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场今年新买了两辆吉普车, 另成立了运输队,卡车、拖拉机、吉普车都归运输队管。
向北与陶南风一起下山看望受伤的采矿工人。
镇医院条件只比农场卫生院齐全一些,骨折的打了石膏, 受伤的缝了针,伤口清理干净, 安排床位躺着休息观察。
看到向北和陶南风一起过来,受伤的工人都有些受宠若惊。
这三位工人都是南北坡大队的村民,通过招工渠道进到农场,自此有了稳定的收入, 对向北感激不尽, 还不等向北开口道歉,他们都纷纷表态。
“我们没什么事, 就是砸了一下, 不要紧。”
“别看这包扎得吓人, 其实受伤不严重, 过一周就能回来上班了。”
“可千万不要怪我们乔科长和小陈科长, 他们都是好人, 是我们贪那几个加班费,主动要求赶进度的。”
纯朴的村民对农场有极强的归属感, 受了伤却没有半点埋怨, 这让向北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沉甸甸的。
他握着其中一个工人的手,声音有些颤抖:“对不起, 是我们的疏忽。这次医疗费全部由农场出,每天给你们五块钱生活补助。治病期间工资照发,另外每人可以领取工伤赔偿金一百块。”
“这么多?使不得、使不得!”工人一听休病期间工资照发、赔偿金有一百块,慌得连忙推辞。
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呢?只听说不好好干活就没有工分,若是病了会被嫌弃, 从来没听说受了伤还能拿这么多钱的!
陶南风也觉得村民淳朴可亲,微笑着将罐头、麦乳精等营养品放在病房床头,一边说:“你们是工伤嘛,这些都是应该的。”
工人感动得热泪盈眶,连连感谢。
“还是国营农场好啊,福利真好,这样我们干起活来更有劲了。”
“是啊,再也不怕生病、受伤,感谢农场,感谢领导,感谢向北。”
“小陶科长谢谢你,还特地过来看我们,我们都是农民,皮糙肉厚的,经得起摔打,没事的。”
陶南风走出病房,对向北说:“咱们农场的人真好,你带着乡亲们致富的理想在慢慢实现,大家都领你的情呢。”
向北与陶南风并肩而行:“乡亲们越是明理,我这心里越是过意不去。”
陶南风点点头:“嗯,这件事原本就是农场的错,可是工人们个个抢着为乔亚东、陈志路说话。咱们不能让老实人吃亏,这个赔偿金制度立得很好。”
向北听了陶南风的话,大起知己之感。沉重的心情变得轻松起来,转过头看了陶南风一眼,眼中满是柔情。
他的目光从陶南风的眼睛渐渐下移,最后落在那粉色唇瓣之上。
虽然向北没有说话,可是他的目光却极为炽热,陶南风被他看得脸颊一阵发烫,转过脸不敢与他目光相对。
矿洞中的亲吻画面浮在脑海,向北感觉脚像踩在棉花上,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
从曲屏镇医院回来,陶南风坐在车中看着渐渐远去的医院门诊楼,忽然说了一句话:“我们农场建个医院吧?”
向北坐在前排,转头看向她:“怎么呢?”
司机小范有点小激动,忍不住接话:“陶科长,建医院好啊,我支持!”
向北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
小范缩了缩脖子,立马老实下来,专注盯着前方不敢再随意开口。
陶南风看小范被向北轻声一哼便吓得闭上嘴,不由得挑了挑眉,看着向北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谴责。
她的眼睛亮晶晶、波光荡漾,却还带着点湿漉漉的责备,这令向北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咳嗽一声,对小范说:“说说,为什么支持?”
小范目光前视,分神回了一句:“咱们农场这么多人,现在卫生所只有两个医生,根本治不了什么病。这回工人受伤幸好车在农场送得及时,要是车都开出去,那就危险了。”
陶南风说:“对啊,我也是这样想的。”
向北转过头,看着前方山路。这条车道是自己带着修路队奋战几年方才修好,现在通了车,上下山方便多了。
盘山路车速快不起来,开下山接近一个小时,如果没有车走下去再快也需要两、三个小时。
农场发展越来越快,遇到急症、重症怎么办?救人如救火,时间就是生命。
陶南风考虑得对,农场现在有了钱,建好小学之后就该着手建医院了。
向北说:“我原本想先建中学。”
陶南风迅速接过他的话头:“我们农场职工的孩子大多都在读小学,曲屏镇中学目前的招生规模能够满足农场和南北坡大队的需要,这两年只要搞好校车接送工作,适当给予入学鼓励就行。可是,医院的建设迫在眉睫。尤其是妇产科、儿科,你不觉得特别重要吗?”
