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天寒地冻的腊月,武皇后同长公主在温室殿内下棋消遣。

    今年冬天的雪像是怎么也下不完一样,连着十几天都是大雪纷飞的日子。皇太后想长公主和小郡主想的紧,又怕小郡主受了风,眼看容太后的惦记都写在眼里,武皇后趁着雪停的机会,将长公主和小郡主请进宫里来。

    皇太后这些年身体不大好,往常夏天要去夏宫避暑,这些年身体耐不住舟车劳顿,连夏宫都不去了。

    人一到老了,就想念孩子们。楼竞越与武挽盈的几个孩子都还在宫里,只有楼清随和她的女儿住在宫外,不能经常见到。

    难得长公主与郡主入宫,皇太后抱着楼写容又亲又哄。众人怕太后欢喜太过,让吉云祥月将老祖宗哄睡下便带着孩子们离开了。

    温室殿内烧着地龙,摆着红通通的火盆,一片温热。两位公主正与郡主闹在一处,争着看郡主带进来的民间玩物,叽叽喳喳的声音挤满了整座大殿。

    “她们倒是不困。”今冬格外的冷,武皇后夜里起来照看啼哭的小女儿,致使凤体抱恙,这会儿与长公主下了两盘棋,便觉得喉咙发痒,低低咳了几声。她歉意地对长公主道:“我怕是不能同姐姐下棋了。”

    楼清随是知道她身子还未养好的,她收起棋子,伸手将武皇后扶起身,搀扶着她慢慢走到矮榻前靠着。

    “咳咳……”武皇后咳了好一阵才停下,楼清随替她顺着背,心疼地看着她:“你一向是不生病的,如今受了风,便是遭罪了。”

    武皇后含了药丸,淡淡笑道:“养两日便好了。”

    正说着,外面传来“陛下驾到”的传报声,很快楼竞越从外面迈了进来。他是下了朝直接从宣政殿过来的,龙袍上还挂着雪片,一进温室殿内,白色的雪片化成水珠没入龙袍不见了身影。

    “又咳了吗?”楼竞越已是五个孩子的父亲,原本怯懦腼腆的少年傀儡变成如今乾纲独断的英明天子,一眨眼已经过了十几年。

    “无事。”武挽盈摇摇头,她接过楼竞越递来的热茶抿了一口,对皇帝说,“今日姐姐难得入宫,我陪着姐姐下了会儿棋。”

    “姐姐,近些日子可好?”楼竞越望向长公主。

    “一切安好。”楼清随淡淡一笑。

    楼写容听到舅舅的声音,拽着小妹妹跑了出来:“舅舅!”她身后还跟着只有三岁的小公主,小公主一脸懵懂地被拖了出来,被长公主一把搂在怀里:“差点把妹妹摔着,写容你莽撞了。”

    楼写容撅起嘴巴,她扒拉在皇帝身上,想要被舅舅抱起来:“抱!”

    楼竞越抱起楼写容,小公主见状也扑腾着让父皇抱,楼竞越抱着俩个小丫头,一会儿逗这个,一会儿逗那个,笑得合不拢嘴。

    三公主虽然只有六岁,可是性子沉稳,她向父皇问安后便走到皇后和长公主身边,同母后皇姑姑说起话来。

    宫人奉上茶点,帝后二人同长公主各自带着女儿们围着矮榻坐下。不过聊些闲话家常,再问一句府中谢瑾的境况。

    前几年长公主与谢瑾往范阳郡走了一趟,将谢瑾母亲与妹妹的尸骨接回谢家安葬。路过容家府宅时,见那宅子早已变得破败不堪,谢瑾大笑数声,竟然滚下热泪。

    楼竞越之前听姐姐说起这事,才慢慢想明白容谨当时的意图,心中对这个男人也多了几分同情来。

    送走长公主与小郡主,楼竞越在武挽盈对面坐下,他命宫人端来棋盘,就着方才的残局与皇后对弈起来。

    “眼看太子要到出宫建府的年纪,我让他们先收拾着兴庆宫,等显儿大了,就让他去那边住。”楼竞越落下一子,有些怀念,“那原先是大哥的住处,希望显儿能像大哥一样……”

    武皇后一直忍着咳嗽,如今低低地压抑着轻咳,楼竞越听着那咳嗽声,一声声都像是敲打在他的心头:“怎么这些日子,咳嗽还没好?”

    “沈太医说我这身子轻易不生病,如今病了,只能好好养着,急不得。”武挽盈淡淡一笑,紧跟着落下一枚白子。

    楼竞越的心思全在皇后身上,他将热茶递过去,看着皇后喝了一口压下咳意,几乎是懊恼道:“应当让奶妈照看臻儿才是,若不是起夜,你也不会受了风寒……”

    武挽盈却打断他:“陛下怎能这样说,为人父母,定是尽心尽责。何况瑧儿还在我们身边,你这么说,岂不是在埋怨她?”

    果然小公主趴在母后裙摆上,口水汪汪地看着他们。

    “你说的是,我气急了,应当埋怨自己才是。”楼竞越招来候在外面的奶妈和宫女,示意她们将小公主带下去休息。

    暖阁里只剩下帝后二人及三公主,三公主坐在母后身边的矮凳上,安静地看着棋局,清冷秀丽的侧脸像极了武皇后。

    “阿玉前些日子吵着要骑马玩,等雪晴了,父皇带你骑马去。”楼竞越最喜欢的孩子,不是太子不是另外两位皇子,也不是最小的楼臻,而是三公主。

    三公主喜欢骑射,听到这话立刻仰起小脸看向父皇:“太子哥哥也来吗?”

    楼竞越笑着点头:“他也来。”

    三公主欢呼一声:“好!多谢父皇。”她扑到父皇怀里,眼巴巴地对母后道,“那,那母后会来吗?”

    生完小公主后武皇后便不常在宫中武殿骑射,如今听到女儿这么问,武挽盈也有些心动:“会。”

    这些三公主更是开心,她靠在父皇怀里看帝后二人对弈,不知不觉间已经睡了过去。

    看着怀中的女儿,楼竞越轻轻将她抱给奶妈照看:“许久不见你骑马射箭了。”

    武挽盈浅浅一笑:“如今我已不知是否还能骑马射箭。”虽是笑着,可那笑容里仍有几分苦涩。她本是武将之女,功夫骑射是她毕生所学,如今因为生育皇子公主,身子养好前,武家的功夫她再难使出。

    这让武挽盈一直怀着不孝的愧疚。

    楼竞越捉着武挽盈的双手,爱怜地看着她:“是我亏欠你太多。”

    生完小公主后,武挽盈的身子便不如以前,她虽不说,可楼竞越比她自己都关心她的身体,这些事他怎会不知。

    “你我夫妻,哪来亏欠一说。若说亏欠,宫中只有我一位后妃,这些年你不知挡回多少折子。”武挽盈温柔地看着楼竞越,“你为我的心,和我对你的心,是一样的,以后不许再说亏欠了。”

    楼竞越几乎要涌下泪来。当年在武寄晖灵前许下以命相互的誓约,这些年,他一刻也不敢忘记。

    武挽盈很少对他说过爱之一字,今日这番剖心之言,却比任何一句话都让他觉得甜蜜。

    少年时递出的那枝桂花一直绽放在楼竞越的心头,直到他爱的人离去,直到他也垂垂老矣,直到他们一同葬入乾陵,那枝桂花也不曾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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