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汇报时间很是漫长,江槐记了满满一整页的笔记,甩了甩酸胀的手腕。
“很累吗?”司云实小声问她。
江槐摇摇头:“还好。”
其实心理上的疲惫才是真的疲惫,她需要集中注意力,去分析这些人所说的到底有哪些能派上用场,然后用尽量简短的语言将它转化成文字。
“等这个人说完,应该差不多可以休息了。”司云实说。
江槐侧目:“你怎么知道?”
司云实笑而不语。
现在时间已经临近下午四点半,这些老头儿可不愿意加班。
果不其然,当第58个人讲完之后,林勇果真看了一眼时间,说道:“今天辛苦大家了,会议先到此为止,明日上午十点我们再继续。”
早就坐不住的人们哄闹着,如同烧开了的水沸腾起来,三五成群的离开了会议室。
江槐整理着笔记,身旁的人则耐心的等待着她。
忽而,一道影子笼罩下来。
她下意识抬头看去。
“江小姐,我可以和你交换联系方式吗?”是一个看起来还有些稚嫩的少年,他摸着后脑勺,脸都憋红了,看起来似乎很不好意思。
江槐一愣:“当然……”可以。
“不行。”司云实干脆果断的替她拒绝了,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快于大脑做出了反应。
“总司?”那男孩诧异地说。
“啊?”江槐呆愣地看向司云实。
司云实轻咳了一声:“规则并非不允许参与者交流,但我个人认为,你们各自的情况不同,过多的交流只会影响你们自己的思维。”
江槐理解地点点头,她觉得司云实说得挺对的。只好对着男孩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
男孩讪讪地离开了。
“要一起吃饭吗?”司云实问道,又想到她平时吃的那些,改口道,“或许一起出去逛逛?”
江槐想着王荣华之前说的事情,径直拒绝了:“不了,还有些事。”
她将下午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司云实蹙起眉头:“我跟你一起过去。”
古植物研究院离会议室有一段距离,其中还一定会经过那个房间,他不放心。
江槐失语:“啊?”
“没关系,我恰好要过去办事。”司云实笑容和煦,“你初来乍到,或许会迷路,而我恰好顺路和你一起罢了。”
若是在之前,江槐大概会相信这一番说辞。但现在,怎么想都觉得他并非是顺路那么简单。
“好。”她没有拒绝,不同于方才拒绝那个男生一般干脆利落,她明明有很多拒绝的理由,却都说不出口。
古植物研究院在星际联合会的81层,从会议室的位置出发,大概要走二十分钟的样子。这还是在有各种辅助高科技的情况下,若是单靠纯步行,江槐估计自己得走到天黑。
穿过明亮的走廊,两旁的虚假植物散发着人造的死气,江槐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那是山茶花,只是与千年以前的山茶花比起来,颜色更加缤纷。
当然,是人为制造的罢了。
“江槐,你还记得第一次到j55是什么样子吗?”即将走到尽头转弯的时候,司云实突然发问。
江槐只当是朋友之间的聊天,极其自然地回答着:“记得,那是一片沙漠,很荒凉,也很炎热。”
司云实走在最前面,借着转弯时的角度侧目看向她:“如果说有人想害你,你会怎么做?”