向北再一次转过身来,专注地看着陶南风。
这姑娘,总能让他赞叹。
“你说的有道理。”向北点点头,“那就建医院吧,你先做建筑设计。”
陶南风灿然一笑:“好。”这回在家里受父亲耳提面命,又学到不少实用的建筑设计原理与方法,江城建筑大学的校医院的平面布局自己非常清楚,在那个基础之上修改一下就成。
回到农场时已是中午,下车之后向北对陶南风说:“走,去我家吃饭吧?”
陶南风犹豫了一下。
向北笑着说:“怕什么,你跟着我辛苦跑了这么久,总得吃饭嘛。再说……”
他从怀里将陶南风送来的围巾拿出来,眼里带着一丝鼓励:“你不是要还礼?自己亲手送不是更合适?”
陶南风有些羞涩地低下头:“可是,那是你爸妈,现在就要见家长吗?我有点不敢。”
向北弯下腰,凑近她的脸,声音变得极低极柔:“我爸妈是非常好的人,你见到就知道了。”
若是旁人,陶南风或许还会提防,可是她面对的是向北,那种发自内心的信任从来到修路队的第一天便开始建立。
虽说两人刚刚建立恋爱关系,但她却觉得已经和向北谈了很久,久到……见家长也不是不可以。
陶南风抬起头,与向北目光相对,轻笑道:“好。”
能够教导出向北这么有责任感、正义感的父母,一定是非常好的人。
向北成功将陶南风带回村,引来村民好奇的目光。
不过陶南风是农场名人,认得她的人有不少,笑眯眯地和她打招呼。
“是陶知青啊,过了年越来越漂亮了。”
“今天怎么有空来村里?是不是要和向北谈重要的事情?不会又有矿要开吧?”
“陶知青可是贵客啊,到家里坐坐,喝杯茶去?”
不认得陶南风的人窃窃私语,只觉得向北与她走在一起,一个刚、一个柔,一个英武高大,一个修长秀美,并肩而立显得极为和谐,忍不住猜测。
“这是向北第一次带年青姑娘回来啊,是不是?”
“这是他对象吗?真是郎才女貌。”
“这姑娘长得真漂亮,一看就是文化人。”
等向北和陶南风走远,这两拔人便开始互相交流。
“这姑娘是知青?难怪先前媒婆介绍镇上的中学老师向北看不中,原来是喜欢这样的。”
“嘘,可不敢乱说,这姑娘你知道是谁吗?那可是农场有名的陶三锤!不管是多坚硬的石头,她只要三锤子就能砸碎,力气大得很。修路队多亏有她,不然咱们这条路到现在都通不车。”
“有文化、有力气、还是基建科科长,这么漂亮的姑娘可真是百里挑一的好呀,如果能够嫁给向北,那向北他爸妈睡着了都得笑醒。”
“不一定、不一定,莫太早说这些。说不定就是谈公事呢?毕竟向北和陶知青都是农场领导。”
“鬼扯,谈工作不会在农场谈,怎么会到向北家里来?我的眼睛毒得很,告诉你,这姑娘绝对是向北的对象。”
陶南风耳聪目明,村民的议论一句一句都钻进耳朵里,她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自己的辫子,悄声道:“就不该听你的,这么仓促地过来。”
向北略弯了弯腰,尽量与她靠得近一点,安慰道:“村里人就是这么热情,你别听他们说就是。再说了……你本来就是我对象。”
“对象”两个字就像是两块冰糖,含在嘴里就甜丝丝的,说出口的时候,向北嘴角不由自主地上翘,欢喜得胸膛都要炸开一般。
眼前这个漂亮的姑娘,是自己心仪的恋人,是将来会嫁给自己的女人,是自己会一辈子呵护、关爱的对象。
她肯跟着自己来家里吃饭,这代表什么?
向北知道,这代表她信任他、喜欢他、心里有他,愿意跟他交往。
陶南风脸蛋一红,转过脸不敢接他的话。虽然两人交往才两天,可是和向北在一起却让她心里甜丝丝的、软软的,不管他说什么,听着就会让她开心起来。
是啊,他们俩在谈恋爱,抱过、亲过,是非常非常亲密的恋人。
对象?那就是吧。
向永福正坐在檐下抽旱烟,眯着眼睛看见陶南风与向北并肩而来,忽然从椅中站起,大声对屋内唤道:“银珍、银珍,赶紧切腊肉,来客人了!”
梁银珍正在厨房忙碌,听到丈夫的话嗔怪道:“什么客人,看你激动的。”
一边说,梁银珍一边解开蓝布围裙拍打着身上的灶灰,从厨房迈步出来。抬眼看到眼前越来越近的一双人影,眼眶忽然一红,差点掉下泪来。
“来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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