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黑暗中,一个女孩在无穷无尽的筒子楼间穿梭奔跑,行将就木的灯光像夏末的萤火,永远照不亮脚下的路和身后的脚步。

    无论她奔跑得多么奋力,那恶魔般的脚步仍然远远近近地缀在身后,然后,下一秒,他的手就能覆上她的眼睛。

    “小朋友,别跑太快啊,摔倒了可是会被叔叔抓住的哦。”

    小女孩身上的寒意顿时从腰部往上席卷,直直地窜上她的天灵盖,让她浑身打了个寒战,然后便被凸起的砖块绊倒了。

    “咚咚咚”

    于寻立马从噩梦里挣扎出来,然后就看见丛叔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她猛灌了一口冰水,声音嘶哑地说:“什么事?”

    丛叔顿了顿,凑前了一点,“我得提醒你一下,那个大学生好像在你的手机里搞了什么鬼。”

    于寻闻言扬扬眉,“我知道啊,他那操作页面一看就知道不是所谓的清垃圾页面。”

    “那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于寻天真无邪地一笑,“我的手机的蓝牙功能我爸让人改造过,给这位大学生送个‘小惊喜’吧!”

    正说着,“听风”包间的门打开了,荀彧眠系上了最上面的扣子,侧身对荀蕙蕙说:“抱歉,我等下要回一趟学校,你自己叫上朋友出去玩玩吧。”

    荀蕙蕙闻言嘟嘟嘴,看样子又要作势撒娇。于寻看不惯有公主病的人,撇开了眼,拿起桌上的书读。

    于寻拍拍邱姨让她拿着二维码迎上去,荀彧眠还在和妹妹交谈,见状直接解锁iphone13来支付。

    “支付宝到账175元。”

    荀彧眠这才惊觉,抬头看见于寻正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用别人的手机支付也能这么顺溜?”

    他一阵牙疼,走到柜台前面,亲自把二维码放好,“对不起于寻,我刻意隐瞒只是怕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于寻仿佛看着他无奈的神色,“善解人意”地说:“看来荀先生真是年轻有为,到哪都很受欢迎。”

    荀蕙蕙闻言还真心以为是个捧哏,得意洋洋地挽住荀彧眠的手臂,“是啊,堂哥可厉害了!”

    没想到于寻对此极为反感,嘴巴都懒得怎么张,抹上了一点红艳的嘴角轻轻一挑,连冷哼都懒得发声。

    本来荀蕙蕙他们是店里的人,于寻一般对人都面部保持冷淡又微笑的表情,结果对上荀彧眠就解锁了她的日常表情。

    荀蕙蕙觉得很没面子,后来对这个饭店又如何如何地劝别人别来,这是后话。

    荀彧眠倒没感觉冒犯,因为他自己表面的光鲜是别人的,真正的自己的确是贫穷的。有人因为自己多金而前来结交,也会有人因为自己贫穷而懒得分一眼。相比之下,于寻作为饭店老板,没有因为自己过去的“贫穷”而低看自己,也没因为现在自己的富裕来巴结自己,是很特别的。

    于是他心情不错地拉走了荀蕙蕙,还彬彬有礼地向于寻对自己曾经的隐瞒而道歉。

    于寻愣了愣,忍不住微微抬头看着他在门前的柳树旁转身。

    亮眼的柳枝遇见了同样亮眼的男生,阳光下是干净的笑颜。

    原来,柳树已经翠绿。

    下午的时候,本应在学校做实验的荀彧眠坐在一家私企门口的咖啡店等追踪目标。

    他一边用手提找着论文周适合的课题,一边用和何明闲聊。

    “不是,你真的不是喜欢人家吗?还要偷偷地帮她查案子??”

    荀彧眠喝了口咖啡,懒得理他。

    “如果你不喜欢人家,为什么还要这么尽心尽力地帮她,还不敢向她要回追踪器?一般来讲有人帮忙不是个美事吗?”

    荀彧眠终于回了他:“她不一样,我感觉得到,她好像……很抗拒陌生人。”

    他又回忆了一下于寻看着她妹妹和看他的区别,“好像也不是,好像抗拒陌生男性。明显对我十分地不信任。”

    “这就奇了,人家为什么还会把手机给你关联?”

    荀彧眠眨眨眼睛,“这有什么?当然是修手机更重要啊。”

    “噗——咳咳咳……我靠他怎么这么蠢……”

    于寻正用平板监控着荀彧眠的手机,见状忍不住笑出声。她惬意地挖着西瓜,把账本丢给丛叔算账,因为人走得早,又提前给服务员下班。现在没人来烦她,于是监控他人手机这种不道德的小事也干得顺溜。

    我放心把手机给你肯定是因为我留有后手啊。

    既然荀彧眠用她的手机来监控封正那个胖子,那自己就暂时不关追踪了,看看这位想干些什么。

    那一边,何明穷追不舍,“怎么绕到这了?你到底为什么要帮她?”

    “因为……”

    荀彧眠打了两个字,咬了咬下唇。

    因为什么呢?

    也许因为这有可能是自己的追踪器闯出来的祸,自己得查清才心安。

    也许,“因为我也深陷过痛苦磨难但无人信任我、无人向我施以援手的境地吧。”

    当于寻的眼睛捕捉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大脑顿时像死机了一样,一片空白。

    她现在正在痛苦吗?

    她经历过痛苦吗?

    当5岁她的亲生父亲死去的时候,她没有痛苦,只是兜兜转转遇见了一个眼眶红红的大叔。

    他蹲了下来,伸出手,里面有一把有点化了的大白兔奶糖:“我的心爱的人也留在了这里,但我又遇见了你,你愿意和我走吗?”

    于是,于寻就被于群喜的五颗大白兔奶糖哄骗走了,整个世界就是这个糙大叔。

    于群喜死后,她好像照样这么过。只是当自己做好线椒炒黄鳝、倒好啤酒的时候,举目望不见应该来赞赏的人。

    当自己给所有的人上完菜的时候,觉得自己还没给一个很重要的人上菜,好像漏了他的单子,但在厨房找不到属于他的菜单。

    当自己又一次偷偷买了自己很喜欢的丧气的白桔梗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给他送过了一车,给他铺满了墓碑。

    当自己又一次系上白发带的时候,才想起来他早已经走了。

    于寻仿佛被迟来的面对的感情一箭穿心,低头捂住了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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