他想听听江槐的意见。
江槐耸了耸肩,嘴角下撇:“那得看对我有没有造成影响了。”
她紧跟着司云实的脚步,埋头穿过弯道:“要不然每个人我都以牙还牙,多费时间和精力啊。”
在学校的时候,她因为跟导师关系好、成绩好的缘故,没少被人暗中使绊子。但绝大多数时候她都不曾理会,并不意味着她是个软包子,只是因为她觉得麻烦罢了。
司云实了然地点点头,其实在发问之前,他就隐约能猜到江槐的答案。
但很显然,若不是江槐自己有着绝对的实力和运气,这件事早就对她造成了天大的影响。
略微思忖,他决定将这件事全盘托出:“其实你之前降落在荒漠,不是意外。”
江槐步伐滞涩了半秒,又很快恢复如初:“我大概能猜到。”
星际联合会的人不是莽夫,在提出“星球移居”这个计划时,肯定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哪怕这一百颗荒星他们了解得不多,但在送参与者过去之前,也应该找好了相对来说最优的落地点。
而不是荒漠。
司云实眉梢微挑,漆黑狭长的眼眸中诧异转瞬即逝,他平静地说:“你对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好像很没什么恨意。”
“为什么要恨呢?”江槐很坦诚,“要真说不在意思是不可能的,但归根到底,这件事对我来说目前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
她还不忘将自己之前编造的借口说出来巩固一遍:“如果不是这样,或许我也没办法找到那些种子。”
司云实轻笑了一声,目光落在不远处房间上挂着的门牌上:“你活得很通透。”
“倒也不是通透。”只是她初来乍到,对这里太过陌生,不与人结怨,在她看来是个明智的选择。
当然,若是对方明晃晃的找上门来,她也不会坐以待毙。
“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吧。”司云实目不斜视地路过了挂着“时空跳跃操作台”的房间。
江槐回以笑容:“好。”
有人愿意为了自己出口气,她没有拒绝的道理。
司云实将人送到古植物研究院的门口便离开了,江槐在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很快便开始了视频内容汇报。
台下坐着一群老者,她总觉得有些像在答辩。只是这些老者的态度比导师更和蔼,问题也更多罢了。
结束了一整天的行程,江槐有些疲惫,耐着性子喝了一管速食剂后,便迅速进入了梦乡。
这一次的课程,依然是绘画课。
司云实睁开眼,看见熟悉的身影时,眸中不带半点混沌。
“司老师,我们又见面啦。”江槐丝毫没意识到他的不对劲,凭空变出来纸笔,招呼着,“我们上课吧。”
司云实轻笑一声:“好,江槐同学。”
“我们先从什么地方讲起好呢?”江槐握着笔,似乎在纠结到底到底要何处下手。
高大的男人走上来摊开画纸:“上次你提到的那颗树不是还没讲完?”
“对哦!”江槐恍然大悟,猛地一拍脑袋,然后将笔递了出去,“我们这次把那棵树细化一下吧?”
司云实坐下开始动笔,从根系到树干、再到枝叶,他笔下的大树栩栩如生,江槐甚至觉得自己都能嗅见笔墨掩盖下的大自然味道。
她站在司云实的斜后方,目光飘忽着,不自觉落在了他的后脖颈上。
他的肤色并不白,长期在紫外线下作战令他的皮肤看起来颜色较深,那是健康的颜色。江槐的目光继续游走着,那硬朗的下颔线简直比她的人生规划还要清晰,摸上去一定手感很好。
“能给我变个画框出来吗?”司云实落下最后一笔,突然出声道。
江槐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有种被抓包的尴尬。她摸了摸鼻尖,心虚地说:“可以。”
她在脑海里想象着画框的样子,然后凭空捏了一个出来。
司云实的眸色逐渐加深,但微妙的情绪瞬间被他压了下去,他礼貌地接过画框,而后露出微笑:“谢谢。”
将已经干透的画裱起来,他似乎是不经意地问道:“在这里,你什么东西都能变出来吗?”
江槐还沉浸在方才的尴尬中,不敢对视他的眼睛,只是下意识地回答:“应该是吧?”
“包括武器?”司云实继续追问。
“嗯。”江槐点点头,“我想应该是这样吧。”
她目光落在那幅画上,画面中的大树有着茂密的树叶,枝干被分为了四个部分,粗壮一些的上面挂着质量更大的东西,细小一些枝干则相反。
司云实甚至将这棵树的四个阶段都画了出来!从出苗期、幼苗期、速生期到硬化期都有,可谓是贴心到了极致。
“这也太厉害了吧!”江槐感叹着,手指虚空抚摸在画上,生怕自己弄脏了画面。
司云实轻笑一声:“你每堂课的时间是多久?”
“一个小时。”
“嗯。”他似乎松了口气,“我想我会很喜欢给你上课的。”
这句话在江槐听起来,大概是夸奖的意思,例如“我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所以我喜欢给你上课。”
以前导师夸自己悟性高的时候也说过类似的话。
江槐眼梢微扬,坦然地接受了这句夸赞:“谢谢,我也挺喜欢上你的课。”
“方便问一下,你要这个是用来做什么的吗?”司云实问。
虽然江槐知道这是在梦中,但也仍旧保留着理智,她认真地看向那幅画,回答道:“因为好奇,是不是真的会有这样的植物。”
听上去这个理由十分的正直,并无纰漏。但司云实是什么人,在总司这个位置坐久了,最基本的辨别能力他还是有的。
“嗯,那么现在你知道了,江槐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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