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李穆家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午夜,比较让李泰感到意外的是,李雅这小子原本已经睡下,但在听到他要离开时,便又忙不迭的爬起来哭喊着要一起离开,不肯留在家里,甚至就连李穆这个亲老子都喝阻不住。

    这一幕自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李泰也没想到李雅这小子会对自己这么依恋。彼此间本就聚少离多,偶有短聚时候,因为这小子的诸种顽劣,李泰也鲜少对他有好脸色。

    李远倒是趁此暗示想要再送几名子弟到李泰家中,但李泰压根不接这话茬,将三个小子提上车便忙不迭离开。

    倒不是担心他家给不起学费,而是那些小子们纠正很难。人是有着极大从众心理,哪怕成年人都不免三人成虎,小孩子更加难免受到环境的渲染。

    李雅这小子也是脱离原生家庭的影响之后,各种习惯和性情才逐渐发生了变化。真要一群坏小子凑在一起,那必然是要个顶个的攀比谁会更加的放纵、更加的没有尺度。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李泰先向三个小子许诺再过一个多月便带他们前往长安参加自己的婚礼,然后才着员将他们送往商原,自己也赶赴城外军府上班。

    当他再抵达后军兵城时,正有多名督将垂头丧气的站在城门前等候,待见李泰一行入此,便都忙不迭的迎了上来,张石奴见状忙不迭打马蹿出,共其他亲兵们将这些督将隔绝在外。

    “末将等参见大都督,恳请大都督原谅……”

    “大都督明鉴,末将实在没有与中山公党同私结,只是日前叱列伏将军出面相邀,推辞不过……”

    这些督将们涌上前来,各自大礼作拜于李泰马前,乱糟糟的呼喊辩解着,似乎还想挽回一下,希望能够继续留在后军之中。

    李泰抬手制止了将要挥杖驱赶的亲兵,勒马顿住垂首望着这些将领们说道:“你等今日盘桓城外、滋扰阻行,亦是一罪。但念你等各忧职事前程而言行失守,暂不加罪。

    能通过层层选拔得授军府职事,想必你等各自也都颇具戎才,但是军令既成便不容更改,不能共事军府,于我亦是一憾。

    但是军府之外另有广阔天地,巨寇未除,何患没有英雄用武之地。我虽然忝执军府,但才力机缘未必就优于你等,今日聚散不伤和气,来日或还有时需要仰仗诸位,稍后判词必具美言,绝不恶语伤人。你等可以入府直取,也可归家等候。”

    众人听到事情全无挽回余地,各自也都唏嘘懊恼,但见李泰并不盛气凌人、一味咬紧他们不肯放过,各自也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关西虽有比较周全的文武官员考课黜陟制度,但是主官的判词评价也占极大的比例。如果和主官之间关系闹得太僵,那么在下一次任命时几乎不会有什么好的官位,更有可能就此禁锢不用。

    之前贺若敦在李泰府上一副走投无路的模样,原因也正在于此。在这中古时期的官场环境中,主官和荐主对于一个人的前程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当然你要有随时准备揭竿而起的勇气和实力,啥规矩也不用管,尽情放纵、尽情作死就好。

    这些人之前选择站队宇文护,也是觉得宇文护的资历背景要比李泰更硬一点,却没想到宇文护这么镇不住场面,就连自己都还没来得及上任便被踢走,还连累他们也被赶出了军府,甚至还来劝退他们,实在是让人欲哭无泪。

    李泰不再就此继续针对报复他们,对他们而言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不过还是有人担心这只是场面话,表示要跟随入府,亲眼见到呈交台府的判词才会放心。

    李泰对此也没有多说什么,早早解决了这些人事纠纷并尽快让军府事务走上正轨才是正事,于是便任由他们跟随同入府中。

    因有这些督将们的前车之鉴,所以当李泰再返回城中军府的时候,便见到府中明显较之昨日更热闹了几分,人员出出入入、一派繁忙景象,虽然细看也有几分刻意之态,但也总好过之前完全没有紧迫感的样子。

    李泰对此也比较满意,不给你们展示点狠的,你们就不知道老子不好惹,老子可是让许多台府属官至今都恨之入骨的堂堂考勤王!

