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开始了热烈的讨论。
只要一说起专业, 陶守信与陶南风的身上便散发出浓浓的自信。范至诚受到感染,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体育场的占地面积并不大, 如果要求改建的体育馆能容纳4500名观众, 恐怕道路内退红线范围内得尽量占满,这样一来绿地不保。”
“现在的体育场非常亲民,露天球场、溜冰场很受欢迎。尤其是那一块开敞绿地, 老百姓喜欢,对净化城市空气也非常好。”
“区政府的意思应该是想打造一个集观演、会务、运动于一体的体育馆。这个想法很好, 专注未来, 一般老百姓想不到这一个层面。”
三个人讨论到这里, 同时沉默思考。
——如何将区政府对经济发展的规划需求、老百姓生活起居的需求综合起来?
几分钟之后,三个人眼睛一亮,同时叫了起来:“架空!”
采取架空的方式, 把底层空间让出来,供市民休闲娱乐、享受美好大自然。上层则做成观演、会馆场所, 满足城市发展的需要。
范至诚有了灵感,拿出画夹, 取出一支铅笔刷刷就开始画了起来。
陶南风与陶守信也都是科班出身,从行李箱里取出绘图纸, 趴在茶几上开始画了起来。
各有各的想法和思路,正好先画个初稿再来讨论。
这一忙碌起来,三个人便忘记了时间,直到门口传来“笃笃笃”有节奏的敲门声,大家这才抬起头来。
陶守信看了下手表:“啊,五点了。”
陶南风做事专注,被打乱思路时眼神略显茫然:“谁啊?”
范至诚将速写本放下,走过去拉开门, 看一眼站在面前的朱红星,回身喊:“老师,陶南风,是朱高工。”
朱红星走进来,看到人手一张图纸、一支铅笔,不由得笑了起来:“陶教授,你们真敬业,刚到京都就开始工作了。”
陶守信客气地请他坐下,范至诚倒了一杯茶递过来。
朱红星接过茶,再看一眼范至诚,感觉这个先前看着有些冷傲无礼的年青人像忽然开了窍,多了一份人情味。
寒暄几句之后,朱红星问道:“标书看完了吗?是不是还有什么疑问?”
陶守信点点头:“看完了,时间紧、要求多、能够发挥的余地小,这个项目难度很大。”
朱红星面色有些凝重,看向陶守信:“陶教授的意思是……”
陶守信道:“虽然难,但是我们还是想试试。”
朱红星松了一口气:“这次邀请了九家京都的设计单位,原本大家都同意参加,可是拿到标书之后有四家退出,目前包括南风公司一共只有六家应标。截止八月二十三号交标书,到时候不知道能有多少家参与汇报。”
陶守信与陶南风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朱红星喝了两口茶,看一眼时间,站起身道:“走,晚上我请三位到西城饭店吃正宗的京都菜,为你们接风洗尘。”
朱红星在京都工作多年,点的都是夏季适宜的菜式。
清蒸驴肉、板栗金塔肉、芫爆肚丝、爆炒腰花、炒合菜……京都菜多是宫廷菜式,色香味俱全,就连一盆简单的炒合菜也是韭黄、肉丝、粉丝、豆芽、鸡蛋丝合炒,有黄有绿有红,好看得很。配上薄如蝉翼的春卷皮一起吃,清爽可口。
陶南风和陶守信不会做饭,因此都不挑食,平时有什么吃什么,食堂一样吃得很高兴。这一回忙碌了一天,正饿得慌,卷了几张春卷皮之后,又吃了两大碗米饭方才停下筷子。
范至诚嘴刁,不吃香菜不吃葱,皱着眉毛在芫爆肚丝里挑几根肚丝吃。倒是清蒸驴肉、板栗金塔肉多吃了几口。
吃完了每人一碗八宝茶,在茶叶里加上枸杞、桂圆、葡萄干、核桃仁、芝麻、红枣、冰糖,开水冲泡,冰糖慢慢化开,茶气扑鼻、香甜可口。
四个人边说边聊,忽然听到雅间里传来一阵争吵。
“这地儿是我们预订的,你们凭什么占着?”
“先到先得,你说提前预订哪个知道?我们都点菜开始吃了,你想让我们挪窝?”
“不是我吹牛,今天我请的贵客你们可得罪不起。趁着他们还没有来,列位挪挪脚,到外面散席坐着吧。”
“唉哟,吓我们呐?你们怎么不去散席?那里座位多得很。”
西城饭店是老牌饭店,京都菜做得十分地道,不少都会从老远的地方过来。饭店有六处雅间,装修得富丽堂皇,熟悉这里的老食客都会提前预订。
陶守信提醒了一句:“非礼勿视。”
陶南风抿着嘴笑了笑,没有再关注。
可是接下来从雅间在一群人身后点头哈腰走出来的人,却让范至诚哆嗦了一下。
陶南风警觉抬头,正对上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中年男子,她眼眸一深。阮学真,他怎么在这里了?
