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文明处于破灭的边缘。

    逃向宇宙深空的章北海,面对为了争夺生存资源向自己开火的友军表现得异常淡然。

    因为他很清楚这是最符合逻辑的求生方案,也是人类拯救自己的唯一路径。

    于是章北海默认了这种掠夺行为的合理性,并告诉其他人:“没关系,都一样。”

    …从这个角度看,陆弗言眼下为求生存杀生害命似乎也属于无可奈何的选择。

    正如设计除掉企图加害自己的疤脸、罗大夫一样,是可以被原谅的紧急避险。

    但事实果真如此吗?

    别人没有害我,我却为了个人的利益“先下手为强”,这和漂亮国的耍流氓外交有什么区别?

    明明是坐拥金手指协助的特殊个体,心生歹念时就把自己放在弱势地位,动手伤人时又尽情依仗优势武力,于心于行,这样知行分离的做法似乎都显得太过狡猾了。

    ——守不住底线的人是可悲且可怕的。

    正因为旧有的社会规则无法限制超凡力量的拥有者,有所为有所不为的自我约束才显得尤其可贵。

    陆弗言自认不是君子完人,但也不想迷失在所谓的超人幻梦中,成为欲望的奴隶,因此对这方面的心理变化总是格外上心。

    “嗨…好人难当啊。”

    他压低声音自嘲了一句,但内心世界却仿佛也因此达成了和解,整个人的状态倒是比之前轻松不少。

    只可惜精神食粮不能填饱肚子。

    失去了奴隶商店稳定的粮食供给,陆弗言势必要在明天饥饿感追上自己之前找到新的饭茬。

    为此,他原本计划先搜刮一下塔楼里剩余的物资储备以作应急之用。

    无奈经过洗脑的罗大夫平时物欲极低,除了各种不能吃的药品试剂、试验素材之外,陆弗言搜遍了整座临时据点,硬是连半点儿补充能量的零嘴都没找到…

    难道罗德尼平时都不吃饭?

    面对不合常理的状况,陆某人并没有就此死心。他冷静下来理性思考,重新审视当前的困境。

    “罗德尼大概一个月前抵达头陀岭中继站履职,并且按照计划,海正制药并不打算让他在本地常驻。

    考虑到边缘地区食品储备长期处于不稳定状态,价格波动明显,即使不考虑员工身体状况,单从节约成本的角度考虑,公司至少也该提前给罗大夫准备好返程的粮食才比较划算。”

    点外卖一定比自己做饭贵得多,中间商赚差价的道理一点儿也不复杂。更何况,他们如今正身处于粮食供给极度紧张的废土世界。

    身为剥削技能点满的路灯挂件,海正制药的高层连给自家员工洗脑的事儿都做得出来,怎么可能忽略这么大一笔管理成本?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为了辅助思考,老陆立刻扳着手指细数所有符合逻辑的可能性。

    “如此说来,现在据点里找不到粮食无非两种情况,要么罗德尼这样的改造人员工已经不需要进食就能维持日常运转;要么罗德尼平常摄入的食品可能和常规意义上的食物不同?”

    话一出口,陆弗言立马又在心里否定了前一种的猜测。

    根据此前粗略的尸检结果,罗德尼的机械化改造并不包括消化系统与呼吸系统。

    这表明即使是经过加工的改造人,对方体内最基本的供能结构却并没有发生变化,对食物的需求自然也不会凭空消失。

    好端端一个大活人,总不能晚上睡觉前直接找个插头充电吧?

