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张言晟虽然出手帮忙带出了赵子苓主仆, 可对于他们为什么牵扯其中也觉好奇，当即就派人去打听了。
而药铺门口发生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毕竟当时不仅有镖师和送信的船员在, 周围还有船上的乘客，只是他们都没敢露面而已。
如此一来事情很容易打听, 等张言晟睡醒，所有事情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了, 甚至赵安说的那番话，张言晟的属下都一字不漏的汇报给了他。
张言晟一时竟然不知道要如何评价这件事。
程先生摇了摇头, 感叹道：“那赵公子也算一片赤子之心。”
张言晟握着折扇, 笑了声说道：“就是太过天真了。”
程先生没有反驳, 谁也不能说医者想要救人是错误的，只是救外人从而连累到同学着实不该, 如果不是他们在，怕是赵子苓要吃一番苦头, 说不得陆庭一家也要遭罪了, 最重要的是陆庭可是带着妹妹的，若是那知县真的一不做二不休, 把他们都下狱收拾了, 男子还好说，陆瑶一个小姑娘家, 哪怕最后被救出来, 名节也毁了, 性子弱些的怕是要自尽了。
张言晟也想到这点, 难免觉得无法理解道：“他们两家不是在说亲事？难道赵公子就没想过？”
程先生想了一下陆庭的情况，说道：“他们的亲事怕是不成了。”
张言晟也这样觉得：“若是没有赵安的话，这事情可能还有转圜的余地, 如今……赵家有些小瞧了陆庭。”
程先生沉默了下说道：“也可能只是赵安自己的想法。”
张言晟放下折扇，他可是最知道这些下人捧高踩低的性子：“若不是在赵家听到什么，他心里也不敢如此想的，不过也怪不得旁人，单从现在两家的条件来看，也算是陆家高攀了，赵安一心为主，说不得还觉得委屈了他家少爷。”
说到一心为主四个字，张言晟语气里充满了嘲讽：“不过与我们无关。”
程先生却另有想法，他沉思了一下说道：“你可有想过未来妻子的人选？”
张言晟脸上嘲讽的神色还没有消息，就被程先生的话弄的一愣，他诧异地看向程先生：“难不成先生觉得陆姑娘合适？”
程先生没有回答，只是说道：“陛下最是怜惜弱小。”
张言晟没有说话。
程先生看向张言晟说道：“不管论出身还是才干，世子之位都该是公子的，只是王爷至今不愿意为公子请封，一心想要把爵位传给次子，公子可想过，若是真让那些人如愿了，你可还有活路？”
张言晟自然知道，这也是为什么他私下效忠陛下，为陛下办事的原因，若非如此，怕是世子之位早就落在了旁人头上。
程先生这几日都在思考着这件事：“那位如果真的想提携你，公子早就是世子了，而且京中局势怕是不妥，要不然公子也不会找机会离开京城，有些事情公子还是早做打算比较好。”
虽然程先生没有把话说明白，可是张言晟却懂他的意思，他暗中为陛下办事，那世子之位就是吊在他面前的诱饵，陛下压着不让靖安王如愿，却也不让他得偿所愿，为的就是所谓的制衡，从而保护体弱的太子。
其实不单单靖安王府，其他皇亲国戚家中也不算太平。
陛下是要压着他，等到太子登基，或者皇太孙长大，由他们施恩让自己继承靖安王府，又或者说靖安王能拿出更多的筹码，陛下自然会舍弃他这枚不算重要的棋子，让靖安王得偿所愿。
程先生看向张言晟说道：“公子要不就娶一位家世显赫的女子为妻，借岳家之势来谋得王位，要不就娶一位家世普通的女子为妻，让陛下怜惜。”
说是怜惜，其实更准确的是让陛下觉得张言晟只能依靠他，这样的话陛下也会放心，若是家世普通的姑娘，自然是要寻自身足够优秀的。
更何况程先生在听了陆瑶当初的那番话后，也仔细观察过，真正让他觉得陆瑶合适的，还是在今日回来时，陆瑶的那番安排。
张言晟虽然明白了程先生的意思，却摇了摇头说道：“先生，她的聪慧冷静，是她的优点，却不该成为她陷入泥潭的原因。”
程先生诧异地看向张言晟。
张言晟神色沉静，丝毫没有在外人面前表示出来的那种玩世不恭：“她有很好的家人，也有自己想要过的生活，难不成为了我的野心，要牵连一个无辜的姑娘吗？没有这样的必要。”
程先生长长叹了口气。
张言晟笑的洒脱：“先生不用担心，这又没有到绝路。”
真到绝路了，他们不让他活，他就把那些人都弄死了再说，他一条命拉那么多人陪葬，怎么算都是赚的。
张言晟正色道：“更何况，我觉得陆庭肯定猜到什么，就以他的野心，也不会让自己的妹妹陷入这些事情中，而且真和我扯上关系，也会妨碍他的前程。”
程先生点了下头，索性不再说这些事情，而是问道：“公子，盐商一事，我并不建议公子深查，陛下给的只是口谕，像是知县这类的倒还好说，那盐商牵扯颇大，一个不慎公子怕是性命不保。”
