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筐里盛着红艳艳的果子, 居然是野山莓。
张连喜察言观色很有一套,见她神色有了变化就接着说:“主子爷知道您想吃,早早吩咐了庄子里每日盯着, 这不,果子一熟便快马加鞭送过来了。”
耿宁舒仔细看了看, 野山莓上头果然还沾着些露水。
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被四爷记住了,她有被打动到一点,但也并不多,只在面上露出了十二分的感动, “爷对我真好。”
“爷连一颗都没尝, 全都送到您这来了。”张连喜又暗示性地补上一句,这才满意地回去复命。
这种乡野之物主子爷定是不吃的,可要是耿格格您亲手喂了, 那就不一样了。
可惜耿宁舒没听出来, 她以为张连喜只是强调四爷的用心。
她伸手拿起一颗,莓果由一粒粒饱满的果肉组成, 晶莹剔透得像是用玛瑙珠子串起来的, 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放进嘴里, 已经熟透的果肉绵软中略带点弹,上下牙齿碰到一起轻轻一压, 里头充盈的果汁瞬间爆开来,酸甜馥郁的风味四溅。
她忍不住又把手伸向竹筐, 这回却摸了个空。
“格格,奴才去给您洗果子。”核桃直接把整筐野山莓拎走了。上回在山上杏子没洗就算了, 这次在自己院子里,可不能再那样直接吃了。
由于野山莓实在太多了,洗完之后平日里装水果的碟子完全放不下, 被盛在了瓷白的大海碗里,堆成了一座小山。
有水珠子的加成,愈发水灵了。
耿宁舒看了不由咋舌,“不会是把整座山上的都采来了吧。”
“哪能呀,”白果打趣道,“既然是格格您要吃,主子爷怕是把整个庄子的果子都搜罗来了。”
核桃和小高子在旁边跟着笑。
耿宁舒斜她一眼,“看这小嘴甜的,有赏,快去拿个小碗来,都分着吃点。”
核桃赶忙推辞,“格格,这是主子爷专门给您的心意。”
大大咧咧的白果也连连摆手,“这可使不得,吃了奴才们要折寿的。”
耿宁舒却没搭理她们,自顾自把几个装点心的碟子腾出来,将野山莓往里装,“又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庄子里的人怕是都不稀罕吃呢。”
“况且这玩意娇嫩,放不起,过一个时辰就蔫吧了,得赶紧落肚为安,这么多让我一个人吃,怕是要撑死我。”
人说不过她,只得接了赏一道吃起来。
耿宁舒一颗一颗捡着吃不过瘾,在五个手指上各戴上一颗野山莓,挨个嘬着吃,吃出了花样来。
白果看着好玩也试了试,“好像这样更好吃了。”
“汪呜呜~”这可急坏了吨吨吨,大家都有的吃,怎么就把它给忘了,它急得直起身来拿两只前爪扒拉着榻边拼命摇尾巴。
“馋老呸,”耿宁舒笑它,“这是素的,你又不吃。”
吨吨吨才不知道什么素不素的,它只知道大家都吃得很香。
白果拿着一颗野山莓放到它嘴边,吨吨吨高兴得乌溜溜的小圆眼锃亮,美滋滋地张了嘴去接,可就在要吃到的时候,白果使坏立马把果子反手扔进了自己嘴里,摇着头得意道:“嘿,小狗吃不着。”
吨吨吨气得“呜呜呜”,可下一回白果故技重施,它还是会上当,几次下来又气又急,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圈,耿宁舒在旁边看着这俩活宝闹,笑得脸都酸了。
最后还是小高子心疼了,领着吨吨吨下去喝牛奶。
耿宁舒这身体的胃口不大,很快就吃不下了,其他人也不愿意多吃,看着面前还剩大半碗的野山莓想了个主意,“把它们都做成果酱吧。”
既然新鲜的不方便保存,那就换个样子,还能多吃些时候。
说做就做,虽然小院里没有小厨房,不过生个炉子还是可以的。
做果酱这件事最容易不过,耿宁舒就自己动手了。先将清洗干净的野山莓和敲碎的冰糖搅拌均匀,腌制上半个时辰,渍过的浆果就溢出不少的汁水来,直接倒进小砂锅里。
白果已经把火生好了,有自身的果汁在都不用另外加水,等上几分钟就煮沸了。耿宁舒撇掉顶上的一些浮沫,继续小火慢慢熬,边熬边用铲子将果子压碎,不停搅拌着防止糊锅。
核桃想把活儿接过去,“格格去歇着吧,别累着手了,让奴才来。”
耿宁舒手上的动作没停,“多好玩呀,一点不累。”
她上辈子忙碌得焦头烂额,有点休息时间都用来补觉放空了,能这样轻松惬意地做点东西都称得上奢侈,现在有了机会可不得好好体验。
锅里咕嘟嘟冒着小泡,莓果的香气在院子里升腾,吨吨吨吃饱喝足躺在草坪上晒太阳,耿宁舒深吸一口气,香甜的气味涌进身体里,她感觉自己的心里也满足地直冒泡泡。
耿宁舒手上不断地翻搅,直熬到汤汁浓稠能在铲子上挂着,这才停下来,“好啦,熄火吧。”
本来应该还要挤个柠檬的汁进去,可惜手头没有,她就简化了工序。
核桃已经按她的要求准备了拿烈酒消毒过的干净罐子,直接将果酱装进罐子里密封好就完工了。
装的时候耿宁舒挖了一点尝尝,浓缩野山莓果酱的香味和风味比之前更浓郁了,大成功。
成功做好了莓果酱,她又想起屋里有几个杏子马上要烂了,正好工具齐全,于是举一反地又做了一瓶杏子酱和樱桃酱。
耿宁舒在院子里高兴地做着小厨娘,外头忽然传来一个尖锐带刺的女声,“哟,耿格格还有这闲情逸致呢,爷今晚可要去钮祜禄氏那了,你怕是还不知道吧?”
