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抗洪非常痛苦,精神的痛苦不算什么,身体的痛苦叫孔永英快坚持不住,想走人的念头每时每刻都在产生。
他家境良好,从小到大没吃过多少苦头,身板不如杨东强壮,可以说单位里大多数人身板都比他强壮,不光是杨东。
普通人的身板对抗天灾,哭也正常。
杨东从小到大没吃多少苦,抗洪前经历过叫他痛苦万分的事情就是当兵,当兵三年没参与过打仗,如今抗洪算是另一种形式打仗,他不能当个逃兵。
孔永英只是说说,他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当逃兵,尤其看到共同抗灾的部分人,他们生活十分艰苦,吃顿免费的饭对他们来说都是幸福的事情,他见到总是羞愧非常,平时爱说话的他,在这种时候也只和杨东说几句话。
食堂送来的饭菜并没有很多肉,肉越来越少,馒头包子这类食物却没有敷衍他们,还是食堂往常的水准,他每天盼着吃饭,只有吃饭的时候才能歇下来。
他更想的是雨停下来,他能够躺在自己干燥温暖的床上睡大觉。
孔永英快对水有阴影了,雨再下下去,手脚都要泡烂。
孔永英:“我不打报告,等我晕倒把我送进医院,我再休息。”
真想马上晕死过去。
“你小心点,这种时候晕倒,旁边没有人注意到你的话,你只有被水冲走的份。”杨东凉凉来了一句。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家里人也不关心我,我参加抗洪几天没回家,他们都不过问。”
杨东:“留在单位里的人会告诉家属我们在抗洪,你家里人应该来找过你,被说走了,这种天气家里没被淹的,老实待在家里,不要随便外出,到外面很可能出人命。”
单位不能没有人在,剩下守单位的都是老弱,有家属过来,他们负责应付家属。
孔永英:“还是嫂子好,人没出现过,但是却为抗洪做了不少贡献,不怪大家喜欢到嫂子的食堂吃饭,我们单位的食堂不给我们提供免费饭食就算了,居然还涨价。”
“我家立秋也只是在尽自己的一份力,涨价的我们没办法多说什么,粮食本就珍贵,如今遇到洪水,珍贵顿时变成稀缺,涨价无可厚非,又不是专属我们单位的食堂,他们服务好几家单位。”
两人边吃饭边说话,说完继续投入抗洪工作。
“立秋在吗?”食堂大门有人敲门。
小姜听出是严松梅的声音,大声回道:“领导在的,我这就去喊领导,小赵你去开门。”
小赵放下手里的活去开门,小姜去后厨找领导。
沈立秋听到舅妈过来,放下手里的活,撑着雨伞去食堂。
到食堂不光见到两个舅妈,还见到婆婆。
沈立秋:“妈,舅妈,你们怎么过来了?外面整天下雨,家里不紧缺粮食的话,最好不要出门。”
岑彩:“立秋,我们来送东西,听你爸说东东参加抗洪去了,你们食堂免费为他们做饭,我们也想着尽一份力。”
严松梅:“对的,我们是跟着货车过来送东西,有手套、胶鞋、雨披还有药和粮食,食堂里头有空地方放的吧?”
她看向布置不同以往的食堂,不太确定是不是能囤东西。
“有空地方,这块空地都能放,大家去搭把手把东西搬进来。”沈立秋喊食堂员工去帮忙。
东西都搬过来,沈立秋带着婆婆和两位舅妈去办公室说话。
严松梅:“立秋,我们也做不到像东东他们单位一样去抗洪最前方,只能在后面帮忙,送到食堂的东西麻烦你们食堂作为代表送过去,我们这里凑了十万块钱,全交给你,我们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三人将各自带来的大包放在办公桌上,包里是钱。
婆婆和舅妈三人都带着包过来,沈立秋没想到里头装着钱,只觉得包挺大,很是意外:“舅妈,这些钱捐出来,家里没事吗?”
