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律师将朱奶奶遗嘱内赠与我的财产进行了清点,完税后,还有一辆车、两套房和48万存款。我看着眼前的资料,拿着签字笔的手都在颤抖。

    律师说,朱安女士曾经是某高校基因学教授,主攻人类衰老基因的研究,有很多伟大的研究成果,光专利发明就有200个。她是个真正的学者,一生未婚未育,不求功名利禄,把一生都投入到科学研究中。

    听到律师的话,我真懊悔没有在她生前多接触。万万没想到,住在对门的老奶奶竟然是那么厉害的一位科学家!

    「朱教授的研究专利,有很多专利权都被她放弃了,无偿给社会使用。也有少部分珍贵专利转给了其他人保管。」董律师说,「陈小姐如果感兴趣,我可以跟那人商量,把专利再转给你。」

    我忙摆手道:「不用不用!那些东西我也不懂,到我手里别玷污了它们!」

    董律师笑道:「怎么会呢?陈小姐可是朱教授钦点的继承人,说明她对你很信任。那些研究成果凝结了她一生的智慧,也为此付出过很多代价。我想,只有陈小姐才有资格拥有。」

    「嗨,这些遗产已经让我受宠若惊了,哪还敢要求那么多呢?」我笑道,「就让专业的人留着吧!」

    他便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先不提。若陈小姐以后需要,再联系我吧!」

    我接受了遗产,同时也感到了极大的压力。一方面受之有愧,另一方面,我也不敢保证与凤谨的感情百分百没有意外。到时候,这些钱又该如何处理呢?

    文莺见我总是纠结,提议道:「你要真觉得别扭,要不,就把钱捐给慈善机构。这样,你做了好事,也不觉得有压力了。如何?」

    「捐了?」我犹豫了。

    「你看看,不舍得吧!」文莺笑道,「咱都是俗人,钱拿都拿了,就别瞎纠结了!再说了,也不是什么大钱。48万存款,你一年半的工资也差不多了;那车子也很普通,顶多卖个七八万;虽说两套房,一套是你对门那套20多年前的老房子,位置也不是核心,另外一套安置房更不值多少。满打满算,这些资产也就350来万。」

    我瞪大眼睛:「姐姐,你现在胃口很大诶!350万都不算钱了?再说了,这不是钱不钱的事,主要是人家的心意,这份心意太重了!」

    文莺坏笑了一声,道:「所以嘛,你拿了好处,就得伺候好人家的孙侄子,懂?」

    我翻了个白眼,就知道她会说这些。

    「说说看,你俩进行到哪里了?」她推了推我,「有没有……那个?」

    我羞涩地道:「哎呀哪有,就只是……亲亲而已啦!」

    「这进展也太慢了!」她皱眉道,「不是说第二步计划很成功吗?怎么还是只有亲亲!你们住着门对门,天时地利人和,不该这么慢啊!」

    我不想再多说,不然她又该数落凤谨的不是了。

    得了这么一大笔钱,自然要惠及闺蜜!便拉着她去逛商场,帮她买了新款的大牌包包,又带她吃了最豪华的法式大餐,做了美容、泡了温泉,算是报答她之前帮我的恩情。到最后她眼泪汪汪地感叹:「还是闺蜜靠谱啊,没白疼你!」

    我潇洒地结了账,道:「ok,以后你缺啥直接跟我说,别客气!不过……借钱是不会借的哈!」

    她马上收起笑容:「得,不愧是你!」

    但文莺的话,我还是听进心里了。也不只是她劝,我自己也有心思。试问,如此温柔美貌的男友在侧,谁能不馋?尤其是拿了他姑奶的遗产后,我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少奶奶」,一心一意地对他好。别说换鞋了,洗内裤、袜子都成!

    我这边如火如荼经营感情,凤谨却并未多少改变,偶尔的时候,他的边界感依旧会让我挫败。

    比如,尽管他白天不上班,也还是不怎么跟我联系。有时候说去面试找工作了,有时候说前同事聚餐,或者干脆是「想自己静静」。时间久了,我有个感觉,好像他只有在夜晚是属于我的。

    当对方的边界感将我排除在外时,我也会尝试理解他。毕竟大家都是独立的人,不是24小时都属于爱人的。直到有一天,我生病了。

    虚弱的我躺在病床上,给他发了短信,希望他能过来照顾我——或者只是简单的看我一眼,他依旧不回复信息……

    头天晚上我跟同事们聚餐了,大约是吃错了东西,或者回去的路上吹了风,回到家就开始难受。聚会结束是凌晨一点多了,我也不想再麻烦凤谨,就随便喝了袋板蓝根就睡了。谁知道第二天早上,症状突然厉害起来,上吐下泻,头重脚轻,难受到床都下不来了!