而且当今陛下也不会出手保下张言晟的。
张言晟已经写完密信让人送回京城：“做做样子就行，我回去主要也是拜祭先人的。”
陆瑶可不知道张言晟和程先生之间的讨论，她陪着弟弟回到了母亲的屋中，就看见弟弟委屈的红了眼睛。
李氏自然也注意到了，有些诧异地问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陆谨别开脸不愿意开口。
李氏看向女儿，陆瑶微微摇头，李氏温声问道：“谨哥前两日不是说想吃虾仁小馄饨吗？我们今晚就吃好不好？”
陆谨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娘，我没事的。”
李氏笑了起来，说道：“正巧我也想吃，你们姐弟两个好好聊天，不许闹脾气，我去给你们包小馄饨。”
说完又取了蜜饯放到陆谨的面前：“一家人，有什么矛盾都要说清楚，藏在心里久了就成了心结，以后还怎么相处。”
陆谨小声说道：“和姐姐没有关系。”
李氏其实有些疑惑，却知道有她在，怕是两个孩子不好谈心，就笑了下带着翠西先离开了。
陆瑶和陆谨赶紧起身送李氏出门，等李氏离开后，陆瑶就留下了绿蕊，剩下的人让他们先离开了，这才示意弟弟一起坐到窗边，问道：“可是觉得哥哥不该当着外人的面说你？”
陆谨说道：“我只是觉得自己没有错，我并没有让子苓哥不救人，或者害人的意思，只是……我只是觉得可以让那些人吃点苦头，要不然他白白受欺负，我们也白白担心了那么久吗？其实姐姐，赵安的话让我心里很不舒服，不是说的那些，而是说哥哥必须救子苓哥的。”
陆瑶没有打断陆谨的话，安静地听着。
陆谨有些茫然，这些话在当时也不好说，这会只有家人的时候，就忍不住说了出来：“子苓哥是我们的朋友，他出事了我们自然不会束手不管的，可、可是结果都是一样的事情，偏偏让我觉得哥哥好像是被威胁了一样，就是我自愿的和被迫的是不一样的。”
陆瑶明白陆谨的意思，说道：“谨哥，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你说心里话的。”
陆谨不解地看着陆瑶。
陆瑶温声道：“原来在陆府的时候，你见到的只有亲人、下人和教你读书的先生，等你到书院了，打交道的也只有先生和同窗，可是除了这些人外，你以后还要见到许许多多的人，你没有必要和人说你的想法，哪怕这个人和你是相熟的。”
陆谨诧异地看着陆瑶问道：“我不太明白姐姐的意思。”
陆瑶说道：“赵公子怎么做事，是他自己的想法，你与他的关系没有亲密到可以教他做事的地步。“
陆谨皱眉问道：“姐姐也觉得我那样说是错的？”
陆瑶平静地看着陆谨说道：“换做是你，你自然可以那样做，只是你不该去教旁人怎么做，你了解赵公子吗？”
陆谨刚想说了解，他觉得赵子苓是一个性格很好的兄长，可是话到嘴边想到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又说不出来了。
陆瑶说道：“就像是哥哥，因为我们是亲人，哥哥会教我们做事、做人，会在我们犯错的时候指出来，却不会去教别人，更不会去插手别人的决定。”
陆谨好像明白了陆瑶说的意思，他不该对别人做的事情指手画脚的。
陆瑶问道：“你觉得在旁人已经提醒过，情况又那样微妙的时候，赵公子提醒那人肋骨断了是对是错？”
陆谨下意识地回答：“医者仁心，赵公子也是心善。”
陆瑶看着陆谨，正色道：“与我们并没关系，我们为什么要去管对错。”
陆谨呆呆地看着陆瑶。
陆瑶说道：“如果做出这样事情的是你，那我会狠狠教训你，甚至让哥哥揍你一顿，让你好好长记性，可那是赵公子做的，我们有什么资格去评判？”
陆谨喃喃道：“可、可最后还要哥哥出面啊。”
陆瑶的声音很冷，她手上的伤口抽搐的疼，虽然这件事解决了，可是赵子苓在做事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如果连累了他们要怎么办，到了这一刻陆瑶也清楚的意识到自己骨子里的自私：“所以你不要学他，你以后说话做事之前要想一下会不会连累到旁人。”
陆谨似懂非懂。
陆瑶认真地说道：“谨哥，你要记住一点，做任何事情都要思而后行，你能不能自己承担后果，做决定之前也要仔细思考会不会连累到旁人，你要牢牢记住我们等哥哥的心情，可能被你连累的人，同样有家人苦苦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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