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南风与向北也同时站了起来。

    电报,  加急电报,一定是十万火急之事。

    三个人一起抢到屋外。陶守信慌得连拖鞋都没有换,直接穿着棉拖鞋跑出来。

    “邮递员同志,  是我,我是陶守信。”

    邮递员骑着辆绿色的自行车,  扬着手中的电报:“请您签收。”

    陶守信接过电报快速浏览上面的内容。一秒之后,  他将电报递给向北:“给你的。”

    向北愣了一下,面色顿时变得凝重,  接过电报,  念出声来。

    “转告向北,  卷烟厂协议有变。林虎已动身往德县,速与之会合。”

    陶守信关心地问他:“怎么回事?”

    向北将电报放进口袋,  满含歉意地看着陶守信。

    “我得马上出发去德县卷烟厂。原本说好了引进他们的设备,代生产香烟,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对方不打算履行承诺。周林虎他们已经过去,  但我还是得亲自跑一趟,不然镇不住场子。”

    他转头看着陶南风,  眼中带着一丝眷恋与不舍。

    “你在家先等几天,  等我忙完德县的事情,  再来接你。”刚刚见面,  马上就要面临分离,向北真是舍不得。

    仰头看着向北,  陶南风毫不犹豫地说:“我跟你一起去!”

    向北眼睛里绽放着极亮的光芒,  转眼又黯淡下去:“时间紧,我要开夜车,累了就在车上睡,  这个苦头你吃不得。”

    陶南风抿了抿唇,摇了摇头:“我不怕吃苦。”

    向北心中一阵温暖,却依然不舍得让陶南风和他一路急行,他将目光移到陶守信身上,希望他制止陶南风。

    陶守信板起脸教训女儿:“你跟着去凑什么热闹!开车去往德县得一天一夜的时间,向北是当过兵的人,受过训练扛得起这份辛苦,你哪里行?”

    陶南风拉着父亲的胳膊撒娇:“爸,我想和他在一起。他一个人开那么久的车,我跟着也安全点嘛。”

    陶守信低头看着女儿微微撅着的唇,明亮的眼眸之中满是恳求之意,不由得心软下来。

    陶南风看得出来父亲已经同意了一半,继续加码:“爸,我现在读的是干部培训班,档案关系还在农场,依然是农场基建科科长。烟厂项目有事,我出面也是责任所在,是不是?”

    陶守信见女儿心意已决,听她所言又极有道理,纵有不舍也点了头。

    “行,我同意你跟着去。把行李带上,路上不要给向北添麻烦,不许叫苦叫累,听到了没?”

    陶南风笑得灿烂无比,冲向北眨了眨眼:“等我一下,我收拾下东西。”便跑进了屋。

    陶守信转头看着向北,张了张嘴,却又闭上,挣扎了半天,终于将向北拉到院子角落,语重心长地说出一番话。

    “向北,我信你是君子,这才同意女儿和你同行。你们虽然是恋人,可毕竟没有结婚,有些事情……发乎情、止乎礼,请你克制,好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这是父亲能为女儿撑起的一把保护伞。

    向北脸一红,挺起胸膛:“我向您保证,婚前绝对保持理智。我会永远爱护着南风,这份爱护里,包括给她足够的尊重,守护她的名声与清白。”

    陶守信眼中有泪光闪动。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伸出胳膊,重重拍在向北肩头。在心里默默地说:谢谢!谢谢你。

    --

    一夜急行。

    向北双手握着方向盘,眼睛看着前方,偶尔分神与陶南风聊几句闲天。

    陶南风认真观察着他的动作,心想着要是学会开车,夜间行车连车灯都可以不打,夜视能力有奇效啊。

    向北看她感兴趣,便认真解说,听得陶南风连连点头。

    “你要真想学,等到了农场我教你,想办法给你弄个驾照。”现在驾照难学、难考,脱产学习半年才能考试,而且还得实习一年,无安全事故了才能领证。

    陶南风好奇地问:“驾照是什么样子?”

