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意外的,幼弱残的三个人,即使相隔较远,也很快被禁军统领追上。
“站住!宫中不许疾跑,还不快停下。”禁军统领带着两个下属,一前一后,拦住三人。
柳娇儿没收住脚步,一头撞在了禁军统领的大腿位置,额头和盔甲碰击出响亮的声音,人跌坐在地上。
“你是东宫的内侍?”禁军统领低头和坐在地上的柳娇儿大眼瞪小眼,随后看向东宫内侍。
“奴才穆安,东宫二等内监,见过禁军统领。”穆安稳稳的捧着云长生,躬腰道。
禁军统领眉心皱出一道竖痕,云长生的样子看着实在可怜。
“这是怎么回事?”禁军统领问道。
柳娇儿回过神来,清脆利落的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大人,宫中疾跑的唯有奴婢,穆公公不曾不守宫规,请您明察。”柳娇儿站起身,深深行礼道。
太子的云纹玉佩,挂在柳娇儿的衣袍上格外显眼。
禁军统领虽是武将,但并非不懂变通的莽汉。
“你们所言,我会一一查证,是否属实。结果如何,由皇上圣断。”禁军统领转身,向皇帝所在的方向抱拳道。
柳娇儿小嘴微张,皇上啊!
她不会被皇上贬为罪奴,下场和云长生一样吧。在这宫里,没有万姑姑护着,等她再长个几年,甚至不用长大,如今就会遭恶犬撕咬。
心软果真要不得,日行一善救的是他人,舍得却是自己的命。
柳娇儿越想越怕,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停的往下滚。
禁军统领在前宫院行走,甚少遇到宫女,尤其是这么小的小姑娘,长的粉雕玉琢,不像小宫女,反倒是和大户人家娇养的小姐差不多。
“云长生送去医治,你们两个跟着我去面见皇上。”禁军统领越无措,声音越显得冷硬无情。
柳娇儿摸了摸自己的细溜脖子,对穆安吸着鼻音道:“穆公公,对不起,连累你了。你放心,罪责我会一力承担的。就是挨板子,怕是躲不过了。”
柳娇儿蔫蔫的走在最后面,其他人走一步她跨三步。
禁军统领时不时回头,看着柳娇儿费力跟上他们的脚步,明白了为何只有她一人跑起来。
这样的步速,与蚂蚁相比不遑多让。
“这是谁家孩子,委屈成这样。”皇帝看见扁着嘴满面愁容的柳娇儿,忍俊不禁。
他的公主们都出宫嫁人了,宫里许久没见到这般灵秀可爱的小姑娘。
柳娇儿幽怨的看着皇帝,老实跪下行叩拜礼道:“奴婢柳娇儿,给皇上请安。”
“柳娇儿?这名字朕仿佛听过。”皇帝捻捻胡须,对禁军统领道:“刘行啊,朕让你去拦人,你怎么带回来个小姑娘,还把人吓哭了。”
禁军统领一板一眼道:“回皇上,正是这二人在宫中疾跑。”
“你是太子宫中的内侍?”皇帝这才注意到穆安。
“奴才奉太子之命,看护柳姑娘回拾翠苑。”穆安道。
“那地方!”皇帝想起来了:“你就是婉娘选中,在膝下教养的小姑娘?”
“起来回话,跪坏了,婉娘该同朕闹了。她那脾气,极为护短。她的人,旁人碰不得。”皇帝笑道。
“谢皇上。奴婢养母正是万姑姑。皇上,今日之错皆在奴婢,穆公公不曾有任何违背宫规之举。皇上,罚就罚奴婢一个人吧。”柳娇儿说一句,眼眶里的泪花儿冒一朵。
皇帝乐的大笑,笑完又觉得这样欺负个孩子不好。何况,这是他准许婉娘养的闺女。算起来,也是他的半个女儿了。
自己的孩子,哪能和对宫婢的要求一样。
“刘行已经将事情告诉朕了,云长生的事情会有专人查审。你年岁小,小花园地方偏,跑几步无妨。宫有宫规,也有人情。再者,事出有因,你是为了救人,可见万姑姑将你教养的很好,有善心。”皇帝夸赞道。
柳娇儿立马心情转晴:“皇上,您不罚娇儿吗?”
“不罚。不但不罚,还赏你。婉娘同朕说,你字练的不行,没有筋骨,朕就赏你两本字帖,供你临摹学□□道。
柳娇儿唇角提起,笑的特别甜:“皇上您真仁慈!奴婢就知道来宫里当宫女,是没选错的。遇着姑姑疼爱,还有皇上包容,这是奴婢以前不敢想的福分呢。”
黑脸粗皮的禁军统领,心道,任谁被皇上偏袒,都是祖上积德的福气。
宫里的宫女日子,和你这小姑娘过的日子,可大不相同。
见皇帝笑的亲和,柳娇儿大着胆子,捧起腰间玉佩,紧接补充道:“还有太子殿下。殿下对我也很好!”