阮学真带着一个打扮时髦艳丽的女郎,似乎是准备在雅间请客。与里面的食客发生争执,最后用钱摆平,请原来坐在雅间里的人挪到外面大厅里吃饭。
朱红星看到阮学真,聪明地没有上前搭话,只是对陶守信道:“这位是京都大学建筑系阮教授,不知道你们是不是认得?”
陶守信冷着脸道:“今天中午看现场的时候遇上了,听说他们学校成立了设计研究院,阮教授任的是设计院院长一职。”
朱红星介绍道:“是的,上次我就和您说过,我们建筑工程局邀请了京都大学参加投标,阮教授同意参加。京都大学的牌子好啊,阮教授也关系多,设计任务接得多得不得了。”
陶守信眉头微皱,直言相告:“这个人品性不行,我在现场和他有了争执,估计很难做朋友。”
朱红星一听如遇知音,猛灌下一口茶,压低声音道:“我也不喜欢这个人,眼神太过活络,一肚子的心机,不好打交道。今天我看他是想请领导吃饭,难道还想再活动活动往上爬一爬?”
陶守信哼了一声:“管他呢,他请客那是他的事,和我们有什么相干?”
朱红星觉得陶教授很对脾气,笑着说:“对对对,正是这个道理。喝茶喝好了没?要不我们现在就走吧,我陪你们去看看体育场的夜景。”
陶南风站起身:“好,正好活动活动。”
四个人走到门口,阮学真忽然带着艳丽女郎匆匆从身后跑过来,动作幅度太大,差点撞到陶守信。
陶南风听到风声,反应迅速将父亲将身后一拉。眼睛余光扫到是阮学真,伸出脚轻轻一带……
扑通一声,阮学真被绊了一跤,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抬眼看到陶南风,破口大骂:“又是你这个女流氓!一天到晚打架生事,没看到人呐?”
女郎忙将阮学真扶住,斜着眼睛看向陶南风,波浪头、大耳环,薄嘴唇刷着鲜艳口红,动作幅度看着有些招摇。
“你眼睛瞎了?嘴巴哑了?把我们教授撞倒了也不知道道歉吗?”
陶南风觉得有些好笑,这真是躲都躲不过的冤家。
大庭广众之下她不愿意惹事,横跨一步,将父亲和范至诚挡在身后,冷静地解释了一句:“我在前面走,你们从后面莽莽撞撞跑过来,自己没站稳可不能怪我。”
阮学真今天被陶南风在后背拍过一巴掌之后,一直觉得胸口发闷,恨她恨得牙痒痒。
今天再见到她,恶向胆边生。想着反正是在外面,又没有同事学生围观,不必维持什么老师的尊严,站稳脚之后骂道:“你伸出脚把我绊倒,还在这里振振有辞,一点女人的贤良淑德都没有!你爸教育不好你,我来帮他教育教育!”
说完,他斜着眼睛对站在门口迎宾的保安吼道:“看到没有?这个女流氓寻衅滋事,赶紧把她抓起来扭送派出所去。”
朱红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阮学真与建筑工程局打交道的机会不少,朱红星以前见到阮学真时他斯文有礼、谈笑风生,与高校教授的身份非常符合。没想到今天见到的阮学真站在饭店门口一脸的气急败坏,张嘴就骂陶南风是女流氓,完全变成了一个社会混混模样。
这人是个两面派吗?太可怕了。
旁人听到这一份热闹,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看到没,这个男的就是和我们抢雅间的人,先前硬气得很说他请的客人我们得罪不起,非让我们挪地儿。我们哥几个怕他?拍桌子骂了几句他就怂了,拿了一百块钱出来。看在钱的份上,哥们儿不跟他计较,欸……换到散席来了,一样吃!”
“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估计是看人家姑娘是外地来的,好欺负呗。”
“明明是他自己走路不看路,差点撞到人,现在反过来倒打一耙,可真是丢咱京都人的脸!”
朱红星气得脸都红了,走到阮学真面前:“阮教授,你与陶教授他们相互既然认得,又何必咄咄逼人?大家各退一步,各走各的道,不好吗?”
阮学真斜了陶南风一眼,嗤笑道:“谁认得他们?我可没有这个福气认得这样的人!”
陶南风虽然力气大,但现在是在饭店产生纠纷,她若敢动手,阮学真就马上报警,把这个“女流氓”的罪名在她头上落实了。
陶南风看在着阮学真那小人得志的模样,感觉手有点痒,双手交叉,转了转手腕,眼中闪过一道锐光。
这人还真是不长记性啊。
陶南风正想反击,陶守信与准备驳斥,没料到阮学真眼睛余光一瞟,整理着装,冷哼一声:“我的贵客来了,懒得和你们一般见识!”
说时迟那时快,冷脸瞬间变成笑脸,阮学真匆匆跑开。
夜色里、灯光下,悠闲走来五个人。
领头的白衬衫、绿军裤、黑皮鞋,长身玉立、俊秀眉眼间有一分跳脱睥睨之态,衬得旁边四个人全都成了小跟班。
陶南风抬眼望去,嘴角一弯,原来这就是阮学真今天要宴请的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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