    向北腾出一只手,从衣服上口袋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红本本,递给陶南风。

    陶南风接过仔细翻看,红色皮革封面,上面印着“中华人民共和国机动车驾驶证”这几个大字,翻开来扉页上“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熠熠生辉。

    内页上除了驾驶证号外,还有姓名、出生日期、籍贯、服务单位、主管机关、发证单位、发证日期等相关信息。

    陶南风看着上面“向北”这两个名字发呆,不知道为什么,光是看到这两个字,她就觉得心里甜丝丝的。

    向北瞟过一眼,嘱咐道:“天色暗,你看不清,莫伤了眼睛,等明天再看吧。”

    陶南风抿嘴一笑,合上驾照,将它放回向北的衣服口袋里。

    香风袭来,玉臂横陈,画面香艳,向北心中一荡,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想到陶守信的交代,向北目不斜视,声音略有些嘶哑:“你先眯一下,让我安心开车。”

    陶南风不敢再打扰他,将脑袋靠在副驾驶后背,双手置于小腹,安静睡觉。

    连续开了五个小时车,向北实在疲惫,便将车停在加油站。关上车窗,轻手轻脚从行李里取出一件厚衣服,盖在陶南风身上,自己则躺到后座,迅速进入休息状态。

    就这样走走停停,第三天一早顺利抵达德县。

    果然如向北所言,这里空气里流动着的都是香烟气息,深深一呼吸,就能感觉到鼻腔里、肺里侵入一丝烟味。

    陶南风皱起了眉毛。

    女性极少能够欣赏烟味的。那种霸道的气息,飘到哪里就沾到哪里,甩都甩不掉。

    向北取出一盒清凉油递过去:“抹一点在鼻子底下,味道就不那么冲。”

    陶南风接过清凉油,抹了点之后感觉气味果然清新了一些。

    转头看着向北,连续开了一天两晚的车,向北的眼睛里有了血丝,脸颊冒出无数青色的胡茬,看着有些憔悴。

    她抬头抚了抚他的脸,心疼地说:“应该找个招待所休息一下的,你这样开车太累了。”

    向北捧着她的手,在掌心吻了一下,微笑道:“这算什么,以前我们出任务,连续三天三夜轮流开车,没事。”

    他将车径直朝德县卷烟厂旁边的招待所而去。

    “周林虎他们肯定住在那里,我们直接去那里。我们洗把脸,我带你去吃小碗米粉去。”

    陶南风看看表,六点半,时间的确还早,卷烟厂的领导们估计得八、九点钟才上班呢。

    向北是经常出差的人,随身带着介绍信,来到招待所开了两间房,问清楚周林虎住的房间,直接上去敲门。

    周林虎睡眼惺松来开门,看到向北就像见到亲人一般,一把将他抱住。

    “场长,你可来了!卷烟厂的高厂长不肯见我们。”

    一抬眼看到陶南风亭亭而立,周林虎顿时瞪大了眼睛,推开向北,冲陶南风咧嘴一笑,伸出手相握:“陶科长,你也来了?”

    向北在一旁目光凛然,周林虎握手只敢轻轻一触。

    向北对陶南风说:“我先问问情况,你去房间梳洗一下,等下我来叫你。”

    等到半个小时过去,陶南风与向北一身清爽地会合。

    向北是军人,动作快速麻利,不仅换了衣服,还刮了胡子刷了牙,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奕奕。

    陶南风重新结了一条大辫子,头发乌黑油亮,辫梢用浅蓝色绸带绑了个蝴蝶结,随着她轻盈的步伐轻轻抖动,仿佛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穿一件蓝白两色格子呢外套,衬得小脸雪白如玉、眉目如画。

    看到这样的陶南风,向北心里爱得不行,可是宣传科科长周林虎、办公室主任汪晓溪、司机毛鹏在一旁虎视眈眈,一腔爱意无法表达,只得抬手轻柔地搂了搂她肩头:“走!吃米粉去。”

    德县的米粉在湘省十分有名。

    用早稻米制作而成的米粉,洁白、混圆、细长,用开水烫熟之后,加上大骨汤、香葱、青红椒,再浇上一层现炒的码子,吃起来咸香可口,劲道十足。

    卷烟厂大门口附近有两家国营饭店兼卖米粉,来往食客不少。

    汪清溪走到卖票处,给每人买了一碗三两的米粉,浇头统一为酸豆角炒肉沫。当米粉端到面前,陶南风凑近一闻,那米粉香气与肉菜香味混杂在一起,抚慰着吃了一整天干粮的肠胃。

    一行五人,边吃边聊。

    向北压低声音,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细细说给陶南风听。

    卷烟厂厂长高德顺原本已经和向北说好,厂区引进d国设备,换下来的五成新设备以三千元的价格卖给秀峰山。按照约定,一月份安装好新设备之后,秀峰山农场就派人过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并派工程师前往指导设备安装。

    没想到这一次周林虎等人带钱过来,事情却变了卦。

    副厂长常贵不知道为什么故意刁难,说这套旧设备也是d国进口货,当年两万多块买进来,怎么可能三千块钱卖给小小的秀峰山农场?