曹玉泉:“十万块钱主要是你外公外婆和三舅妈家的,他们给的最多,我和你妈都只添了几千块钱,灾害来了,我们能做到的也只是捐钱。”
严松梅一家捐了好几万,她没有得意的心思:“我们几个没事情做就过来送东西送钱,你三舅放心把钱交给你处理,这十万块钱能让那些在雨天里抗洪的人吃好些,也不算浪费。”
沈立秋开食堂,经手的流水实际不止十万块钱,见到真的十万块钱,仍是非常惊讶。
婆婆和舅妈们能带来这么多钱,正好解了燃眉之急:“我还在愁粮食问题,想要粮食也不是多难办,不是整个省都遭受洪灾,总能从别的城市调拨过来,别的城市没有,别的省总有粮食,别人有粮食,我没钱,难办,幸好妈和舅妈你们过来了,我正想问认识的几家合作单位厂子借钱,暂时不用借了。”
舅妈送的粮食能顶两三天,有钱就有办法。
岑彩:“立秋,你该早点说的,要不是你爸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在帮忙抗灾……立秋,今天送午饭的时候我能跟着去看看吗?你爸说你的食堂在免费给东东的单位做三餐,没说东东也跟着去抗洪。”
儿子也在抗洪不是从丈夫嘴里说出来的。
曹玉泉:“你三舅妈说漏嘴了,以为你妈知道。”
“我哪知道这事还要保密,唉,谁家孩子去抗洪一线,家里人都心疼。”
“妈想去的话,中午跟着谢师傅几个人去好了,我们食堂每顿饭都会派四个员工去送饭,我就不去了,我食堂还走不开,我会让谢师傅问问他们领导缺什么,我这里安排一下。”
“我也去看看,正好货车能跟一天,中午送饭开货车过去,立秋你还想要干什么,尽管吩咐,今天货车随便使。”货车是严松梅让岑仁晖安排的。
她已经停工,她丈夫还在忙,洪灾让他更晚回家,她说要捐粮食捐钱,要一辆货车,他都安排下来。
“有货车可以办好多事情了,舅妈,油够的吧?”
“够的,不够再去加,司机师傅知道在哪加油。”
妈妈和舅妈几人真给自己帮了大忙,沈立秋接下她们的钱锁在钱柜里,这些钱得花在刀刃上,在雨停之前都不能放松警惕。
“领导,来了辆货车,是上头派人来支援我们的吗?”有人眼尖看见远处大货车驶来。
大货车没往别的方向开,瞧着是开向他们的。
他们在河附近,哪可能有大货车专门往河边开的。
领导很肯定道:“瞎说,哪里会有支援的人来我们这里,真要有支援也是去支援山区,那些住人却偏僻的地方,很多人被困在山里出不去,山洪发生很可怕的。”
尽管如此,见到货车开过来,领导还是走过去瞧瞧,问开车师傅是来做什么的。
等他走过去,货车已经停在往常送饭三轮车会停的地方。
谢师傅看到抗洪领导,探出头大声喊道来送饭了。
泥泞路难走,领导艰难走到车头的位置,问道:“谢师傅,货车是食堂的?”
“不是食堂的,就借用一天,来送东西,我们要送饭,顺便载我们过来。”谢师傅从副驾驶的位置下来。
货车车斗不是敞开式的,是包围起来有遮挡的车厢,谢师傅爬到后车厢去。
岑彩严松梅曹玉泉几人在商量着要不要下去。
领导认得曹玉泉,她们犹豫要不要下去,他叫她们不用下去,待在车上就好,下面路不好走,谢师傅只是从车头走到后车厢的位置,鞋子上已经沾满黄泥。
严松梅:“那我们不下去,就待在上面,您好,您是他们的领导吧,我们来送东西,代表食堂送过来,有胶鞋、手套、雨披和常用药,都在车厢里。”
谢师傅还记得自己领导交代过的事情,领导舅妈把功劳都推给食堂,他没多嘴说其实不是食堂送的。
待会儿走之前,他单独找抗洪的领导问问缺什么,他们食堂想办法帮他们找到送过来。
“我先叫人吃饭,吃完饭把东西搬下来。”领导去喊人吃饭。
食堂不光送饭,还送热水,曹玉泉几个人要帮忙,谢师傅就让她们负责倒水。
热水装在大桶里,拿水的人都是提着热水瓶来的,货车车厢位置比三轮车高许多,好在就到正常身高男人腹部位置,拿取饭菜热水不是多艰难,给他们打饭菜就不方便了,只能半蹲着为他们打。
领导身为指挥的人已经是半个泥人,底下干活的人看着更可怜。
谢师傅都能在杨东走近打饭的时候认出他,更不用说岑彩这个亲妈,认出儿子后,眼眶瞬间红了。
严松梅也认出来,刚想说话,被曹玉泉拍了下手背,止住话语。
曹玉泉眼神示意弟妹带小妹去车厢里面,倒热水的活交给她。
严松梅看懂大嫂的意思,小声和小姑子说话,叫她跟她一起去车厢最里头。
岑彩看到一个个泥人已经心有不忍,见到自家儿子完全忍不住掉眼泪的冲动。
她没喊儿子,儿子也没喊她,母子两人看见对方,默契装作不认识。
到了车厢最里头,严松梅有些无奈,小声道:“立秋都不来,你非要来,见到又心疼,心疼能怎么办,还能喊东东回家,别在这里干活了?”
“我只是想看看东东是不是平安。”岑彩眼泪掉下来。
“今天看到,以后别来了,看一次心疼一次。”不是她说风凉话,她也不忍心看到自家儿子吃苦。
既然心疼不如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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