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崇礼看到柳氏,赶忙迎上前来,“弟妹,你去了哪里,怎么才回来?”
柳氏愧疚的说,“小玖头疼的紧,我带她去看大夫了。”
“那就赶快回去做饭吧,我在外面等了整整一上午,连口水都没喝。”
薛崇礼很不耐烦的说。
“大伯是来看我的吗?怎么没带礼物来?”
薛雯仰着脸,很无辜的看着他说。
“娘的钱袋刚刚丢了,要是找不回来,我们全家就要饿肚子了,大伯帮忙找找吧,你还有头驴呢。”
哪儿有这样的恶客,一来就指使主人家伺候自己,才不要理他。
薛崇礼被薛雯的话堵得很尴尬。
自知礼亏,却硬着头皮教训柳氏说,“崇德是怎么教孩子的,怎么能让她这么跟长辈说话?”
柳氏维护道,“孩子又没说别的,只不过请您帮忙找找钱袋,难道连这点小事儿,大伯也不肯帮忙?我们全家可就指着那一两碎银子度日呢。”
薛崇礼心情很烦躁,这是什么破事儿。
钱袋丢了,哪儿还能找回来,柳氏分明是不想让自己进屋里去。
他自考中秀才后,在乡间从来没有人对他如此不敬。
他觉得自己能上门来找薛崇德回去,他们一家就该感恩戴德了,可没想到柳氏这么不识抬举。
薛崇礼深吸一口气把怒火压下去。
他想跟薛崇德搞好关系,至少得通过他拉拢李冉。
只要走了李相的门路,不愁将来不能重返京城,可惜柳氏目光短浅,只在乎自己的小利。
他终于一咬牙,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块银子塞给柳氏说。
“你也不容易,钱袋丢了肯定是找不回来的,先回家再说,别让孩子们饿着肚子。”
好气量!
薛雯对这个大伯刮目相看了。
能屈能伸所求必大,她心里十分警惕,盘算着怎么再给他挖个坑。
柳氏拿着银子也很惊诧,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
她知道薛崇礼和薛崇义都有自己的私房钱,可没想到他们能一下子拿出来这么多。
这块银子少说也有二两了。
柳氏的手攥得紧紧的。
她嫁给薛崇德这么些年,可从来没见薛崇德拿出过银子,能偷偷攒下几个铜子都很不易了。
好想哭。
她忍着心中的悲愤打开房门,带着薛崇礼进到院子里。
薛崇礼很高兴的问,“这位方先生听说以前在户部任过职是吗?”
柳氏爱搭不理的说,“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知道这些,大伯还请院子里坐着,进屋里不好看。”
薛崇礼哼了一声,“我不会妨碍你的名声,门都大开着,又能怎么着?”
薛雯很生气的顶撞说,“娘是怕污了你的名声,你可是有功名的人,这里是方先生的家,隔壁又是李家族学,人来人往的,要是被人家知道你是不请自来,怎么解释?”
好刁钻的丫头!
薛崇礼的眉头一紧。
正要呵斥她的时候,突然听到墙头有人笑道,“好热闹呀,原来方先生家来客人了。”
薛崇礼闻言一惊,转头一看是李冉,立刻站起身作揖道,“原来是李公子啊!”
李冉嘲讽的撇撇嘴说,“赶得好巧,刚好吃饭的时候到了。”
薛崇礼不在乎他的冷嘲热讽,笑道,“早来了,只是家里没人,在门外等了许久,让李公子见笑了。”
李冉没搭理他,转头看向薛雯调侃,“小侄女,要我给薛兄传话吗?”
薛雯斜着眼睛瞪他,“吃咸萝卜操淡心!”
李冉咯咯笑着从墙头摔下去,还好,又被薛崇德接住。
薛崇德忠厚的数落他,“跟你说过别爬墙头,你怎么又爬了?脚还没好呢,再摔瘸了,受罪不?”
李冉大声笑着,“你大哥来了,受罪的人可不是我!”
薛崇德把他放到地上,摇摇头,叹着气回家去。
李冉很好奇他会怎么面对自己的兄长。
跳着脚追上去说,“你家里刚刚生火,估计这顿饭还得半个时辰才能吃上。”
“我没打算留饭,自己都没得吃,拿什么喂他。”
薛崇德自言自语的拐回家。
李冉很尴尬的站在门口去又不是,不去又闹心得慌。
方先生板着脸从李冉身边走过。
边走边说,“真无耻,明知道家里没人,还要进到院子里,连我的名声都被他败坏了。”
李冉忍不住笑出声来。
方先生严肃的转过头教训,“回去写三付对子,对不工整,把《声韵》抄三遍。”
李冉笑不出来了,好狠啊,三万多字的《声韵》抄三遍,要抄到什么时候去?
想哭!
他乖乖回去苦思冥想。
……
薛崇德一进门就叫了声大哥。
薛崇礼点点头道,“你倒住的安稳,不知道家里被你折腾成什么样了。”
薛崇德认真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咱们出去说,这里是方先生的宅子,他不喜欢被人打扰。”
“我刚来,你就撵我走?”
薛崇礼感觉很不可思议。
这时,进来一个老头。
很严厉的训斥道,“你的《周礼》是怎么学的?‘凡盗贼军乡邑及家人,杀之无罪。’何解?”
薛崇礼的脸色顿时煞白,这话说的狠。
未经主人允许进入私宅是可以视为贼人杀掉的,他并非不懂。
只是在乡里嚣张惯了,又觉得薛崇德攀附上了李冉,而自己占着长兄的名分,所以把这一条给忽略了。
方先生在朝堂里任过实职,知道这种人爱占便宜。
稍有退让就会得寸进尺,又怜惜薛崇德性格朴实,怕他心软,所以才会站出来给他撑腰。
薛雯趁热打铁,忙解释说,“爹爹正要跟大伯出去呢,方爷爷别生气好不好?我今天给您画条鱼。”
方先生板着的脸有点绷不住,抽了抽嘴角闷骚的说,“画不好,不给你饭吃!”
“那要是画好了呢?”
薛雯歪着头问。
方先生走到她身边,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说,“画的好了,赏你一套笔墨!”
薛雯抱住方先生就亲了一口,“爷爷真好,我这就给您画来!”
她蹦跶着就跳进后院,很熟稔的打开方先生的书房,自己研墨,画了一张《鱼戏莲叶图》。
画很笨拙,但是很有童趣,看得出来一团浓墨中有一点留白,用薛雯的话说,那是荷叶上沾了露珠。
细细的荷叶杆上前面一团,后面一条尾巴像只蝌蚪,薛雯理直气壮的说,那是鲤鱼。
方先生笑说,“不像鲤鱼,倒像是大号的蝌蚪。”
“是鲤鱼,就是鲤鱼嘛!”
薛雯在方先生的怀里耍赖。
这个很严肃的老头,竟然对她很容忍,这让薛崇礼无比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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