    我实在走不动,跟公司请了假,躺在床上养病。我心想,反正凤谨没工作,喊他过来照顾我应该不算过分吧?便给他打了几个电话,又发几条短信——他都没有任何回应。

    艰难地撑了一个上午,我整个人都要虚脱了。还是在外地出差的文莺靠谱,她差遣对象送来了蒙脱石散、退烧药等各种药物。

    她对象不敢怠慢,放下工作来看我。见我实在严重,提议去医院打个吊瓶。

    「先吃药看看吧,可能是急性肠胃炎。」我说,「这小病不值得去医院。」

    之后我便叫他去忙自己的事。毕竟是闺蜜对象,不方便待太久。

    她对象道:「我走也行,你得跟文莺说一下。不然她该骂我不中用了!」之后又问,「我说袅袅,你那帅哥男友在哪?你都这样了,他咋不来照顾?」

    「去面试了吧……最近找工作压力很大。」

    「啥工作啊,女朋友病成这样都不管……」他嘴里嘟囔道,「算了,文莺不让我在你面前骂他。水已经烧开了,药就在桌子上,你自己记得吃哦,我先回去上班了!」

    我吃了药之后就睡去了。期间醒过来几次,看看手机依然没有回复……最后我干脆关了机,打算安安稳稳地睡,不抱什么幻想了。

    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隐约间有听到敲门声和呼喊声,意识模糊的我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我感觉身体发烫,烧还没退,但也懒得起床烧水吃药。

    又过了不知多久,感觉有人来到身边。他摸了摸我的脑袋,检查我的身体,之后又在屋子里摸索半天。我还听到了水壶烧水的声音,听到了呼呼啦啦的塑料袋声音。最后,又听到那人轻轻呼喊我。

    我睁开眼睛,从迷离的梦境回到现实。是凤谨,他终于来了。

    「起床吃药了,你有点发烧。」他说。

    我又闭上眼睛,梦境迅速覆盖现实,他的脸也消失了。

    后来,他干脆扶我坐起来,给我强行喂了药。那退烧药很大一片,第一次喝水没有咽下去,药片在嘴里化成粉末,苦得我直咳嗽。我彻底清醒了。

    凤谨开始跟我道歉,说他家族里有点事处理,没能及时回来。

    我勉强笑了笑,道:「没事,我理解。」

    「谢谢你理解我,袅袅。」他道,「你现在感觉如何,好点没?」

    「睡了一整天,好多了。明天应该就差不多了。」

    「那就好。」

    他提议给我做顿饭吃,补补元气。我看了看时间,晚上10点多了,这时候也没必要吃东西了。况且我这情况,吃了也会吐出来。于是便拒绝了他。

    「你过来,凤谨。我有话跟你说。」我道。

    他在床边坐定,等我说话。

    「我想再找一次董律师,让他拟个文件,将朱奶奶留的资产转到你的名下。」

    他惊讶地张了张嘴,问:「为什么?」

    「也……不为什么。这些东西本来就应该属于你。而且你现在失业没有收入,正是需要钱的时候。」

    「我不要。这是她留给你的,不属于我。」

    我皱眉道:「你为什么不介意这些钱?别再说什么『属于我』、『不属于你』这话。但凡是人,不可能不在意钱,至少在我的观念里无法理解。就算你不在意,难道你家族里的人也不在意?」

    他忙道:「你放心,他们不知道这事儿。」

    除了白天消失匿迹,我又发现了他的另一个缺点,就是总喜欢逃避问题。我如果问了几个问题,他总能躲避掉关键的那个,只挑选无关紧要的搪塞我。

    我不想跟他掰扯那些,坚决地道:「等我病好了,就联系董律师。到时候麻烦你手机打开,别联系不上就行。」

    他有些许慌乱,道:「袅袅,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今天是真的……」

    「我理解你有难处。」我打断他,「但现在讨论的是财产问题,跟今天的事儿没关系。」

    他抿了抿嘴,道:「我拒绝接受那些东西。」

    「什么理由呢?」

    他很认真地看着我,道:「首先,那是你的财产,我没有理由要。其次,你突然提出这事,其实是想摆脱压力,这样在处理你我感情的时候,就可以随心所欲了。」

    既然他察觉了,我也就不装了。

    「凤谨,平心而论,我很喜欢你!这一个多月来,我对你所表现出来的任何欢喜,都是出于真心。但是,我不太能接受一个白天完全失联的爱人。我不行,我俗气,把握不了亲密关系中的边界感……」

