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了一会儿,江苓不好意思松开手:“爹爹,我已经长大了,以后可以保护好你。”
“是啊,我们小苓已经长大了,成了能独当一面的男子汉,若是如儿知道,不知该有多高兴。”圣医眼中闪过一抹怀念。
“我娘她……”即使早有猜测,江苓的心情还是跌了跌,江苓揪住圣医袖子,“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件事说来话长,等会再说。”
江苓看了眼四周,这里确实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爹爹和我们一起回皇宫吧。”
说完,目光转向昏到在地的江致远:“爹爹想怎么对他?”
江致远身上背负的人命,足以定他的死罪。
“我那里正好缺个试药的药仆。”
江苓闻弦歌而知雅意:“如此甚好,总要让他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在江苓的热情邀请下,圣医与他们一道回了皇宫,江府的事萧晟昀吩咐暗卫善后,他们诈出了江致远残害弟弟弟妹性命、吞夺家产的事,具体要如何处置他,还得和圣医商量后再做决定。
圣医不是第一次进皇宫,这一次的心境格外不同,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他心中对江苓的感觉便和别人不同,从前他不知道原因,现在恢复了记忆,他哪还能不清楚,因为江苓是他的孩子,他们之间有血脉链接,父亲对孩子的感情当然与对旁人不同。
他还记得江苓小时候的模样,软软糯糯一团,被养的有些娇气,却不显得骄纵,很是讨人喜欢。
一转眼,这个孩子都这么大了。
介于对江苓不同寻常的关注,来京城后,他让人查过江苓的事,这些过往不难查,知道这孩子在江府过的是什么生活后,他心中泛起细细密密如针扎般的疼痛,和愤怒。
彼时他不明白这样的情绪从何而来,这一刻他明白了,那是一个父亲基于对孩子的爱而产生的情绪。
他千娇万宠的孩子,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被人如此磋磨,他心中怎能不痛?
江苓遭遇的一切,他会千倍百倍还给江致远!
可惜,江致远的夫人,那个直接给江苓带来痛苦的女人,已经死了,不然,他会让他们一家千百倍偿还!
范公公已经得了消息,亲自带着宫人去布置离帝后住处最近的宫殿,力求给圣医带来最好体验。
他们回到皇宫的时候,宫殿已经收拾好了,范公公等在门口,见到了这位皇宫的贵客。
“爹爹,你看看有没有哪里不满意的。”
宫里布置以温馨为主,没有圣医以为的高高在上的冰冷,一路走来,圣医一直在不动声色观察。
观察这位大启皇帝对江苓的态度,观察皇宫里众人对江苓的态度,不难看出,皇宫众人对江苓是爱戴和尊敬的。
至于大启的帝王……
从江南到京城,圣医对两人的关系得出了和传言一样的结论,大启的皇帝对江苓可以说是疼到了骨子里,最为可贵的,是他能看出,两人之间的平等。
在皇帝面前,江苓很放松,他全然信任这位杀伐果断的帝王,仿佛在他眼中,萧晟昀首先是他的爱人,其次才是大启的帝王。
萧晟昀对江苓更不用说,纵观历史,圣医从未见过这样的帝王,他对江苓的照顾是无微不至的,这些从两人相处的小细节处很容易看出来。
有些东西可以伪装,有些伪装不了,正如大启皇帝看向江苓时目光里的感情,眼神骗不了人。
他是过来人,他能感知到,两人之间涌动的感情,和无人能插足的氛围。
“我很满意,你们有心了。”
“爹爹要是喜欢,可以多住一段时间。”江苓雀跃。
“会不会不方便?”到底是皇宫,确定了自己的孩子和大启皇帝生活的很好,圣医不想过多打扰到他们。
“怎么会不方便?这边只有我和陛下,母后和太妃们都住在后宫里,偌大一个皇宫,空荡荡的,爹爹留下,还能热闹一点。”
说完,江苓戳了戳萧晟昀:“陛下,你说是不是?”
