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端午节没有龙舟赛了,因为干旱的情况没有缓解。

    虽然下了两场雨,可根本无法解决旱情,这一季粮食减产七成是肯定的。

    薛崇德每天都去地里查看情况。

    希望能多挽救一些粮食,可结果让他很失望,就这青苗都有人不断偷偷割去吃了。

    他很痛心,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

    “爹爹,您又下地去了?”

    薛雯看到薛崇德忧心重重的回来,小心翼翼的问。

    薛崇德郁闷的拿了镰刀和扁担就往外走,“又被偷了好大一片,再不把青苗割回来,一棵都不剩了。”

    薛雯很无语,“这贼也太可恨了,抓住他一定不能饶。”

    薛崇德没吭声。

    薛雯见他脸色很难看,知道他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没说,眼珠一转就来到薛崇义的院子。

    “二伯,有人偷咱家青苗。”

    薛雯很气愤的告状说,“爹爹不肯说,我猜他知道是谁干的。”

    薛崇义看着自家机灵的小侄女笑道,“这种没屁眼儿的事儿,除了薛崇礼还有谁会干?他铁定是把身上的银钱全花光,吃喝没着落了。”

    薛雯很震惊,“你怎么这么说?”

    “那律法上写着,伤青苗者杀无赦,那些饿急眼的饥民都不敢干这种事情。”

    “除了薛老大,还谁有这个胆子?他就是欺负三弟心里明白,肯定不会举发他呗。”

    薛崇义不屑的呲鼻。

    “大伯怎么能干这种事情,难道不会好好说吗?非得去糟蹋青苗做什么?”

    薛雯很心疼薛崇德,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欺负也算了。

    可那田地是他流着血汗种出来的呀,就这样被糟蹋了,他得伤心成什么样子?

    薛崇义哼声道,“他从来都是只想着自己,不会替别人考虑,一定是拉不下脸面来求三弟,所以用这法子让三弟去找他,可真是好算计,都这地步了,还要显他的能耐。”

    薛雯摇摇头说,“大伯真坏。”

    薛崇义呲鼻道,“坏也算了,他还毒,也没想想三弟为了伺候好这些庄稼费了多少力气,真是太过分了。”

    他把扫帚一扔,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二伯,你干嘛去?”

    薛雯想要拦住他,“爹爹说,你腿脚不好,不要出门。”

    “傻丫头,蝗虫来了,咱们得把他赶走才行啊,这事儿我来做,别脏了你们的手。”

    薛崇义眼中露出一股阴狠,坚定的往外走。

    薛雯感觉身上有点发冷,赶紧去找薛崇德。

    ……

    薛崇礼躲在一条沟里狼狈的啃着青麦苗,他是真饿急眼了。

    原以为进京会好些,可半道上就有官兵拦阻。

    他满心以为自己有秀才功名可以进城,可没想到薛理脸上的那道疤痕让人忌惮。

    死活不让他们父子进城。

    薛崇礼心情烦躁数落薛理,结果薛理一怒之下自己走了,东西被丢在路边。

    等他想起来,人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

    他去找儿子,却被一伙饥民围攻,为了保命,他扔掉了沉重的包袱。

    可他的银子还有路引全在包袱里,这下可好,哪儿都去不了,只能摸黑赶路往回走。

    这一路上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楚。

    好不容易回到村子,一看到自家麦地里的青苗,就什么都不管了,打算先吃个饱再说。

    薛崇义找来的时候,薛崇礼还在啃青苗,嘴上到处都是黄绿的汁液,头发乱糟糟的,瘦得没个人形。

    “薛老大,你个没人性的东西,损伤青苗是死罪,你知不知道?”

    他没有半点怜惜,一想到自己被逼离开大宅,还被删除族谱,他就忍不住往薛崇礼的脸上狠狠砸了一拳。

    薛崇礼惊慌失措,“二弟,我吃的是自家的青苗,崇德不会怨我的,你何必如此?”

    “你个不要脸的东西还敢提三弟。”

    “他把自己攒的私房全都给你了,如今还是住在下人房里,你呢?你为他做过什么?”

    薛崇义又是一拳,打上去。

    薛崇礼的眼睛上挨了一下子,鼻子,嘴角都在流血。

    他痛苦道,“我把房子都给他了,又没占他的便宜,你打我做什么?”

    “七十两买你那被烧残的大宅和十亩地,你还说没占便宜?”

    薛崇义又给他一拳,“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四十两顶上天的价,你要他七十两还说没占便宜?”

    薛崇礼哭了,“我能怎么办?我手无缚鸡之力,又要养两个孩子,哪里弄钱去?”

    薛崇义哼了一声,“所以你就回来坑自家兄弟?我告诉你,薛老大。”

    “你趁早识趣些,给我有多远滚多远,让我再看到你,我一定让你下去跟爹解释偷吃青苗的事儿。”

    “能让我再见崇德一面吗?”

    薛崇礼哭得很伤心。

    薛崇义举着地上散落的青苗冷戾说。

    “你想都不用想,我知道你想找他要钱,告诉你,他现在一文钱都拿不出来了。”

    “为了这次饥荒,他把最后一个铜板都拿出来买粮食了,每人一天两把米的定量,一粒也不许多吃。”

    “就这样要熬到年底,你瞧瞧你干了些什么?”

    薛崇礼绝望了,大声嚎啕着叫娘。

    薛崇义冷漠的转身回村去,他现在是个外人。

    族谱上没他的名字,要不是因为村里缺劳力,又有薛崇德做保,他或许现在早就死在路边了。

    他没心情同情别人,当初自己被痛揍一顿赶出村的时候,比他现在好不了多少。

    都是自作自受!

    薛崇义回到家里的时候,薛崇德已经收割了好几捆青苗,回来切碎了晒干,掺在米里煮了吃。

    这些东西味道虽然不好,可是能活命。

    “你去哪儿了?”

    薛崇德一边切青苗一边问。

    薛崇义回答说,“在家里闷得慌,出去转了一圈了。”

    “你是去找大哥了吧?”

    薛崇德平静的说,“谢谢你,我也想揍他,但是我下不了手。”

    兄弟俩相互对视,许久以来的隔阂,在相互的眼神中消弭于无形。

    薛崇义举起右手道,“那是他欠我,算他还清了。”

    薛崇德看着他手背上的血渍,心里有点唏嘘。

    有些人就是这样让你恨起来恨不的扒皮拆骨,可真的看到他倒霉落魄,心里又很不忍心。

    薛崇礼从此再没回来过,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也没人知道他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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