    车间主任冷嘲热讽,说哪怕是旧设备也有无数人抢着订购,哪里就轮得到你们?带着一班工人拦住,不让周林虎他们把设备搬走。

    陶南风听到这里,疑惑地问:“当初你是怎么让高厂长同意的?怎么现在却变了卦?这中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向北点点头:“周林虎他们几个来了两天,打听到了一些消息。高厂长与常副厂长之间不和,这次也是常副厂长作梗。”

    周林虎在一旁补充一句:“其实,卷烟厂现在日子并不好过。工人吃大锅饭,生产积极性差,卷烟质量连年下滑,因此高厂长才愿意和我们合作。

    那套旧设备保养不善,现在就丢在露天日晒雨淋,三千块钱买套这样的旧设备,我们还不愿意咧。

    秀峰山烟叶品质优秀、地处高山生产环境好,生产出来的卷烟质量有保证。要不是为了他们这个香烟品牌能保证销路,谁愿意代生产贴他们的标!”

    向北若有所思,眸色深沉。

    毛鹏见惯了这种故意卡要的领导,撇了撇嘴,哼了一声:“我看,是那个姓常的觉得自己没拿到好处吧?只要我们悄悄给他送点钱,万事都好说。”

    陶南风严肃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注意说话的场合。

    周林虎也捂住毛鹏的嘴:“你少说几句,这里可是烟厂的地盘!”

    向北看大家都吃完米粉,当先站起,走到厂区对面。

    德县卷烟厂大门敞开着,穿着浅蓝工作服的工人三三两两、懒懒散散地走进厂里。

    周林虎摇摇头:“德县烟厂现在管理真是越来越差,比起咱们农场的茶油厂差远了!”

    向北站在路边,将陶南风拉到自己右手旁护着。

    “以前的烟草管理由轻工业部管,产供合一。现在烟草工业公司被撤销,卷烟工业企业和烟叶收购部门全部下放到了地方,管理其实是比较混乱的……”

    汪晓溪心念一动:“场长,你的意思是?”

    向北道:“先前因为我们不懂得卷烟的工业生产流程,所以想的是给德县卷烟厂代工,赚点辛苦钱。可是现在……既然他们卡要,那我们索性搞一票大的!”

    周林虎听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场长,咱们是不是不要他们的旧设备了?”

    向北道:“今天我们再去谈一次,如果他们继续刁难,那就换思路!不买旧设备,省下钱来跑省城。

    趁着现在卷烟厂的管理权限下放到省里,我们带好资料,准备好申请书,管它请客送礼还是托关系,拿出攻关克难的劲头,争取把相关资质办下来。”

    周林虎喜得一拍大腿:“好啊!人都说庙小神仙少、池浅王八多。德县卷烟厂明争暗斗,一个个拿腔作调,我们真是赔尽小心,公关费用早就超了支,偏偏事情还办不下来,气死我了。

    场长您高瞻远瞩,这个思路好。左右都是要办手续、请客送礼,还不如搞大点,我们秀峰山农场创自己的香烟品牌,自己开厂卖烟,我就不信赚不到钱!”

    向北说:“自己开厂手续麻烦,所以我才想借德县卷烟厂的牌子。林虎你也先别着急高兴,我和你们一起再跑一趟。如果好说话,那就维持原状;如果不好说话……那就一拍两散!”

    汪晓溪相对沉稳些,努力压住那份雀跃。

    “这两天也不是没有收获,我认识了卷烟厂两名工程师,他们负责设备维修与维护,和我抱怨现在厂里效益越来越差,领导腐败、不尊重技术人员,这么多年一直不肯解决他们家属的就业问题、住房问题。要是一拍两散,干脆我们把这两名工程师拐到农场去?”

    向北赞许点头:“好!有了设备技术人员那我们更有底。他们要什么条件我们农场都给,工资、奖金、住房、家属就业、孩子上学……全都行。”

    安排妥当之后,向北对陶南风说:“你要是累了,就回招待所休息。如果现在睡不着,让毛鹏陪你在德县逛逛?”

    陶南风摇摇头,抿着唇微微一笑。

    “不,我跟着你们一起去,顺便参观一下烟厂的平面规划,偷师学艺等回农场就开始做设计,为盖烟厂做准备。”

    周林虎哈哈一笑:“陶科长,你可真不愧是我们农场基建科的科长,事业心强啊。”

    向北原本担忧陶南风一路急行身体吃不消,现在看她双目有神,一幅跃跃欲试的兴奋,不由得笑了。

    “好,那我们一起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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