“是,”萧晟昀无奈捏住江苓的手,对圣医道,“您不用担心这些,您是苓儿的父亲,没什么不方便的。”
在江苓期待的目光中,圣医答应下来。
“现在爹爹能告诉我们,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吗?”江苓坐下来,问。
宫人给几人上了茶。
圣医端起茶杯,目光渐冷:“那年,我和你娘亲去寻一株药材,在半路遇到截杀,那伙人黑巾蒙面,做山匪打扮,但不劫财,目标明确,是冲我们性命来的。”
随着描述,圣医的思绪飘回那一天。
下了雨,山路泥泞,他和如儿商量,等这次回去,要给儿子带什么礼物。
“族老打算将家主之位越过大哥传给我,我对这些一向不感兴趣,等回去,我就找族老说清楚。”
“我们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
江致悬搂住妻子:“是啊,我们一家人行医,救死扶伤,比当家主有意思多了,那些事啊,还是让大哥操心好了。”
他们满心想着未来的美好,却没想到,步入他人早已布置好的杀机中。
“贼人出现的时候,我们没感到不对,只以为是遇到了山匪拦路,我想着花钱消灾,但那些人根本不看钱财一眼,目标只有一样,取我们性命。”
江苓攥紧自己的衣服,脸上越来越难看。
“为了躲避,我们和其他人走散,被逼到悬崖处,我和你娘身上都带了伤,那些人不依不饶,我们根本没有逃脱的余地。”
“我娘她……”
“我们坠下了山崖,悬崖不高,我和你娘都没丢命,那些人却是不确认我们死不甘心的,也下了悬崖,我们无处可躲,我将你娘藏了起来,引开追杀的人,为了逃脱,我顾不上其他,对那些人用了毒,所幸追下来的人不多,我和其中一个与我身形相似的人换了衣服,回去找你娘。”
“那个时候,我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等我找到藏着你娘的地方,我在那里发现了两具追杀者的尸体,我当时就有了不好的想法,果然,等我进到藏着你娘的山洞,你娘已经……”
江致悬心痛到窒息,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他从追杀者身上翻到了属于江家大哥的信物。
“我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但我也知道,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后来我力竭晕了过去,再醒来时,便忘了一切,我只知道,不能被人认出来,不能去大启,于是我去了羌国。”
这一路的惊险圣医没有说,他是如何逃离大启,如何在羌国成为圣医的,其中艰辛他自己知道就够了。
他不说,不代表江苓猜不到,江苓眼眶已经红了,泪珠将落未落挂在眼睫上,圣医伸手为他擦去:“别哭,都过去了。”
“爹爹脸上的伤,是怎么伤到的?”
“有几道是跌落山崖时划伤的,有些是我自己划的,那个被我换了衣服的人脸上也被我划伤了,不然,怕是瞒不过去。”
江苓的眼泪不受控制流下来,他无法想象,爹爹知道一切悲剧都是自己敬爱的大哥造成的时候会多难受,江致远这个人,从没在人前流露出自己的狼子野心,在江苓记忆里,父母遭遇意外后,江致远表现得心痛不已,任谁也想不到,一切都是他谋划的。
哭累了,江苓趴在萧晟昀身上睡了过去,萧晟昀将人打横抱起:“朕先带苓儿回去睡觉,您有什么要求,直接吩咐伺候的人就行。”
“你让他在里间睡一会,我有话要对你说。”
萧晟昀点头,把江苓抱到了里间,出来时,圣医正站在窗边,看窗外月亮。
乌云不知何时散去了,十六的月亮格外圆,像个大玉盘一样,高高挂在天空,将月辉洒满大地。
“我知道,我这个缺席了小苓生命多年的父亲没资格说什么,但我希望你知道,他是我的儿子,如果有一天,你厌弃了他,不,只要有一点苗头,我都会带他走。”
帝王最是无情,圣医与羌国皇室接触多年,最是清楚这点,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遭受一点伤害。
“朕不会,”萧晟昀目光沉沉看着他,“即使你是他的父亲,朕也不允许你从朕身边带走他。”
这个时候,圣医无比清晰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大启那名从千军万马中厮杀过来的帝王,只有在江苓不在的时候,他才会展现出自己帝王强势且无情的一面。
“我没有说要带走他,我只是说万一……”这一刻,大启帝王身上散发的气势几乎让圣医无法招架。
“不会有万一,”萧晟昀打断他,“朕是皇帝不假,但朕也是苓儿的夫君,比起前者,朕更喜欢后者这个身份,对朕来说,苓儿的存在,凌驾于一切之上。”
“你们感情现在正深厚,你当然会这么想,但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你是帝王,富有天下,小苓天生便要低你一等,当爱不存在,你抽身何其容,小苓呢?”
“不会有那一天,朕知道,现在说这些你不会信,但朕可以用时间证明,朕说的都是真的。”
圣医还要说什么,萧晟昀继续道:“朕可以不要皇位,但朕不能没有苓儿。”
他笑了下,眼里不带丝毫情绪:“没了苓儿,拥有天下又能怎样?如果不是苓儿希望,朕根本不想当一个勤政的帝王,他想要天下海晏河清,朕便给他一个海晏河清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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