    待李泰走入直堂坐定下来,留守长史陆腾便手捧事簿匆匆入前奏事。

    其实眼下府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众多督将离职替换问题,至于其他正常的事务也都因此而停滞下来,人员不到位便难以继续进行。

    于是李泰便也摆手示意陆腾不必浪费时间,且先安排人手在军府中腾出一片地方出来,用来作为他的骠骑府属员入驻进来。

    他今是开府仪同三司,拥有自己的一批幕僚下属,但今在华州城中却并没有正式的官邸,又不好将这些幕僚直接聚结在私邸之中,安置于军府内也是应有之义。

    一般达到骠骑开府级别的高官,往往是要担任台省、州郡与军府的主官,因此便往往同时存在两府乃至三府的下属班底。

    李泰如今便身兼多职,他前任的绥州刺史并未解职,只因都督军事转为后军大都督而留直军府并不赴州,绥州众属员仍然属于他的下属。后军军府自有一套班底,再加上骠骑府,已经是三套班子了。

    但是除此之外,侨置的西河郡也是归属他的治理之下,这又是一套人事班底。

    换了一般人,想要获得这么多兼职、而且都是实权职位已经殊为不易,也完全没有足够的人手来填满诸府职位。

    但对李泰来说,他只是宁缺毋滥,并不想从属麾下的人事过于臃肿杂乱,故而许多府职都未辟员就任,真想搞的话,分分钟就能配齐。不说如今已经就事麾下的门生故吏,单单那些急欲投献于他门下的人便足够使用。

    宇文护办事效率还算得力,昨日刚刚达成共识,今早众督将辞呈便都已经摆在了案头。

    为了能够让新人尽快就位,李泰拿起那些辞呈便逐一批复,判词中对这些将领们的表现也多加美化表扬,并没有刻意的使坏毁谤。

    其实他对这些督将们本身也没有太大恶感,若只两三人的话也只一笑置之、不会过分深究,但今已经成为一个群体性的事件了,若是不加严惩,主将威严又如何体现?

    但正如他自己所说,风水轮流转,说不定哪天又会遇见和共事。今次的事情,他也只是对事不对人,没必要因此一事便抹杀旁人的所有,真要有看不开的对此耿耿于怀、意图报复,遇到了再收拾就是了。

    他这里还在认真书写判词,下属有人来报宇文护已经入府求见,同行的还有贺兰祥。听到这话后,李泰便连忙从一堆纸卷中翻找出宇文护的告身与判词,然后便起身降阶出迎。

    这一对表兄弟今日都着时服,瞧着姿态倒是轻松惬意,只不过当宇文护见到正在军府前堂那些督将们时,神情多多少少有些不自然,有些尴尬的将头转到了一边。

    李泰将此二人请入客堂,旋即便将宇文护的告身判词递交给他,宇文护接过匆匆一览之后,便又叹息说道:“此番就职匆匆便辞,无一事有益军府,难得伯山尚肯给我美言修饰,多谢你了。”

    “我知萨保兄才力可观,今次有困人事扰甚才没能尽展才干。令言相赠也是期许,希望萨保兄来日入事中军军府能够诸事顺遂,建功立勋。”

    李泰又化身一个假笑男孩,望着宇文护微笑说道。

    彼此间虽然和气尚存,但也实在没有什么亲近话可说,而且宇文护入此之后便通体的不自在,既然拿到了可以办理履新的文书,当即便起身告辞。

    待到离开后军军府后,贺兰祥望望仍自沉默不语的宇文护,开口叹息道:“这李伯山当下声势正壮,稍作回避也没有什么……”

    不待贺兰祥把话讲完,宇文护便露齿一笑,继而说道:“这区区小挫,我早已经看开,反而心中庆幸挫折早遇,没有更大的损失。阿叔之前便说李伯山急于求成、恐居人下,之前我感触未深,但今与他争道夺势而颇受所伤,也是一个可贵的教训。

    他今羽翼虽张,但仍需规避强权,对我虽有打压但也需作示好,我虽然受了一场教训却也没有什么实际的损失,反而借他情面得居上府,正需要沉下心来养成权谋城府,不可再想之前那样无由妄动。一旦再有碰撞,需我出手的时候,绝对不会再是今日的情景!”

    听到宇文护并没有因此心灰意懒,而是反思感触颇为深刻,并且还颇有信心,贺兰祥便也放下心来,拍拍他肩膀笑语道:“这少年权徒虽然势头凶猛,但有我中表兄弟内外警惕防备,来年世道之内必也让他无处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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