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总部辖下的迪袒斯警视厅,拥有三千名警员,负责都城的平民区治安。说白了,它就是一支防控平民动荡的部队。

    在警视厅的会议室里,各部门主要负责人坐在长条桌的两侧,厅长克奇斯坐在主位上。作为警察总部的特派员,雷一凡应约列席。他仍然倚门而立,没有坐在会议桌旁。

    “过来坐。”会议开始前,克奇斯扭头叫雷一凡。克奇斯旁边空着一个位置,是刻意为雷一凡准备的。

    “我是旁听。”雷一凡没领情。

    “既然你不愿意坐,那就开始吧。”克奇斯指了指会议桌旁的电脑。

    雷一凡走过去,把u盘插入电脑。墙壁上的大型显示屏,呈现诡异的影像。

    影像由迪袒斯大学的操场,聚焦到讲坛上,随即又聚焦到陆化道的讲稿上。讲稿上出现一行血色的大字:权贵走狗,亵渎人性,吞墨而亡。当画面重新放大,呈现陆化道的全貌,陆化道的胸膛洞穿无数个窟窿,血水和肠子喷泻而出。他的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喉咙,蜷缩着倒在讲坛上。只瞬间,他鲜活的身躯就变成了干瘪的腐尸……

    雷一凡解释道:“这是现场摄头记录的影像。由于我们人类的摄像机,无法对冥界事务完整成像,导致这一影像与真实情形有所不同。当时,陆化道的头顶出现一行字,那行字由零散的骨骼排列而成。很快,零散的骨骼汇聚到一块儿,变成一具骷骨。知道那是什么吗?”雷一凡刻意停顿了一下儿,以引起众人的注意。“骷髅鬼,来自冥界的招魂使,是比死神达纳托斯更加可怕的死神。之所以说它可怕,是因为达纳托斯只索死人的魂,骷髅鬼连活人也不放过。可以断定,那行字是鬼判官用判官笔书写而成。正是鬼判官的出现,才招来了骷髅鬼。”

    “鬼判官……”众人无不哗然。

    “对,就是鬼判官。只不过他不在冥界,而是在人间,在我们身边。我和在场的几千人,全都目睹了恐怖的一幕,一条长着三个脑袋的狗,在陆化道的身体内外急速穿梭。那条狗就是冥界的灵魂守护者,该耳柏洛斯。虽然它仅是该耳柏洛斯的缩小版,只有人的拳头大,却和神话记载的死神一样恐怖。”

    “你在讲神话吗?”有人提出质疑。

    “希望如你所说,可惜不是。陆化道的死状,酷似希腊神话中的蛇发女妖,是人死后经过一段时间的尸化作用,才有的样子。陆化道的尸体为何瞬间变成了‘蛇发女妖’,我无从了解真相。我能肯定的是,那不是人间应有的现象,而是冥界效应。”

    众人惊得哑然无声。

    克奇斯站起来,战战兢兢宣布:“会议结束,陈天放和雷一凡留下。其他人各回岗位,做好应战鬼判官的准备。”

    众人唯恐避之不及,全都急匆匆离开了会议室。

    克奇斯走到雷一凡身边,用征求的口吻问:“能说说你的想法吗?”

    “我想见一见,打算利用我的人。”雷一凡面色冷峻,语气强势。

    “能否给我一个接受的理由?”克奇斯语气暧昧,神情专注。这表明,他本人接受了雷一凡的提议,但他做不了别人的主。

    “作为国府警察,我不会成为某人的雇用。但这并不表示,我不会为某人提供帮助。”雷一凡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跟我来。”

    克奇斯向一旁的暗门走去。发觉雷一凡原地没动,克奇斯停下来,用眼神催促他。

    “这里是案情分析室,我的分析还没有正式开始。我认为,想要利用我的人,应当对我的分析感兴趣。”雷一凡的态度很明确,在国府警察面前,任何人都是迪那摩的公民,不能高人一等。何况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

    雷一凡的官阶比克奇斯低了许多,可雷一凡毕竟来自警察总部。克奇斯拿雷一凡没办法,只得冲陈天放打手势,示意阵天放前去开门。

    陈天放跑过去,拉开密室的门。正在侧耳倾听的尼莫娘,从门里走了出来。

    尼莫娘强作欢颜。她想用笑意掩饰不安,可她笑得实在勉强,让在场的人都觉得不自在。

    “尼莫娘女士,关于你的儿子,你有什么对策?”雷一凡率先打破尴尬的局面。

    尼莫娘忙说:“我的脑子乱极了,哪里还有对策。噢,这么说话有点儿别扭,我们见过两次面,应当有个亲切的称呼。我能叫你的名字吗?”

