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又是必不可少。

    钟未央喝酒时,也“偷工减料”,只做着喝酒的样子,实际上并未喝。做这件事,关键是控制酒杯的倾斜度,同时搭配下巴的仰起角度,钟未央做得很淡定,大大方方的,并不偷偷摸摸,幸好酒杯是白瓷做的,不是透明的玻璃杯,不然就要露馅了。

    “九嫂嫂,是不是不舒服?”司徒玥音就坐在钟未央旁边,她发现钟未央没有真的喝酒,忍不住凑过头来,悄悄地问道。很体贴的小姑娘。

    “没事,我挑着自己爱吃的东西吃,至于酒,原本就不常喝。”钟未央笑着回答道,同样很悄声。

    这会子是中秋宴,贪求热闹,所以规矩没有平时那么严格。此时,国公夫人和大少夫人婆媳俩也在说悄悄话,五少夫人和六少夫人也凑着头在说笑。二少夫人坐在国公夫人和五少夫人之间,显得清清冷冷的,凸显着孤单。她身后站着白嬷嬷,白嬷嬷先是嘘寒问暖,问二少夫人要不要吃点热粥,然后看见二少夫人饮多了几杯酒,她便开始着急了,悄声又紧张地劝道:“少夫人,等会儿还要敬酒,先留几杯吧!”

    岂止是男人爱借酒浇愁?有的女子也因为心有不甘,借酒来麻醉自己,浇湿心里的死灰,免得死灰被风吹起来,若是纷纷扬扬,岂不是在自己的世界里铺天盖地?何来欢喜和温暖?

    二少夫人虽然贪杯,但是仪态还在,依然端庄、清雅。

    大家留意到二少夫人的细小异常时,都没有劝阻,这一桌宴席上突然噤了声,如同琵琶突然哑了声。但是仅仅一瞬间,繁华和热闹再次呈现。国公夫人默默地把二少夫人的模样看在眼里,或许是懒得多说,只在心里叹了声气。

    饮罢酒,尽情地享用了鲜美的螃蟹宴,国公夫人和国公爷就不再贪热闹了,国公爷面色泛红,虽未醉,但已是酒酣面热,他把右手习惯性地朝外挥了一下,动作洒脱、干脆,果断地发话道:“各自去赏月吧!”声音浑厚、中气十足。

    国公夫人又温和地补充道:“你们早点回去歇着。”

    “是。儿子告退。”

    “儿媳告退。”

    ……

    钟未央带上丫鬟,去和恩姐儿汇合。恩姐儿手里正提着一个六角的小花灯,慢慢地摇啊摇。

    孙嬷嬷连忙朝钟未央报备道:“花灯是序哥儿拿给恩姐儿的。”

    “好了,咱们回去吧。”钟未央轻声说道,在丫鬟清江的帮助下系上披风,孙嬷嬷也帮着恩姐儿披上小披风,一行人出了院门,钟未央带着恩姐儿坐上肩舆,缓缓地回平蒙院。

    平蒙院里,赵嬷嬷安排着在庭院里摆下了桌案,桌案上摆着香炉,插着长香,又有切成莲花瓣形状的西瓜,有叠起来的月饼,还有石榴、枣子等鲜果,这是为了拜月、供神。

    有小丫鬟悄悄地在对着香案作揖,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在祈祷什么,嘴巴飞快地动着,一副虔诚的模样,偏偏一点声音也不发出来。大家像是约好了一样,这个悄悄地祭拜完,走了,另一个或者两个丫鬟又悄悄地来作揖、祈祷。

    赵嬷嬷把这些情形看在眼里,并不管束她们,反而眼睛里含着笑意,把这个当成一件趣事。想当年,她还年轻的时候,也爱做这样的事。

    “少夫人回来了!”守院门的婆子突然喊了几声。赵嬷嬷连忙走去院门口迎接,脚步急急忙忙的。

    如众星拱月一般,钟未央和恩姐儿被一群丫鬟簇拥着进了屋子。

    秋香和如许安排小丫鬟端来热水,然后服侍钟未央和恩姐儿脱了披风,又洗手、净面。

    赵嬷嬷动作熟稔地接过小丫鬟捧来的热茶,安静地放到炕桌上,又一边说道:“奴婢下午带着少夫人的信、画轴和中秋礼去钟府,见到了太太,太太捎了一封信来,还又让奴婢带了中秋礼回来。”

    钟未央洗了手,洗了脸,正接过干布巾在擦手,转过头来问道:“见到三个嫂嫂没有?”

