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阳光正好,轻柔的风拂过每个人的面庞,惬意自在。
浓妆艳抹的女孩翘着二郎腿坐在女厕所干净的高台上,右手夹着一支细白的女士香烟,缓缓呼出一口烟雾,妩媚冰凉的香气随之在整个女厕所里萦绕开。
她唇角翘起一个轻蔑的弧度,居高临下地盯着不远处被几个女生按着跪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的女孩,看着她被那些现实生活里远远不如她的人按在地上□□的狼狈模样,心情愈发畅快。
臭虫就是臭虫,怎么配站在主席台上沐浴着满身阳光,在全校学子的仰望下接过那名为“年级第一”的奖章。
就是上去了,她们也能再把她拉下来。
还有于瑞安。短发女生垂眼,让自己的视线短暂地离开不远处的女生那密布着斑驳水痕的狼狈面容,细细地咂摸着涌上心头的那点柔软滋味和望见那个少年神情专注地望着台上少女的酸涩情绪。
凭什么,那不过只是一个私生女。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给我记清楚了,离于瑞安远点,也别拿你们一起参加竞赛说事,老娘不管这么多,看见一次打一次!我们走!”
身为欺辱少女的大军中重要的一员,其中的圆胖姑娘被叫走时脸上还露出些许不加掩饰的遗憾神情,带着肉窝的圆润大手在面前半跪半蹲的少女的脸上蠢蠢欲动地悬了半晌,还是遗憾地落下来。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快走了,易姐要不高兴了。这可是虞家的人,玩玩可以,别惹事。”
“我知道,拉什么拉!”
她们一走,女孩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她沉默地撩开被冷水泼得淅淅沥沥淌水的长发,露出一张残留着斑驳水痕的的苍白面容。
她的五官不算多么惊艳,白皮肤下垂眼挺鼻梁,是一副带着些许我见犹怜意味的清秀面孔。可惜一双大眼睛生得死气沉沉,眼下黑眼圈又浓重,生生把那点因为样貌而多出的楚楚意味削得一点不剩。
沉默地盯着一色冷白的女厕所,苏亦凉安静地笑了笑。
渐渐地,她笑出声来,垂在身侧的右手抬起用力摁着已经难受得发起闷来的胸口,苏亦凉满脸是泪地大声笑着,到后面,也只能无力地蹲在角落大颗大颗地咬牙抽泣。
苏亦凉抬手撑住身旁隔间的门,喉咙里泄出几声压抑到极致、怪异得像是小兽低吼的声音。
她不敢哭,她不能哭。
她们说的没错,她的长相和她的生身母亲实在太像了,都是一副惹事的讨厌模样,也的确给她惹了很多事。
没有人知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有多想毁了这张脸。
可她不是一无所有,她也是有把自己如珠似宝地捧在心尖疼宠的妈妈姐姐。她们是她一往无前地拼命的动力,又是逼得她绝不敢沉沦堕落的枷锁。
“像我这种人……哈”
沉默的压抑中,铺天盖地的黑暗情绪席卷了女孩的内心。那个被她无数次想起又无数次放弃的念头被再次提起,她已经越来越难以控制,只想沉沦。
但是不可以。
这种话不要被妈妈和姐姐听到,她们会生气的。
眼泪漫过眼眶,模糊了视线。苏亦凉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调整好心态,唇边露出一抹僵硬的微笑弧度。
如果可以,真的好想、好想……
——不可以。
冷静的理智终于再次盖过先前黑暗疯狂的念头,苏亦凉靠着冰凉的门,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努力使自己的思路向好的方向转去。
下次要乖一点呀,惹了那群大小姐又是一顿麻烦。
还有两个小时就上课了,先用冷水敷一下脸吧……这种事被发现了谁都不光彩。
还有于瑞安,他们两个这段时间每天下午放学都要进行比赛培训,接触根本避免不了,也还好每天都有老师守着。
那群大小姐喜欢就喜欢,为什么把火烧到她头上?疯子。
以后离他再远一点,反正也是无关紧要的人。
微颤的指尖落在厕所隔间门上,理智归来的苏亦凉忽然顿了顿。
推不开,里面有人。
难堪的情绪一丝一丝地攀涌上心头,苏亦凉慢慢地咬住了唇,指尖微微颤抖地蜷缩,摩挲过带着磨砂面的隔间门页,然后缓缓挪开了手。
里面这个人,一定是幅温柔又冷清的性子。
她匆匆将厕所整理一遍,接了把冷水按在脸上让自己好好冷静了一下,迈着凌乱的步子匆忙地跑开了。
赶紧回教室去吧,还能睡一觉。不然下午没精神听课了……她必须得好好学习,才能改变命运……吧。
还有,她早点走,厕所里面那个女孩子也好早点出来……要不是她矫情了一把,人也不至于被关在里面那么久。
苏亦凉急匆匆地离开了女厕所,直到听见她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女厕所里先前她靠过的隔间门才悄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精致漂亮的女孩子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修长白皙的手漫不经心地拎着自己的手机,女生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没想到,今天不过只是为了避开人群走了一趟女厕所,居然就看到了一场校园欺凌的好戏。
