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顾忌身份,最后几句话几乎低到听不见。
江苓离得近,还是听见了,挑眉道:“你这么说陛下,是不是不太好?”
九皇子正要解释,就听江苓继续道:“不过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轻咳一声,默契将这个话题翻篇。
江苓和九皇子去的,是一家茶楼。
茶楼位于繁华地段,来往的人络绎不绝,上至达官贵人,小到贩夫走卒,各种身份都有。
家世好一点的,会前往二楼,楼上有专门的雅间,环境清幽,一楼则是大厅,桌子摆在一起,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坐在一起,谈天说地。
江苓和九皇子都是喜欢热闹的人,他们没有选择楼上的包厢,而是坐在一楼,和周围人一起吃茶。
“听说这家的茶在江南是一绝,江哥尝尝。”九皇子边说,边给江苓倒了一杯茶。
江苓对茶没什么研究,喝了一口,叹道:“应该叫上乐章一起,比起我,他才是会品茶之人。”
九皇子对茶的研究也不多,他和江苓来这里,真正目的并非为了这里的茶,而是附带的茶果子。
“我哪能不知道江哥,江哥放心好了,今日之行,必不叫你失望。”
九皇子拍了拍手,候在一旁的侍者上前:“客官有何吩咐?”
“我们都是俗人,不懂茶,将你们这上好的点心端来,让我们尝尝。”
“您二位稍等。”
侍者退了出去,不一会,端来颜色不一的各种点心。
这些点心晶莹剔透,口味各异,模样十分精美。
江苓看着摆在桌上的糕点,缓缓开口:“这东西,曾经一位长辈给我送过,说是南方来的……”
“您说的不错,这点心是南方特产,其中又属我们茶楼的名气最大,你尝尝,保管不会让您失望。”
江苓拿起其中一枚紫色的。
下半层是紫色,上半层是透明的白色,糕点被制成花朵状,说是点心,更像艺术品。
放入嘴中,淡淡的清香浮现,口感软糯,江苓的眼睛不由自主亮了亮。
“好吃。”
九皇子见状,也拿了一枚放入嘴中。
“再过半刻钟,茶楼会有说书先生来说书,两位客观可要一听?”
“说书?”
“是呢,说的都是大伙爱听的话本。”
江苓来了兴致:“你们这都会说些什么故事?”
“有前朝往事,也有大受追捧的话本改编故事,今天要说的,就是根据桃夭先生新出话本改编的故事,说的是一山野精怪为报恩,和人间帝王经历种种磨难,最后在一起的故事。”
作为桃夭先生的忠实读者,这个故事江苓看过,不止看过,里面部分关于帝王和精怪相处的剧情还是他想出来的,说想出来也不确切,应该说,是他将自己和萧晟昀生活中的一些趣事告诉了桃夭先生,再经过桃夭先生润色作出来的。
说书先生上台,底下的反响很热烈,茶楼侍者告诉江苓,这是最近茶楼最受欢迎的说书项目,江苓真实感受到了。
虽然经过了戏剧化的改编,但某些剧情,九皇子也是参与者之一,第一次出现,还能说是巧合,出现的次数多了,九皇子忍不住怀疑。
他用余光看向江苓,青年听得认真,似乎没发现有哪不对。
周围人多,九皇子也不好直截了当问出疑惑,只得暂时忍下,等听完再说。
好不容易挨到结束,两人吃饱喝足离开,九皇子终于有了问出的机会。
“江哥,你不觉得,刚刚说书人的故事,很熟悉吗?”
江苓停下脚步:“你是不是想说,故事里的内容,与我和陛下的经历有些相似?”
九皇子忙不迭点头:“何止相似,有些地方完全一模一样啊。”
“因为就是嘛。”江苓语气平静。
九皇子反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江苓说的是什么。
“真的是以你和皇兄的经历写的啊,写出这话本的人未免也太胆大,而且,他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莫非他也生活在皇宫?”
“不是,”江苓打断他的猜想,“是我告诉她的,桃夭先生是琉王妃,你不知道吗?”
“啊?”九皇子正要继续问,前面传来慌乱的呼救声。
“不好了,这里有位老先生晕倒了!”
江苓和九皇子加快脚步走过去,就见一巷子边,穿着浆洗到泛白衣服的老人躺在墙边,双目紧闭。
四周陆陆续续围上人。
“这是怎么回事?”
“这位老先生一直喜欢来我家打酒,今日心情似乎不好,打完酒正要离开,就晕倒了,这可怎么办?”说话的正是刚才呼救的人。
他站在晕倒的老人身边,神色慌乱。
“要不要去请大夫来?”
“这老者的家人呢?”
江苓挤开人群:“我是大夫,怎么回事?”
