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遥身子瘦弱,跪在地上的模样显得尤其可怜。
“求皇上成全。”她语气坚毅,大有一副如果聂星渊不答应,她就跪地不起的架势。
外人如今都知道阮遥救驾有功,如今身子受损还跪地不起的事如果传了出去,一定会对聂星渊名声有所影响。
如今后宫妃嫔稀少,立不立后或许也不急于一时。如果阮遥以这幅虚弱的模样出现在登基大典,或许会惹得朝堂非议。
思来想去,聂星渊点了头:“你好好养病,至于立后之事,以后再商议。”
外人看来,阮遥身上的伤想要大好,至少还需数月。也只有阮遥自己知道,她的伤已经在药水的作用下好了个七七八八。
登基大典在即,宫中上下都忙碌不断,倒显得凤鸣殿上下一片寂静祥和。凤鸣殿的宫人,大都是原主的陪嫁,忠心程度没得说。
只可惜原主上辈子落得那样的下场,连带着这些宫人也跟着倒霉。
午后炎热,阮遥倚靠在软榻上,旁边两个宫女给她扇着扇子。
彩惠手中端着一碗红枣汤走进来。放下汤碗,凑到阮遥身旁,小声嘟囔。
“小姐,奴婢听说菊书斋进了位新人”
“菊书斋?”阮遥端起红枣汤,拿着汤勺小口抿着,悠悠道:“我记得哪里离皇上寝宫很近。”
彩惠面露不悦,抱怨道:“小姐,皇上当初不是说除你之外,绝不会在纳旁的女子为妾,怎么如今就不做数了。”
“他是帝王,怎会在意和我之间的小小承诺。”
阮遥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令彩惠觉得有些怪异。小姐以前对六皇子态度什么样,她一直看在眼里。
若是平时,听闻了这种事,一定会忍不住哭上几天。现在却像变了个人般。
“小姐要不要奴婢去菊书斋那边看看。”
阮遥摆摆手:“何必多事。皇上喜欢谁让谁入宫,也不是我能插手的。”
“那好吧”彩惠抿唇,心里面总有股话火气。
阮遥看她一副受气包的模样,颇为想笑,点了点她的额头。
“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阮遥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塞到了彩惠手中,“你将这信找人送出宫去,交给我母亲。”
“小姐这是?”
“皇上背弃我们之间的承诺,总要付出点儿代价不是吗。”阮遥勾唇,又躺回了软塌。
两日之后便是登基大典,可京中突然流言四起。
说六皇子还未登基,就置重伤发妻于不顾,反倒是往后宫先塞了不少女人。日日沉迷温柔乡。
城中百姓说到底关心的也并非是什么新皇登基,而是这位即将要登基的新皇是个怎样的人。
先帝一生勤勉,为国为民做出过不少益举。只有一点惹人诟病,便是沉迷女色,晚年终日流连后宫,引起了前朝后宫不少的矛盾。
没想到这新皇也是个色痞。百姓闻之也是哀叹连连。
聂星渊什么都还没做,倒是先给人留下了个重色的糟糕印象。
还是六皇子时,聂星渊无比在乎名声,既不要太出挑,也不要太平庸,中流最好。他也经常会让王府中的下人去街上打听百姓对其的看法。加以改正。
要阮遥说的话,聂星渊的确是能够当一位合格的帝王,但那又怎样,一方面好,并不代表着其他方面也好。
牺牲掉一个女人,换来的江山稳固,又算什么东西。
聂星渊最近也是忙的焦头烂额,这才忽略了京中流言,流言这东西就像沙子,你要是不管,一阵风吹过去,就会飘得到处都是。
登基大典当日,百官朝拜,聂星渊身着九龙帝袍登上了那个最尊贵的位置。可身边却没有皇后。
文武百官知晓阮遥为皇上挡刀一事,心思百转千回,多少也理解。
但寻常百姓想法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他们只知阮将军的独女是六皇子正妃,如今六皇子登基,正妃也该是皇后。
可登基大典这么隆重的场合,皇上却未曾立后,只是立了位贵妃。
新朝初立,聂星渊忙的没空去看阮遥,阮亚也乐得清闲。
只是这凤鸣殿成为了宫中不少人避着走的地方。
普通宫人哪里会知道,当初封后是阮遥自己拒绝,都以为是皇上厌弃了阮遥,这才晾着她迟迟不封后。
反倒是那位新立的蓝贵妃,她的菊书斋几乎要被贺喜的人踏破门槛。想低调都做不到。
蓝柔也是后悔,当初聂星渊和她说了阮遥不愿为后的事后,她不想也跟着没名没分住在这后宫之中,就硬是逼着聂星渊立了她为贵妃。
现在可好,想低调已经做不到了。后位空置,她便是这后宫位分最高的嫔妃。
阮遥也没管菊书斋那边动静如何,倒是开始日日往太后宫中跑。