她并不同情那个女生,毕竟柔弱可欺,就是原罪。
不过,女孩的目光划过周围,看着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还被细心点上的熏香的女厕所,她轻轻挑眉,唇角泄出一抹饶有兴趣的恶劣笑意,这笑和她走动间长发里偶尔露出的黑色耳钉倒是相得益彰,衬得她整个人都带着抹黑暗的冷漠气息。
倒是个细心的。可惜了,运气不好。
以前不在南洲园读书,转了个学才知道,原来有趣的事也不少。
只是……答应了老爷子不要惹事,参与就算了,旁观虽然不那么有趣,多看点好戏也大约能弥补一二。
就是不知道,下午去报道的一班,有没有先前那几个人了……尤其那个小姑娘,实在有趣。
女孩慢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身上黑白间色的宽松款校服外套利落漂亮,里面套着的白色衬衣扣子扣到最顶端,楚腰纤细盈盈一握,单单站在那里就好看得像是一幅画。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她的胸前太过平展,但也足够赏心悦目了。
只是这样的美景,无人有幸看见。
临走前,她的目光又清清淡淡地在整个厕所里转了转,轻描淡写地扔了几个字。
“真可怜啊,可惜活该。”
清淡悦耳的声音在空旷的厕所里被无限放大——那竟是把极清澈干净的少年音。
下午的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的政治课。
这是苏亦凉最喜欢的课程之一,她早早地预习好了,即使老师还没开始讲课,书上也早用黑笔红笔荧光笔标注得满满当当。她把所有要准备的东西全部摆在桌面上,却惊讶地发现上课铃已经响了五分钟了,老师还没来。
班上的同学已经开始躁动起来,虽然平时他们也没多安静。
苏亦凉虽然成绩永远稳稳当当地坐在年级第一的宝座上,却因为家里那位名义上的父亲指令留下的缘故只能一直待在f班,和一群玩世不恭的二世祖一起上课。
唯一的好处,大约就是f班因为其特殊性,一直配备的是最好的教师力量和设备。
怎么说,好歹待遇和尖子班是一样的。
只是班主任一向对时间掌控到了苛刻的地步,今天居然迟来这么久,看来是遇到什么事了。苏亦凉想着,拿起政治笔记往前面翻了翻。
“同学们,安静一下,”伴随着高跟鞋噔噔的利落脆响,穿着白衬衫黑色及膝裙的班主任庄欣已经大步走了进来。“今天我们班又迎来了一位新同学,大家欢迎!”
“哟,老庄,又是哪位大神来了呀?”
“希望来个漂亮啊”
班上几个性格欢脱的男生已经吹起了口哨,表情吊儿郎当地看着门口。被他们一勾,其他人忍不住燃起了些许对新同学的好奇心,跃跃欲试地盯着门口。
庄欣作为一个三十出头的漂亮女人,自然最听不得这种吊儿郎当的腔调,可也拿下面那群二世祖没辙。
她低头整理着讲台上的资料,借以掩饰自己脸上的不悦神情,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冷笑一声。
苏亦凉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想了想,拿出纸巾把身边的位置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又一遍,因为过分用力,骨节都微微泛了白意。
班上就只有她身边有空位,新同学如果不嫌弃,也只能坐她旁边。
要是嫌弃的话,也只能将就点先擦擦,一会下课了再去给她搬新桌椅。
“我叫许愿。”
一片倒吸凉气的轻微声音响起时,苏亦凉没忍住也抬起头看了看,正好对上一双流光潋滟的桃花眼。
台上的女孩身上穿着和大家一样的黑白间色外套和白衬衫,被剪成公主切形式的长发松松披散,其中一撮长发被编成了细细的麻花辫样式,发尾坠了一颗盈亮的珊瑚红珠子,看着随意又俏皮。
这些打扮都不算什么,比起f班那些精致到脚指头上的小姑娘比起来其实只能算是简单。可进来的姑娘生了一副好模样,唇红齿白昳丽生花,五官锋利又美艳,漂亮得极具攻击性,是扔进人群里也能一眼看到的夺目美貌。
而且她还高,班主任老庄一米六六已经算是女生中中等偏上的了,居然只能够到新来的女孩子胳膊,目测下来,该有一米七五以上,班上那些男生搞不好没一个有他高。
不过新同学最优越的地方是她的气质。仅仅是站在高处漫不经心地落下一个眼神,竟有如王者于高位上落下一瞥,生生将整个f班都镇得不敢大声喘气。那些没见着真人前还嘻嘻哈哈的男生都下意识地噤了声,整个班仿佛是死一般的沉静。
“很高兴认识各位。”叫许愿的姑娘大约是副骄狂的性子,嘴里说着客气话,眼睛却懒懒地耷拉下去,分明不见半分高兴模样。
她的声音很好听,也许是处于变音期,带着些许中性的空灵意味。
许愿说完,淡淡地扫视了一下因为自己的出现而陷入一片寂静的教室,径直向班上那个唯一的空位走过去。
苏亦凉仰望着远远走向自己的那个人,只觉得自己的视线都要被她发尾那颗珊瑚红珠子尽数摄去,竟是半分视线也舍不得从她身上挪开。
这可真是个……让人连嫉妒也生不起来的女孩呢。
她知道这种人,遥遥难忘,在水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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