    至于后一种可能…

    陆弗言第一时间想到了宇航员在空间站食用的那种营养膏。

    按这个思路,他又重新把塔楼搜索了一遍。并最终在储存液态溶剂的蓝色塑料桶旁发现了一只整体小一号的灰色容器。

    从外形上看,这东西看上去很像酒庄酿制葡萄酒时用来贮存原浆的发酵桶,而随着陆弗言打开底部的阀门,一种粘性较低的白色浑浊膏状物立刻顺势流出。

    ——单从外观和气味上比较,这玩意儿甚至还不如努力商店提供的加餐,正常人应该都很难生起将它放进嘴里的勇气。

    陆弗言自认不算挑嘴,也明白身在乱世,偶尔迫不得已时来些贝爷行为也不足为奇。

    他之所以对这种膏状物敬谢不敏,显然并非只有以上提到的这些原因…

    本着用科学说话的基本理念,陆某人对这种成分不明的营养膏进行了初步化验。

    他将这种白色膏状物按照1:5的比例加入蒸馏水稀释,制成溶液后又用滴定管进行了简单的PH测试。

    结果对照比色卡后发现,这玩意儿稀释后的ph值竟仍在10.5以上!

    按这个标准,食用营养膏的勇士基本等于是在生吞苛性钠...实在难以想象,普通碳基生物平常到底是怎么把这玩意儿送进胃里。

    “好家伙!资本家还是狠啊,这公司职员干的,还不如当奴隶呢。”

    即使是有第一共和国当后盾,陆弗言也不敢拿这种三无产品充饥。

    而眼看狭窄的气窗外夜色渐已深沉,老陆的心思也随着不断加剧的饥饿感逐渐活泛起来...

    滥杀无辜的事情他不想做。

    但要说从这些剥削阶级身上征收一点儿民脂民膏,陆弗言却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甚至以他个人穿越后的实际经历作为参考,眼下甚至无需进行社会调查,马上就能找出合适的下手目标!

    ——冤有头,债有主。

    那天要不是陈维利那个死胖子琴酒上身,一见面就把他敲晕绑走,现在这会儿陆弗言也不至于为了黑户的身份发愁。

    再者说,死神小学生好歹还有个小兰姐姐可以充当长期饭票。

    可他呢?

    要么被人买去会所当鸭,要么被人送上解剖台化验,整个待遇可是低了“啊咧咧”侦探不止一筹。

    何况被关押的这些天里,奴交所草菅人命的事儿陆某人也亲眼见过不少,现在从对方身上收点儿利息回来,怎么想都是合情合理!

    …心理上的建设完成了,接下来还要评估具体的行动风险。

    陆弗言深知战术上的勤奋无法弥补战略上的懒惰。

    因此他并没有把计划的重点放在如何潜入奴交所盗取物资上,反而通盘考量,复盘自己杀个回马枪的行动是否可能节外生枝。

    这其中,死胖子陈维利所代表的奴隶主势力相对最容易应付。

    毕竟不论是第一共和国的外挂,还是陆某人与赵小姐、罗大夫的明暗交锋,陈维利都没有亲眼见证——或者说他有时的确看在眼里,但并没有仔细挖掘藏在背后的猫腻。

    这些奴隶主骨子里天生的傲慢,让他不愿意在老陆这样的囚犯身上多花心思,只要行动中不被当场逮住,死胖子多半怀疑不到刚刚被罗德尼带走的商品身上。

    至于海正制药…这家大型企业虽然背景深厚,甚至科技水平都领先外界一截。

    但他们与头陀岭中继站直接接触的触须毕竟就只有一个罗德尼。

    随着罗大夫被陆某人当场反杀,公司的势力明显暂时无力干涉本地的局势,更不可能给老陆接下来的计划制造麻烦。

    ——于是这一桩桩情况分析下来,真正能给陆弗言带来威胁的,反而是此前仅有一面之缘的赵曼筠。

    陆某人至今都还没弄清楚对方到底是通过什么方法预读自己的想法,更搞不清夜莺酒吧试图购买自己的原因。

    他只能从一些细枝末节处完善自己的猜测。

    ...根据赵小姐此前与陈维利之间的对话,凤蝶夫人甚至可以算是奴交所的常客。

    亦即是说,死胖子经营的奴隶店多半处于夜莺酒吧的视野覆盖范围内。

    假设对方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自己今晚企图入室盗窃的计划将很有可能打破平衡,甚至横生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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