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铭宇望着手里的英语书册,眸色越来越沉。
书册扉页写着徐玥的名姓,内里字迹,与书包中书本的字迹一模一样。
他本想嘱咐小张将英语册子当成证物,可拿出去后,小张却奇怪道:“陈队,你手里有东西吗?”
陈铭宇皱眉,“什么意思?”
小张在他两手间挥了挥。从陈铭宇的视角看去,他的手在英语小册子上穿来穿去,而册子竟然半点事都没有。
小张纳闷道:“你被那姑娘传染了?”
“”陈铭宇愕然地翻了翻英语册子,“你”
说到这里,他陡然闭住了嘴。
——不对劲。
为何小张他们看不到,他却能看见?
他也不止一次见到过“消失”的情况。
但他以为是自己的精神出了问题,吃药便好了,如今又是怎么回事?
陈铭宇的呼吸有一瞬停滞。
他敷衍地应付过小张,心情复杂地找到阮北晴。
期间,阮北晴要来了公交车的录像。陈铭宇一进屋,便见她指着录像,语气低沉,“他们消失了。”
录像上,车内只有三个人:阮北晴,司机,和那位中年男性。
她去拼命摇晃的高中生变成了空气。
她询问的老人变成了空气。
车上的乘客都是空气。
她从始至终都在对着空气做动作,直到中年男子站起,同司机争执起来,而她找空隙跳出了车。
“跳车,是那位男性对我说的话。”阮北晴不知何时点了根烟,见他看过来,才将烟灭掉。
“陈警官,我大致明白发生什么了。”
“徐玥出了事,他们不希望有人找到她,于是伪造出了‘自杀’的假象。”
“但他们没料到,证据会被徐玥母亲拿走,并落到我手里。为了阻止此事,他们必须杀了我。”
“我上了车,他们不知用什么力量控制住了公交车,而那位中年男子,是唯一一个不受他们控制的正常人,他救了我你怎么还拿着那英语册子?你们不需要?”
她话锋一转,狐疑地看了过来。
陈铭宇也觉得头顶了一大团阴云。
“大概是用不上了。”
“为什么?”
“他们,都看不见它。”
“”
屋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半晌后,阮北晴摩挲着包里碎屏的手机,“所以陈警官,你打算怎么做?”
陈铭宇没有回应。
他确实见过很多的“消失”事件。
那些“消失”的歌手、曲目,他都曾知道过。
那天晚上,阮文善真真正正站在他面前,同他握了手。那种温度,他忘不掉。
但他不敢说。
阮北晴不怕被当成神经病和疯子,是因为她还是个孩子。她的任务是学习,她没有那么重的担子和包袱。
可是,谁会允许一个警察是精神病呢?
一旦被人猜忌精神有问题,他可能会被吊销警官证,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到警局。
他的满腔热血都是白费功夫,他看见罪恶却无能为力——他可是为了治安奉献了一生,那是陈铭宇最不愿成为的样子。
所以自阮文善事件之后,陈铭宇主动去开了些药吃,终于变成了“正常人”。
如今“旧疾复发”,摆在眼前的却是这么严重的事件。
英语书没了,他还一直在思索缘由,岂料一找到就是这副鲜血淋漓的模样。
这到底是真的,还是他精神又出问题了?
与此同时,阮北晴也在思考下一步怎么走。
那群人明显是奔着手机来的。
英语册子只有陈铭宇能看见,她也没从徐玥母亲口中听到什么言论。值得他们毁尸灭迹的,只能是开不了机的手机。
目前最稳妥的方法,是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手机。
但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
公交车安全吗?不安全。
学校安全吗?不安全。
那群莫名其妙的人仿似有着不可预估的能力,能隐匿形迹闯入世界的每个角落,就连公安局,可能都是不安全的。
她也不安全。
她只是个女高中生,是个没学过任何功夫、800米顶多能跑到三分十几秒、体能勉强过关的女高中生。
她带着手机走在路上,可能会被莫名其妙围攻;她上公交,可能会误入黑车。即便她反应再快、脑子再好使,也不可能精准预料到敌人在哪里,不可能每次都阴差阳错逃生。
这已经不仅仅是个手机了,而是个杀人狂魔的定位器,是个随时可能让人身首异处的定时炸弹。
可这恰恰证明了,它有价值,它藏着迄今以来唯一的线索。
只要修好手机,顺藤摸瓜,他们没准就能救徐玥,就知道“消失”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后如果有线索,交给我吧。”陈铭宇用手撑着下巴,目光幽邃,“我是警察,既然看见了,就不能不管。”
误解就误解吧。即便是竹篮打水,他也不能放弃每一个人。