听说他是大夫,众人忙让开一条道,让他进来。
“这位小大夫,您快来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酒肆的老板哭丧着一张脸,“我真的没做什么,他突然就晕倒了。”
“别着急,我看看。”
江苓蹲下来,为老者把脉。
九皇子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站在一边。
“是旧疾复发,”把完脉,江苓先喂老者服下一枚急救的药丸,再站起来,神情严肃,“先将人搬到屋里,我要为他施针。”
“好,好。”
周围的人也来帮忙,很快将人搬到了屋里。
江苓拿出银针,坐到床边,开始施针。
九皇子不好打扰他,命跟在暗处的人回行宫汇报消息。
自从成了一名真正的医者,江苓便时时带着行医需要的东西,眼下用起来也方便。
酒肆老板守在旁边,面色担忧。
一是担心老人的身体,二是担心老人出了事,会连累自己,他可是听说了,帝王南巡就歇在此处,若是他的酒肆出了人命,不说酒肆能不能保住,一个不好,可能连自家性命都难以保住。
不止自己,恐怕还会连累到家里人。
他在心中祈祷,希望老人能平安醒来。
不是没想去请大夫来,只是最近的医馆离这里都有好几里远,一来一回要花不少时间,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
突然出现一名自称是大夫的人,酒肆老板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已经顾不上这人有多年轻了,只要将人救回来,什么都好说。
他紧紧盯着床上的老人,觉得每时每刻都是煎熬。
终于,他看到老人的眼皮动了动。
是要醒了吗?
心一下悬到最高处。
江苓收起最后一根针,老人也睁开眼。
他望着眼中爆发出巨大惊喜的酒肆老板,眼中有一瞬间的迷茫:“我这是……”
酒肆老板忙上前:“白老,您刚刚突然昏倒了,多亏了这名小大夫,将您救回来。”
酒肆老板三言两语说清了情况,白老在他的搀扶下坐起来,对江苓行了一礼:“多谢这位大夫的救命之恩。”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酒肆老板说的简单,白老却知道,方才情况是怎样紧急,他也没想到,自己会突发旧疾。
江苓忙将人扶起:“您不用行如此大礼,救死扶伤是我身为医者的职责,担不起您的大礼。”
“小大夫医术精湛,不知老朽可否得知您的名讳。”
这位白老的行事举止给江苓的感觉都很不同,即使对方穿着普通,江苓也不觉得对方只是一个普通老人,他不愿用假名骗他,只道:“我姓江。”
“江?”白老眼神有一瞬间的变化,很快恢复如常,再次拱手:“老朽多谢江大夫的救命之恩。”
“您身体有旧疾,在外时,最好有亲近之人陪同,”身为一名医者,江苓没忍住多说了几句,“虽然旧疾难医,但并非完全没有办法……”
“江大夫有办法医治我的旧疾?”
“没有完全的把握,但能一试。”
白季同刚走进来,就听到两人最后的对话,他没忍住走上前:“您说,您有办法医治我祖父的旧疾?”
他太激动了,突然冒出来,江苓吓了一跳,白老赶紧将自己的孙子拉开:“这是我的小孙子季同,冒冒失失的,我代他向您赔罪。”
白季同刚要说什么,在白老警告的目光中止住话头,双手并拢,举至眉前,对江苓行了一礼:“是在下冒犯了。”
“我知道你是担忧白老,你刚刚问,我是不是有办法医治你祖父的旧疾,我确实有办法,但我……”
不等他说完,白季同打断他的话:“我知道,医治会有风险,您只要肯为我祖父医治,怎样的风险,我们都愿意承担!”
白老的病情是白家人心中最不愿提起的伤痛,他们遍寻名医,怎么都找不到根治之法。白老曾经也是惊才绝艳之人,却因为病情,不得不放弃一切,即使他不说,作为小辈,他们哪能不知,白老心中的遗憾。
如今有人说,可以医治,白季同来不及考虑太多,第一时间便是确认这个消息。
白季同是来接祖父回去的,在他的热情邀请下,江苓和九皇子一起移步白家。
白家宅子在一处偏僻幽静之处,占地面积不大,里面的布置却很雅致。
白家已经得到了消息,乌泱泱一帮人出来迎接,江苓和他们简单认识后,被带到白老住的院子。
四周无人,九皇子小声对江苓说:“江哥,这白家看似是普通人家,但宅子里的布置,守在暗处的人无一不表明,这个白家不简单。”
江苓认同地点头。
白家对江苓和九皇子很是礼待,白家虽无人为官,礼数却不必任何为官之家差,不会因为江苓和九皇子表面的身份低看他们,相处时,双方都很愉快,就连一开始对白家抱有警惕的九皇子,到了最后,也放松了警惕,和白家小辈玩到一起。
在白家用了晚膳,江苓给白老开好方子,提出告辞。
白家有人想开口将人留下,却被白老制止。
直到两人离开,白季同不解地问:“他能医治祖父的病,为何不……”
白老挥手打断他的话:“你可知他姓什么?”
白季同一脸茫然,他们只是找个大夫,关姓什么事?
白老无奈:“他姓江,肯为我医治,是我命不该绝,若他不愿,我也只能认命。”
“以我白家的人力财力,他想要什么样的报答,我们给不起?为何会不愿意?况且祖父……如果不是因这怪病,祖父何至于此?”
白季同还要说什么,声音突然顿住,他看向祖父,微微张大嘴。
祖父为何着重提出对方姓江?
看祖父态度,若没猜错,给祖父治病之人,岂不是大启的君后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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