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程澄可不敢表露出一丝猜忌,继续请求道,“国公爷,求求您了,这真的不行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鄢景宣终于给了她一个眼神,“光求我没用,拿条件来换。”

    让国公爷出面救人的条件,必然是不低的。她那碟炸春卷,还是老老实实留着自己吃吧。

    程澄十分心虚地问鄢景宣,“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似乎什么也不能。你自己尚且自身难保,还有心思管别人?”

    是啊,国公爷身边什么样的能人也不缺,光是帮他数钱的账房都有几十个,还能轮上她发挥作用吗?

    唉……程澄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了。

    本来她和鄢景宣就没有半点交情,平白厚着脸皮求人办事就很唐突,遭人家一顿奚落,也是正常的。

    “那……我退下了。”程澄有些沮丧地转身,准备离开。

    走着走着,快到门口时,背后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响,程澄吓了一跳。

    她扭头一看,鄢景宣不知怎么的,竟然摔下了椅子,摔倒在地。

    程澄赶紧跑到他身边,“国公爷!国公爷您这是怎么了?!我……我去叫人!”

    鄢景宣听到了她的话,突然拽住她的手腕,用微弱的一点意识制止她,“不许叫人!一会儿就过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许叫人?您怎么了?”

    鄢景宣不回答她了,下一刻,他一脚踢在桌腿上,浑身抽搐起来。

    程澄吓坏了,鄢景宣昏迷不醒还抽搐,就好像要过去了。他要是有个好歹,她可说不清了呀。

    他为什么不让她叫人呀?这么大的事,她可负担不起!

    “姜绵绵——姜绵绵——”程澄也不敢走,只能拼命喊人来。

    鄢景宣的大丫鬟降真和护卫姜知宥听到了程澄的呼喊,都赶紧跑了过来。

    可他们就站在正屋的门口,也不敢进屋。

    “程姑娘,怎么了?”

    程澄大声道,“国公爷昏倒了,他还浑身抽搐。”

    降真一听就明白了,“糟了,国公爷身体里的蛊虫又作怪了!”

    “怎么办?你快进来呀!”程澄要疯了,他们两个鄢景宣的得力心腹,怎么还站着不动呢?

    降真回答她道,“程姑娘,我们不能进啊。澹园的规矩就是,没有国公爷的允许,就算房子烧起来了,也不许进国公爷的卧室。”

    程澄一惊,“这是什么规矩?国公爷现在的状况很不好!你们怎么能在外头呢?事急从权呀!”

    降真对她道,“程姑娘,既然你在屋里,国公爷就拜托你了。你快取一只木簪,以手绢裹住,放在国公爷的上下齿间,以免国公爷无意中咬伤了自己。我马上去请大夫来。”

    交代完了,降真还拉拢了房门,一溜烟儿跑出去了。

    程澄赶紧照做。“我放好了,然后呢?我还要做什么?”

    鄢景宣的脚一直踢着桌脚,她赶紧抱来了一床被褥,放在鄢景宣旁边,免得他再踢到自己。

    姜知宥回答她,“国公爷身上的蛊虫发作就是这样,只能等到这一轮发作完了,慢慢恢复清醒。”

    “好。”

    程澄再看看鄢景宣,他面色苍白,抽搐得越发厉害,嘴角还出现了一些白沫。

    头一回碰到这情况,程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能拿出手绢,细细地帮他擦干净嘴角。

    程澄又问门外,“就这样吗?不用把国公爷挪到床上去吗?”

    姜知宥回答她,“大夫说,还在抽搐时,我们不懂的最好不要随便挪动,免得伤到了国公爷。”

    “这样啊。”

    程澄观察着他的身体,却突然感觉到,她撑着地板的手沾到了什么温热的液体,他身体下方的地板有一点湿了。

    程澄心里咯噔一下。

    她突然明白过来,鄢景宣为什么不让她叫人了。他应该是知道自己蛊虫发作是什么样子,才不愿别人来,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

    可是,他只是中毒了呀,为什么就因此拒绝别人的帮忙呢?

    外头的姜知宥到底知不知道,他的主子严重到这个地步了?

    怎么办呀怎么办?她到底该不该问一问姜知宥呀?

    程澄很担心,万一姜知宥不清楚,她这么一说,岂不是闹得人尽皆知了?鄢景宣不让她喊人,大约就是忌讳这一点吧。

    又过了一会儿,鄢景宣才渐渐停下了抽搐,身体渐渐平静下来。

    他现在不抽搐了,要不给他擦洗干净,再换身衣裳?他现在这个样子,属实有些可怜。

    但是,她又有什么立场去做这些事呢?她和鄢景宣既非亲非故,也并不是他的得力心腹,甚至也不算是他的仆人。

    可是,她要任由他这个样子,一会儿他们请了大夫来再看一遍吗?

    他不愿意吧?!