她抬头一看,是李侧福晋。自从苏格格被送去了庄子,郭氏的房子也被没收之后,她这东院清净得很,这李氏怕是专程绕过来挑拨的。
耿宁舒规规矩矩先给李氏行了个礼,然后才道:“是吗?那可恭喜钮祜禄格格了。”
李侧福晋冷哼一声,“假惺惺。”
新人刚进门几天就侍寝了,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才想着来看耿宁舒的笑话给自己解解气,没想到碰了个软钉子,现在更气了。
耿宁舒站着没接话。
“你就装吧,你进来大半年都没侍成寝,人家一来就得了爷的青眼。那两个家世都在你之上,到时候抢了你的雪绿阁,有你哭的份。”李侧福晋甩着帕子走了。
耿宁舒转身自顾自继续做果酱,旁边的核桃和白果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担心。
李侧福晋这番过来虽然没讨着好,但是说的话句句都扎在格格的痛处上,她们小心地关注着她的情绪。
耿宁舒弄完以后就回榻上歇着去了,做一种果酱容易,可连做种还是有些累的。
白果拿手肘戳戳核桃,小声道:“格格定是难受了。”
核桃叹了口气,四爷今早还用心地送了野山莓来,晚上就去新人那了,格格心里的落差肯定很大,偏她还硬撑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等晚膳上来,偷吃了好几口果酱的耿宁舒就没吃多少饭,净吃菜了,她们更是觉得她难过到食欲不振。
眼看着夜幕降临,核桃想着分散她的注意力,提议道:“格格,您上次不是想绣个荷包出门的时候给吨吨吨装小肉干吗,要不现在做?”
耿宁舒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今天先不做了。”
白天搅了这么久的果酱,当时不觉得有什么,一歇下来手臂就有点酸酸的,想来是长久没做体力劳动累到了,要是这会子拿绣花针怕是要把手指头扎烂。
白果也献计献策,“那玩飞行棋可好?现在小高子来了,咱们打麻将也是够人的。”
耿宁舒也摇头,飞行棋出巡的时候玩多了,耿宁舒暂时也不是很想玩,至于麻将,跟他们打肯定会狂喂自己牌,意思不大。
话本也不大有精神看,她懒洋洋地歪在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了会儿吨吨吨,就叫人,“有点困了,洗洗睡吧。”
核桃和白果深深叹了口气。
自从有了苏格格暗害耿宁舒的事情,张连喜就把小篮子弄到了后院来,天天盯着她院子里的情况。
听说耿宁舒在做果酱,他就默认是得了自己的点拨,想送来给四爷尝的,没想到李侧福晋去了一趟,说了那些话,她就闭门不出了。
不仅晚膳用得少,还比平时早不少熄了灯,张连喜心里就有数了。
不过也就到这里为止,他才不会蠢到拿这事去打扰四爷,福晋都没法干涉主子爷歇在哪,一个还算得宠的格格而已,哪有这个资格。
张连喜一点话都没往四爷那边报,可四爷那边还是没睡成。
钮祜禄氏性子很好,很懂规矩,服侍起来也很合他的意,可越顺从,他就越想起凡事不按套路来的耿宁舒。
她得了野山莓那样高兴,将自己送的所有花都插瓶了舍不得扔,她这样喜欢自己,要是知道自己到了别人的院子定然难受。
白日里在外忙着公事倒还好,现下静下来,耿宁舒的笑脸和亲吻自己时晶亮的眼眸就总在脑子里跳出来,四爷就没了兴致。
躺在里侧的钮祜禄氏闭着眼睛,呼吸平稳悠长,却没睡着。她不明白马上都要成事了,四爷为什么忽然停了下来。
难不成是不行?
想了想,四爷成婚多年,后院也充盈,子嗣确实少得过分。她有些气馁,要是四爷不太行,那她怎么能生的出孩子在后院站稳脚跟呢?
明明应该是新婚之夜,钮祜禄氏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似的,沉甸甸的一夜没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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