“不但心善,还不记恩,是个好孩子。”皇帝道:“这枚玉佩,太子很是喜欢。二皇子缠了他许久,都没能让他松口。能够给你,可见你们投缘。你要好好珍惜。”
柳娇儿连忙把玉佩上的绳结再系一圈,宝贝的样子,逗得皇帝又是一阵发笑。
皇帝日理万机,能在宫道停留一段时间,也是为了散心。
既然无事,皇帝的御撵重新抬起。
柳娇儿和穆安跪送皇帝倚仗离开视线后,两人沉默的慢慢走回去。
和禾在院子门口踱步,看到小小的身影从路的尽头出现时,她激动的迎过去。
“姑娘跑哪儿去了,可急坏我了。左找找不着的,只差多请几个人去寻你。”和禾一把把柳娇儿抱在怀里,上下摸了摸,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
“将姑娘送回小院,奴才的差使就了了。奴才回东宫复命,姑娘以后万莫在池边玩耍。”穆安对和禾点点头,弯下身和柳娇儿说道。
柳娇儿裸露的后颈皮肤,忽然一凉。
她弱小无辜的和和禾对视着,拿出藏在手里,一朵小小的粉色花朵。
“我看这朵花儿长的好看,悄悄掐下来带回来送给你。你喜欢吗?”柳娇儿卖乖道。
如果没有穆安的那句话,和禾回开心到抹眼泪。
亲手养了半年的孩子,出门玩儿还惦记着自己,多么让人感动啊。
可惜,穆安的话,如同钟声入耳,回荡在脑海里久久不散。
和禾接过保存很好的花,插在鬓间。
“谢过姑娘。但是,姑娘答应我的,不会去池边玩耍呢?这宫里出过事最多的地方,就是水边井边,你倒是胆子大,头一回出门,就往最危险的地方去。咱们这儿地方偏,你若是滑到水里,明儿只能还我和姑姑一个泡肿了的浮尸。”和禾道。
她不能对柳娇儿动手,又急又怒的脾气,直折腾的她自己哭出来。
“好姐姐,别哭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我只是蹲在池边,看了会儿鱼。太子来了后,就把我赶走了。”柳娇儿踮着脚,给和禾擦着眼泪。
她没想到和禾的反应那么大,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在家人长辈眼里,原来应该是如此脆弱。
和禾吸吸鼻子,宫里不兴哭,她得忍住。
“你还有理了?”和禾道。
“没理没理,娇儿错了,下次不敢了。哪天姐姐寻个木牌,上面写着柳娇儿不得靠近,插在池边作警示,可好?”柳娇儿哄道。
和禾扑哧一笑:“浑说什么。真该让万姑姑把你扔小宫女们的地方,住上一月,好知道什么是深宫内院,小心谨慎。”
柳娇人一愣,她在小院里足不出户的生活大半年,日子过的和大家小姐相差无几,不需要做活,吃好的穿好的,每天学习读书,有和禾服侍。
她确实忘记了谨慎。
或者,她是仗着万姑姑在宫里的特殊存在,还有自己这张必会倾国倾城的脸,忘了自己的身份,只是个小宫女。
“姐姐,对不起。等姑姑回来,我会请姑姑责罚我的。”柳娇儿低下头认错道。
和禾揉揉她软软的头发:“好在没出事儿,万姑姑事务繁忙,就别去让她烦心了。”
柳娇儿手指搅了搅挂着玉佩的绳子:“那恐怕不行。瞒不了姑姑的。”
和禾轻轻拍掉她的手,拿帕子小心擦拭一遍玉佩:“是太子殿下赏你的玉佩?记在你的册上就好,万姑姑不会多加在意。”
“不止如此。皇上说,赏我两本字帖,让我认真临摹,练好字,别给姑姑丢人。”柳娇儿道。
和禾摸着柳娇儿脑袋的手,僵硬停住。
“我的小祖宗啊!姑娘,你今儿遇着多少事。先同我说一遍。”和禾心慌手麻。
该说不愧是万姑姑选中的人吗?难得出一趟门,直接入了天底下两位最尊贵的人的法眼。
柳娇儿没想瞒着,和禾不问,她也是要老实说一遍的。
回到屋子里,关上门,和禾听完以后,连连拍着胸脯压惊,桌上一壶水,她喝了半壶。
“万万没想到,姑娘小小年纪,就会英雄救美了。”和禾笑道。
柳娇儿坐在绣凳上,愁道:“还不知道他能不能熬过去呢。原以为宫里规矩严明,只要老老实实的,便不会出事。哪知道还有那样的人!”
“知道怕了吧?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干净清明,总会有藏污纳垢的地方。你救的那个小内侍,应当不会有事。过了皇上的眼,太医会尽力的。你啊,别想着旁人了。今日你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好好想想,等万姑姑回来,你怎么同她交待吧。”和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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