    最终,她心里的不忍见还是战胜了犹豫。程澄到底是想到了就去做的人。

    “那个……姜护卫,你能不能先去提一桶热水来?我想帮国公爷擦一擦脸。”

    “好,我去取。”

    姜知宥提来了一桶热水,送到门口,程澄提进屋,又把窗户、房门关上,插上了门栓。

    程澄立刻起身去他的衣柜旁,寻来从里到外一整套干净的衣裳,先放在旁边。然后,她慢慢一件一件脱了他弄脏的衣物。

    解下衣裳之后,她就能发现,这个男人虽然穿衣时看着纤瘦白净,但其实他的身体很健硕,肌肉遍布胸腹与四肢,肌理分明。他一呼吸,腹腔就随之起伏。

    她倒是也并没有见过很多男人的身体,除了他,也就是鄢逸寒而已。鄢逸寒穿着衣裳时,看着是瘦的,脱了衣裳之后,身上也是瘦的,她感觉鄢景宣一定是比鄢逸寒爱锻炼的。

    程澄拧了湿帕子来,细细地擦洗一遍,再给他一件一件地换上了干净的衣物。

    至于脏了的衣物,程澄轻轻折叠好,把食篮子里今天带来的炸春卷取出来,衣物放进食篮子里。

    既然他不想被人看见,她就悄悄地给他收拾好吧。

    鄢景宣身材很高大健硕,且身上都是结实的肌肉,实在不轻,帮他翻身擦洗换完衣裳,程澄废了老牛鼻子劲,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擦拭完了他的身体,程澄又把地板也仔仔细细擦洗了一遍,不留下一点污渍。

    收拾妥当了,屋里再看不出什么了,程澄才坐在鄢景宣身边守着,等降真请大夫来。

    等了好一会儿,降真才终于回来了。“程姑娘,大夫来了,您开开门吧。”

    程澄赶紧起身去开门,看到她的身边只跟着一个容貌美艳的妙龄少女,就是不见大夫。

    程澄不禁问,“你不是去请大夫了吗?大夫呢?”

    降真指了指美艳的少女,“这位就是林沅林大夫,国公爷的主治大夫之一。”

    程澄心里犯嘀咕,这么年轻貌美的女子,真的是大夫吗?能比那些白胡子老大夫靠谱吗?可是,她又有什么立场质疑呢?她只能默默闭嘴。

    林沅很不见外地安排姜知宥道,“小姜,来搭把手,把他挪到床上去。”

    “好。”

    林沅一通检查后,转头来问程澄,“他抽搐了多久?”

    程澄回道,“有一刻钟的样子。”

    林沅又问,“除了昏迷抽搐,还有什么症状?”

    “还有……”程澄犹豫了,这是能说的吗?

    她的犹豫已经说明了一切,林沅看明白了,吩咐屋里人都去外面。等屋里,林沅才把程澄叫到一边,低声问她,“还有失禁的情况,是吗?”

    程澄点点头。

    林沅“唉”了一声,“看来,情况又严重了呀。”

    程澄关心道,“他到底怎么了?”

    “他的身体里有一只蛊虫,影响了他的神经。”

    “那为何不把蛊虫捉出来呢?”

    林沅解释道,“只有找到母虫,才能驱除他身体里的子虫。否则,如果强行驱除,蛊虫会立刻释放剧毒,他就会当场毙命。”

    又过了一刻钟,鄢景宣才醒过来。他一醒来就看到林沅已经来了,心情顿时变得很是不悦。他明明有让程澄不许叫人,她是聋了吗?

    鄢景宣冷声责问站在一旁的程澄道,“我让你不要叫人,为何不听?”

    程澄低着头,“我怕您有事呀。”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也怕他真的有个好歹,自己脱不了干系。他说不叫人,她哪能真的不叫人呢?

    刚刚稳定下来,鄢景宣现下脑子昏昏沉沉的,还想呕吐。身体不舒服了,心情也跟着变得更差了,他又斥责她道,“我有没有事,关你屁事?要你多管闲事?”

    鄢景宣骂人的样子很凶,程澄突然被骂得狗血淋头,还不敢还嘴。她做错了吗?

    一旁的林沅看不过眼,批评他道,“你平白无故地呵斥人家做什么?人家见到你身体不适了,不该帮你叫人,而应该冷眼看着你抽死过去吗?你可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鄢景宣不为所动,盯着程澄,“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赶紧滚出去?”

    程澄只能灰溜溜地往外走。看来,她的确是多管闲事了。

    身后,传来林沅说话的声音,“你身体里的蛊虫,这两年才好不容易稳定了些,又对人家无辜的人乱发脾气,回头,这蛊虫又会越来越活泛。”

    鄢景宣怒道,“两年没发作了,今天一碰到她就复发了,她就是晦气!”

    晦气?

    当鄢景宣搬出“晦气”这个词来,程澄真的感觉自己委屈了。她怎么就晦气了?他这蛊虫也是原来就有的,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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