么。
齐乐伊现在的生火水平不上不足比下有余,他甚至还想过,等有机会回到未来,再上个生活观察类的综艺,他一定会让惊艳所有人的!
灶洞里的火烧得旺旺的,齐乐伊实在被热得受不了,走出来些散散热,他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看史之荇魂不守舍地把切好的冬瓜倒进锅里,剩了几块掉到锅沿也没有发现。
按着她抠门的性子,要是知道了非心疼不可。
齐乐伊拉着她的手把她拖到一旁,“还是我来吧,你这等会儿把自己手给炒了都不知道。”
史之荇看着齐乐伊笨手笨脚地翻炒冬瓜,心里被填上了一种叫“感动”的情绪和悸动。
“还在担心你爷爷那事呢?”
史之荇叹了口气,“我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算靠暗中使计捣乱每一次,三婶还是会源源不断去寻找新的对象,而且爷爷的身子也经不起那样的折腾了,我不想为了他不嫁人结果演变成害他丧了命。”
齐乐伊往锅里加了一勺水,盖上锅盖,把大半个身子侧向史之荇这边,“那我能问问你,为什么不愿意嫁人吗?”
史之荇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道,“大约是受了话本和我爹娘的影响吧,我印象中二人缔结婚约,需有感情作支撑,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后,成亲是顺理成章的,可要是单为了成亲而不管不顾只找个男人,那我是不愿意的。”
语毕,史之荇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擦了擦裤腿,这番话她早就埋在心底,但却从未对人说过,但不知为何,她觉得与齐乐伊说这话,他一定不会嘲笑自己异想天开。
眨眨眼睛,史之荇有些紧张地等待着齐乐伊的点评。
冬瓜熟了,齐乐伊掀开盖子,一勺一勺地舀进盆里,但他笨手笨脚的,舀的过程中还漏了好些回去,史之荇看不下去,夺过锅铲,“还是我来吧。”
齐乐伊便靠在水缸边,“其实这些天我的记忆稍稍恢复了。”
史之荇果断回过头,“啊,真的吗?那你到底来自哪里,你家里人怎么到现在还不来找你?”
齐乐伊努力摁住史之荇,“你先听我说,只是恢复了一点点而已!”
“是这样的,我想跟你说的是,我可能是来自于一个距离这里很远很远的地方,怎么来的我自己也不清楚。我的家乡,那里的姑娘也有很多人与你有一样的想法,成亲这是是宁缺毋滥的,她们不会因为到了年纪而着急,只会顺从自己的内心。用我们家乡的话说,你这样很酷!”
“很酷是什么意思?”
“就是很特立独行,但是很让人尊敬。”
史之荇笑弯了唇,“那你的家乡的人们也很酷,要是我有机会去看看就好了。”
在这里,史之荇常常觉得自己是个异类,她问过玉萱,她红着脸说全听父母的意思,她也跟木兰提起过,但她也只是淡淡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都已经嫁了,还能怎么样。
往往这种时候,史之荇便会陡然生出孤独的感觉,她想要有人与她抱有相同的看法,这样她们就可以愉快地探讨一二。
齐乐伊也笑了,“要是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带你去我的家乡看看,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
史之荇像只敏感的蜗牛马上缩回了触角,齐乐伊对她做出承诺了!古人说一诺千金,所以她很少对别人做出什么承诺,怕别人徒增期待。
可是现在,她心里隐隐期待,希望齐乐伊可以兑现这个不知道何时可以实现的承诺。
她快速端着菜走出厨房,滚烫的碗沿把她的手都烫红了,但史之荇觉得这没什么,因为现在她的脸,一定比手指更滚烫。
饭做好了,史之荇扶着爷爷走出来,老人家吃饭时也长吁短叹的,连胃口都变小了许多。
齐乐伊夹了几筷子菜到史茂彦的碗里,“爷爷,您就别瞎操心了,你要是把身子骨操心坏了,岂不是让史之荇更难受?我向您保证,我一定尽全力帮忙,让史之荇早点嫁出去,好不好!”
史茂彦一想到自己让齐乐伊去打探对方,结果这小子添油加醋地说了一大堆,不由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你这小子说的话我一概不信。”
两人相视一眼,史之荇笑得格外开心。
晚饭后,三个人坐在院子里乘凉,期间还有哪家的小子上门来约齐乐伊一起去玩的,被他拒绝了。
史之荇看了他一眼,“每天都有半大的毛孩子来家里找你,你还真是个孩子王啊。”
齐乐伊得意,“那是,人缘好没办法。”
“我没在夸你!”
史爷爷困了,蹒跚着步伐回了房间,时间还在,剩下两人继续坐着。
“今晚夜色真美啊!”齐乐伊突然出声。
史之荇疑惑地看着只有一弯小小镰刀的月亮,“美吗?”
“嗯,美极了!”齐乐伊笑得讳莫如深。
“对了,我忽然想到,不久之后就是端午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再卖荷包的顺便摆些香包看看有没有人愿意买。”史之荇提议道。
“可以啊!真是个好主意!”
之后,齐乐伊仔细询问这个时代的香包的样式,填充的香料是何物等,心里盘算着怎么样搞些噱头,让香包更好卖。
两人讨论得七七八八了,史之荇伸了个懒腰,“天色已深,先回去睡觉吧。”
“之荇!”齐乐伊叫住她。
“啊?”她回头。
“其实我有个提议,你不妨考虑考虑。”
“什么?”
“你不是既不想嫁人,又害怕爷爷因着这事损伤了身子嘛,而且你三婶那边不把你嫁出去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是这样想的,之前是我思虑不周,现在,我愿意配合你之前的提议。”
史之荇皱着眉头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要不,我们成亲吧!”
“当然,你可以把这当做一种契约,是我们俩之间共赢的计策,你可以以此应付爷爷的逼婚,而我也可以顺理成章呆在你们村子里。”
史之荇嗫嚅着,“可是你不是说你在家乡有未婚妻了吗?”
齐乐伊拍拍脑袋,“那时候一心想着摆脱你我就随口撒了个慌,这都是假的,不作数的,我在哪里都没有婚配,我发誓!”
“你这人嘴里总是没个正形,我可不知道你究竟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齐乐伊的表情忽的认真了起来,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心口,“这句话一定是真的,我发誓,要是我骗了你,我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史之荇在一旁淡淡看着,点点头,姑且相信了他。
齐乐伊不可置信,“我都发了这么重的誓了,你都不来阻止我说下去吗?”
史之荇歪着头看着他,“你说的是真话你怕什么?”
齐乐伊:哦!狗血电视剧果然害人不浅!
史之荇又问他,“那你现在同意这么做,是因为你对我”
“当然不是!”嘴巴比脑子先做了回答,说完齐乐伊就后悔了,但也没有那么后悔,毕竟作为一个要面子的偶像,让他主动承认喜欢一个人,总觉得怪怪的。
史之荇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耷拉下了嘴角,“好,我知道了,我回去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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