阮北晴适时将手机推出去,“徐玥母亲给的。”
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陈铭宇是警察,放在他身上比她拿着安全。
只是阮北晴留了个心眼,给了他手机,却把电话卡拔了下来。
他们大抵不是奔着电话卡来的,卡上不会存信息,但是可能会收到消息。以徐玥母亲的情况,若非是女儿亲手把东西塞给她,告诉过她什么话,她恐怕想不到要保存好这两样物件,也不会这么果断地把手机给自己。
那么,徐玥如果真的想要求助,无人可依的情况下,很可能会往自己的手机号上发内容。
这是阮北晴的揣测。
她希望自己的揣测属实,更希望有朝一日,徐玥真的能发来消息。
-
交出手机之后,阮北晴的生活平静了许多。
打架斗殴的混混被抓起来拘留了,没人找她麻烦;走在路上时,也没再有被人盯着一般奇怪的感觉。
她难得踏实地考完了剩下几场,将徐玥的电话卡安插在自己手机上,等候消息。
按说这么重大的事情,网络报道应该不少才对。
偏偏那天,一位明星劈腿被扒,网民全在吃明星的大瓜。“l市公交车坠湖”的词条很快被压下,渐渐消失了热度。
阮北晴心道:“果然。”
手机在陈铭宇那里,果真没有再出其他的差错。他打算尽快修好——可惜最近的案件多得离奇,他一时抽不出时间,又不敢把手机托付给阮北晴,事情只好一直拖着,急也没办法。
徐母交代出物件后,带着骨灰离开了l市。阮北晴联系不上,只能一边上学,一边拿着手机等消息。
一模考试结束的那晚,阮北晴将大包小包的书籍搬回课桌,意外在书包拉链上,发现了一枚极小极细、近乎透明的小细管。
那东西长得和针一样,插在书包拉链的缝线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阮北晴觉得奇怪,揪出来端详了许久,才看见一个小小的简写标志。
是芯片。
在如今,芯片发展已经到了很高的水平,甚至能细如毫针。在大力推动“8g时代”的当下,“媒介即空气”的说法已适用于全球,人工智能技术也得到了极大发展。七十亿人中,有四分之三都已安装了人体芯片,连阮北晴也不例外。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谁给她安插的芯片?
又想干什么?
她正思索着,忽有一群男生闹哄哄地涌入后门。
他们动静很大,将一大摞书往她身旁的桌子上扔去,“要不要挪到前面去?”
那地方原本坐着徐玥。徐玥出事后,书和资料都被她舅舅带走,干净得一览无余。
阮北晴警觉,“干什么?”
“有新同学来了。”班里的同学含混地应付她,扭头问来人,“没别的位置了,你坐这里还是坐前面?”
“别挪桌子了,多麻烦。”那人摆摆手,笑道:“明天请你们喝奶茶。”
她一愣,“是你?!”
所谓“天涯何处不相逢”,不是那天装警察揍小混混的男生,还会是谁?
“你是火箭班的啊?”少年抱着一大箱的教辅书,“哗啦”往地上一放,大喇喇一坐,“真巧,我叫温殊,你叫什么?”
“”
少年不理会她狐疑的目光,先入为主地开始了自我介绍:
“要说那天也是巧合,我刚复习完想出来转转,就碰见你们打了起来。”
“哈哈,你可别真以为我是警察。其实我去年才考上的警校,退学重考,是个复读生。我那天的说辞纯粹是吓唬人的,警官证?我做梦都想有啊。”
“你这这芯片挺别致。”他话锋一转,好奇地往阮北晴手里瞧,“天凌科技的定位芯片,不过是五年前的产品了。你想拿它跟踪谁?”
他最后一句带着玩笑的意味,然而阮北晴一听,眸色一沉。
她将芯片折断,扫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后,“哗啦”将书桌往墙边一靠,两人的桌子中间拉出道清晰的楚河汉界。
温殊没反应,倒是前桌的男生惊了一惊,好意而又慌张地将他课桌拉远了点,低道:“别招惹她。”
说罢,他像是害怕被罗刹鬼婆盯住,赶忙竖起课本放声背书。
在阮北晴的逼视之下,除了传递试卷答案,没人敢多看她一眼。她倚在墙角,如看报般将答案展开,眼睛落在纸上,心却不知飘到了什么地方。
——天凌科技,定位芯片。
太巧合了。
她没记错的话,那天带头来围攻自己的,就是天凌科技l市老总的儿子,段凌峰。
她书包里藏着东西,除了那天抡起书包打人,几乎没有碰到过旁人。
而正是打人事件后,有人尾随她,害她差点和公交车一起坠湖。
当时她还不明白行踪是怎么暴露的。
难道是这芯片?
难道构陷她的人,就是天凌科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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