    他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问:「所以,你是想跟我分手吗?」

    我低下头,犹豫了一下,道:「不是,只是『举棋未定』。」

    他站起身,有些焦虑地踱来踱去,最后叹了口气道:「好,我告诉你原因。我并非不想白天出来,只是我天生对太阳光过敏,没有特殊情况,我不会出现在太阳下。尤其是在我失去亲人又失业的情况下,这种过敏反应更严重,我便养成了黑夜颠倒的生活作息。」

    我安静地听他解释,没有说话。

    「但既然你在意,我并非不可以打破自己的作息。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明天白天我就待在这里照顾你,不回去休息了,可以吗?」

    他说的话有一点宽慰到我,只是稍微往深处一想,便知道这是「治标不治本」。

    明天他可以待在我这里,那后天、大后天呢?是否又可以拿「边界感」、「个人空间」、「难言之隐」说话呢?即便他真的皮肤过敏——先不论这说法跟之前的借口矛盾重重——那又关我什么事呢?我是否可以找一个正常的、能够在最需要的时候,来到我面前的男友呢?

    以上是我内心深处的顾虑,只是不太方便跟他明说。再者,人在生病中是不理智的,这时候做决定未免会偏激。

    我便不再言语,默认他可以试着弥补看看。

    凤谨见我态度有所转圜,神态放松许多,围绕着我不停地做这做那:一会问我渴不渴,一会问我睡得舒不舒服,甚至打扫卫生、收拾家务;我躺在要睡觉,他就挤好牙膏、端来水盆,让我不动地方就能刷牙、洗脸;之后问我早上要吃什么,他帮忙做。

    经过这一系列弥补措施,本来戚戚然的内心好转不少,又不由自主为他开脱了……

    哎,我就是这样,嘴上说话很洒脱,内心却软得很!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就能哄好的人!

    我正躺在被窝里思忖着,他那边收拾完又进了卧室。我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似乎是我的沐浴露。抬头看向他去,结果差点喷出鼻血来——

    他竟然在我这里洗了澡!

    人走进来时,上身完全□□,下身拿我的浴巾裹住要害,手上拿着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朝我走过来。

    「袅袅,吹风机在哪里?」他问。

    我一下子结巴了,阿巴阿巴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

    他竟然还能听明白,打开我的衣橱去翻找。恰好,打开的那边挂着我的内衣内裤,他就那么翻找着,也不在意面前晃悠的小衣裳。

    片刻,他回头冲我笑道:「哈,找到了!」

    老天爷,他又来这一套!

    但凡前面做错什么事,接下来一定会想办法取悦我!以前是贴贴、亲亲、搂搂抱抱,今天犯的错严重,要以身相许了??

    不行不行,我还生着病,这样下去对身体不好!!

    他吹完头发,便毫不犹豫径直坐在我床上了。

    「往里一点。」他道。

    天爷,说话还故意压低声音,搞得很暧昧——当然也可能是我心理作用。

    「咳咳!那个,这床小,睡不开……你要不去沙发凑合一下。」我头也不抬地道。

    「客厅窗户大,我怕太阳。你往里一点,我们挤一挤。」

    我吓得卷缩起来,拿被子挡住通红的脸,道:「不行,不行!我没准备好……我还生病。」

    他忽然俯下身来,拿脑门贴了贴我的额头,道:「嗯,是还有点烫。那我更应该跟你睡一起,帮你捂汗,这样好得更快些!」

    我实在受不了了,猛地翻过身背对他,口中喊道:「你别诱惑我啊,我自制力差得很!」

    他则很委屈:「这怎么是诱惑呢?我们本来就是情侣!」见我实在不肯,又道,「好吧,我去找床铺垫来,在你旁边打个地铺。」

    等他出了卧室门,我才舒了一口气!

    他找到一床被子,在我旁边的瑜伽垫上睡下了。我稍微安了心,裹紧被子,闭上眼准备睡了。

    因为低烧的缘故,我总是觉得有风往屋里灌,裹紧被子还是有点冷。便问道:「凤谨,你大门和客厅阳台都关紧了么?怎么老觉得有穿堂风?」

    「都关紧了。」他说。

    「诶?对了凤谨!」我突然想起一个事儿,「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没有我家钥匙啊!」

    关了灯的卧室一片黑暗,只有月光透过窗帘浸出淡淡的光来。

    过了一会,他才回答:「哦。我担心你的情况,就从窗户翻进来了。」

    「窗户?」

    「嗯。」他轻咳了一声,「快睡吧,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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