    屋内的琉璃美人灯光芒透亮,屋子里仿佛散发着暖暖的阳光。赵嬷嬷那微胖的脸上染上淡黄色的光晕,显得脸色明亮,她笑着答道:“少奶奶们都在陪着太太过节,还有二少爷、三少爷和四少爷也在!跟咱们这里差不多的热闹!只有老爷、大少爷和八少爷去了城外的别院,去陪老太爷和老夫人去了。”

    依照惯例,国公府逢年过节,都以镇国公府的名义向亲戚送年节礼,所以今天毫无例外地给钟府和钟府别院都送了螃蟹、月饼、西瓜等礼品。钟未央打听清楚了这些事,但是太想念钟太太,又担心钟太太会不会一个人过中秋、会不会冷清,所以等司徒玥音给她和恩姐儿画好了画,她便打发赵嬷嬷亲自去了钟府,借着送东西的名义,看看钟太太中秋节过得是否热闹。

    钟未央这会子心里放心了,没急着读钟太太写来的信,而是先带着恩姐儿去沐浴、换了衣裳。

    “恩姐儿今天跟我睡吧!”钟未央笑着轻拍拍小家伙的头,兴致满满地说道。

    恩姐儿连忙点点脑袋,伸手抱住钟未央的腿,哈哈笑。因为这正是她喜欢的事情!

    钟未央又转头朝赵嬷嬷吩咐道:“嬷嬷,把娘的信拿过来吧!”

    “是。”赵嬷嬷急忙忙地出了内室,去暖阁里拿信去了。

    “孙嬷嬷,你今天和赵嬷嬷一起睡炕上吧!”钟未央又随意地吩咐道,然后牵着恩姐儿的小手,去了大床前。

    孙嬷嬷很有眼色,她最近把赵嬷嬷的举动都看在眼里,心里至少猜到了八九分,这会子连忙走过来,帮忙把恩姐儿抱上床。

    小家伙穿着乳白色的中衣,小小的衣裳、小小的人、白白嫩嫩的脸,矮矮胖胖的小身子,发出着欢喜的笑声,很活泼地立马在湖蓝色被子上打起滚来,别提多欢快了!

    孙嬷嬷很谨慎地站在床前护着,生怕恩姐儿不小心掉下来。

    钟未央自己也上了床,任由恩姐儿在被子上打滚,这时,赵嬷嬷拿着信进来了。钟未央伸手把信接过来,背靠着大引枕,舒服地坐着、靠着,不急不缓地打开信封,动作如行云流水,顺畅自如,展开信纸,安静地看信。

    内容很简单,无非是一些叮嘱的话,并没有其他的事情。

    恩姐儿不打滚了,此时也靠到钟未央身上,也来看信。

    天已经晚了,钟未央教小家伙在信上认了几个简单的字,然后把信交给赵嬷嬷,侧躺下来,把头枕在枕头上,哄着恩姐儿睡觉。

    赵嬷嬷和孙嬷嬷轻手轻脚的,也去沐浴、更衣了,然后把屋里的琉璃美人灯都吹熄了,安静地去炕上睡下。

    外面,天上,圆月撒下干干净净的清辉,忽然,乌云遮过来,形状像一只苍狗,吃掉了月亮。过了一会儿,月亮又慢慢地滑动,渐渐地露出整张圆圆的脸。

    夜色,稍显清冷,特别是在格外安静的平蒙院里。

    半夜,钟未央突然惊醒,伸手捉住了恩姐儿踢过来的脚丫子。小家伙那小脚踢来的方向,正是对着钟未央的肚子。钟未央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就醒了,想一想还真是神奇的事,自己刚才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竟然及时地就捉住了恩姐儿的小脚。此时,心里的惊险心情已经过去,变得稍有后怕。

    她看了看恩姐儿的睡颜,然后侧转过身,面向床外面。这样对她会比较安全。

    恩姐儿的小身子又动了动,慢慢地挪到钟未央身边,紧紧地挨着钟未央的后背,然后乖乖地不乱动了,像是小船划了划,找到了安心的港湾。

    钟未央又转过身,面朝着小家伙,用左手护着肚子,用右手搂着小家伙,轻轻地拍拍她的背。然而,脑中此时思绪万千,她虽然安然地闭着眼睛,但是已经失去了睡意,突然很想念司徒明。他此时应该已经离开了五台山,大概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太后九月初九过千秋节,他最迟九月初八就要回来了,她在心里安静地想着。

    ——

    官道上的一处驿站,马槽里歇着二十来匹骏马。

    司徒明独自一人在看月亮,站在驿站的高墙上。钟未央在想着他,他也在想着钟未央。就算两人隔得再远,此时只要仰起头,看到的一定是同一轮明月,这正是他此时心里的心思。因为是同一个月亮,所以他觉得自己和钟未央之间不再隔着距离,当然,只能聊以慰藉罢了,他也并非那等多愁善感的人,之所以此时吹着夜风,还站在夜色中,最大的原因就是他睡不着,想钟未央想得睡不着,闭上眼睛,或者睁开眼睛,脑中全是钟未央,胸膛里像是碰撞着火石。既火热,又沉闷。许多话涌在心里,而钟未央不在眼前,偏偏他不爱自言自语。

    “铛!”突然听到声响,像是角落里发出来的,很小的动静,像是一块小石子掉落在地。

    司徒明的剑眉瞬间变得肃然,右手已经握住了剑柄。

    气氛肃静,隐隐的散发杀气。

    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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