当今太后为先帝皇后,却并非六皇子亲生母亲。六皇子圣母张美人十几年前便病逝了。
聂星渊和这位皇太后的关系并不算太好,堪堪维持着表面的和蔼。
当初聂星渊为了上位,对付了不少兄弟,其中就包括了皇太后亲生的三皇子。为了保住另一个亲生儿子十一皇子,她如今只得好好哄着聂星渊。
当初三皇子颓势不可挽回,她和聂星渊达成了交易,帮他明里暗里做过不少见不得光的事。
但阮遥知道,这位太后一直都有歪心思,想要将聂星渊从帝位上挤下去,让自己的十一皇子登基。
“太后,臣妾今日给你带了宫外苏香楼的荷花酥。”阮遥拎着一个食盒,在宫人的带领下到了太后的跟前。
太后其实一直很喜欢阮遥,一时阮遥待字闺中时。声名远扬,是京中出了名的才女,不光貌美如花性格也温柔恬静。
她甚至曾想过让阮遥嫁于她的十一皇子为正妃。可惜却被六皇子抢了先。
“还是你这孩子孝顺。”太后平时没别的爱好,就喜吃一些甜食。可惜这一入深宫,来来回回能吃到的就是那几样。没劲透了。
“太后开心,臣妾就开心。”阮遥笑容单纯。
太后深深看了她一眼,半晌轻叹了口气。阮遥是好,可在这深宫之中能不能活下去,就是两说了。
一转眼,三个月时间飞逝,阮遥早前已经写信叮嘱家中父亲兄长要暂时收敛锋芒。
聂星渊并不会现在就对阮家动手,但提前做好防备,也能避免日后很多的麻烦。
待朝堂之上差不多稳固下来后,聂星渊终于关注上了后宫的动向,前朝也不断有官员上奏,后宫不可一日无后。有了皇后,后宫才能够平稳。
当天午时,聂星渊就到凤鸣殿找了阮遥商议此事。阮遥的伤情迟迟不好,每次询问,都是伤口又裂开了。
“皇上驾到————”
公公的声音在凤鸣殿外响起,阮遥却连动都懒得动一下,悠哉的靠在软垫上,动作优雅吃着盘中的葡萄。
她腰间还缠着纱布,面色也有意画得苍白了些,明显一副身子虚弱的模样。
聂星渊前脚踏进门槛,后脚就看到阮遥剧烈咳嗽了两声。本就苍白的脸色,因为咳嗽的缘故双颊染上一层薄红。
“皇上,恕臣妾没法请安。”
阮遥的态度让聂星渊隐隐有些不满,但也不好说什么。随意摆了摆手。
三步并做两步,坐到了阮遥的旁边。
阮遥鬓间有一缕碎发滑了下来,聂星渊见状伸手过去,想要帮忙整理。阮遥皱眉,稍一偏头就避了过去。
“皇上来有什么事吗?”她语气冷淡,眸中丝毫没有从前面对聂星渊时的浓情蜜意。
聂星渊敏锐的察觉到阮遥态度的疏离冷淡,略一思索,便猜测到了原因。
“遥儿是在怪朕最近没来陪你?”他温声道:“你也知道的,朕才登基,朝中要处理的事情许多,这才一时疏忽了你。”
阮遥心中冷笑,将自作多情这四个字送给了这位脸皮极厚的皇帝。
“臣妾知道了。”
见她垂下眼帘,又变为了一副恭顺的模样,聂星渊心中满意。
“朕来其实是为了立后的事。”
他话说一半,希望阮遥能够听出他的意思。
阮遥却反其道而行之,婉拒道:“臣妾身子如何,皇上也是见到的了。这皇后之位,实在消受不起。臣妾所求不多,皇上垂怜封个妃位足够。倒是菊书斋不是有位蓝贵妃吗,臣妾虽未见过这未免妹妹,但皇上肯封她为贵妃,倒不如再多恩赐一些,封做皇后了。”
“胡闹!”
聂星渊噌的一下站起来,小桌上的茶杯被他袖口撞到,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凤鸣宫服侍的宫人都吓了一跳,忙低头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不知道是怒于阮遥屡次三番拒绝皇后之位,还是她提起了心爱之人,聂星渊成婚数年,还是头一回对阮遥生气。
阮遥酝酿了一会儿,泪水一下子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皇上这是做什么?臣妾不过是提了一嘴蓝贵妃,竟惹得皇上这般生气?”
聂星渊也不愿给蓝柔招惹麻烦,强压下火气,恢复了以往温柔的模样。
“蓝贵妃父亲不过七品,她也堪当大用。你让她做皇后,岂不是笑话一场。”
“臣妾也不是皇上,哪里知道蓝贵妃母家情况。想当初皇上不也承诺过臣妾,一生一世一双人吗,到头来不也是笑话一场。”
阮遥此言一出,聂星渊脸色更差。
他并不是因为自己背弃了承诺,而觉得羞愧。反倒认为是阮遥不够懂事。
这世间男子那个不是三妻四妾,当初只是哄阮遥听话随便说的甜言蜜语,哪成想这蠢女人还当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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