    “当然。”

    “雷一凡先生,你觉得,我儿子会有危险吗?”尼莫娘满目渴求看着雷一凡,仿佛雷一凡是她的救世主。

    “庆幸的是,海格力斯遭遇的是冥梦咒,不是判官笔。”雷一凡略一停顿,随即换了个话题。他用关切的口吻问,“尼莫娘女士,你儿子是斯提克斯学院的学生吧?”

    “这有什么不妥吗?”由于高度紧张,尼莫娘的呼吸严重受阻,以至于眼球明显突起。

    “古希腊人认为,冥界由三部分构成,亚科斯特尔草原、塔尔塔罗斯炼狱和极乐岛。我听说,精英学校的学生,把普通校区称作亚科斯特尔草原,把横在普通校区与斯提克斯学院之间的河,叫作冥河。依此推断,河的另一测,也就是斯提克斯学院所在地,应当是塔尔塔罗斯,或是极乐岛。”

    “你认为,学生们去的是极乐岛?还是……”惶恐导致的窒息,让尼莫娘说不下去了。

    “在神话世界里,冥界的亚科斯特尔草原,笼罩在无边无际的幽暗中,那里全是丧失意思的鬼魂。只有遇到船夫卡戎,无意思的鬼魂才能渡过冥河。渡过冥河的鬼魂分为两类,善良的鬼魂进入极乐岛,那是令人神往的天堂,罪恶的鬼魂被打入塔尔塔罗斯,那是万劫不复的炼狱。”

    “斯提克斯学院到底是天堂?还是炼狱?”

    “我和你一样,深感迷惘。我们都清楚,精英学校的学生,绝非丧失意思的鬼魂,而是渴望跨越冥河的学子,是活生生的人。依此推测,黑色城门的里面应当只有极乐岛。可是,事实真的如此吗?我们知道,任何事情都有正反两面,冥界的精髓就在于它固有的两极,极度安逸与极度恐怖,天堂与炼狱。”雷一凡收住话锋,注视着尼莫娘。

    雷一凡极具感染力的分析,把尼莫娘带入令人生畏的灵魂世界。尼莫娘早已吓得惊魂出窍,哪里顾得上雷一凡的反应。

    “尼莫娘女士,你有几个儿子?”雷一凡问。

    尼莫娘打了个激灵,才回过神来。她颤声说道:“我只生了一个孩子,海格力斯是我唯一的儿子。”

    “听说恶生也是独生子。你对这个名字不陌生吧?”

    “你说恶生啊。听说他是普通院系的学生,是个可怜的孩子。”

    “倘若不是别人强加给他的厄运,他未必那么可怜。尼莫娘女士,你听说过死亡游戏吗?”

    “你说什么,死亡游戏?那是什么?”尼莫娘一脸惊诧。

    不难看出,尼莫娘反应过度,是事先准备不足,不知如何应对。

    “让你见笑了。”雷一凡自嘲地笑了笑。“作为该事件的探员,到现在都不知道死亡游戏是什么,说起来很惭愧。”

    “对,对。”陈天放插话道,“雷一凡调查的是个事件,不是案件。就是说,在没有结论之前,警察总部尚无定论。”

    “是啊,”雷一凡优哉游哉地说,“在警察总部给出结论之前,迪袒斯大学鬼判官杀人,也是事件。两者都是事件,我们可以慢慢查证,不必心急。”

    克奇斯想插话,尼莫娘用手势制止了他。

    尼莫娘坦诚说道:“我觉得,你提到了两个事件,都是可怕的凶杀案,至少我目睹了陆化道的死亡过程。”

    “那是结果,每一个结果都有成因。尼莫娘女士,你可否分析一下儿陆化道的死因?”雷一凡步步深入。

    “你让我为难了,我的推理能力十分有限。”尼莫娘推诿道。

    “那么,可否由我代劳?”

    “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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