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尔雅怎么也没想到张春花居然认识盲流他爹。
笑得跟张春花一样,花儿似的,宛如遇见八卦本尊在她耳边说八卦:“这么说他不是董书记的儿子了,我还以为我得罪了大人物的儿子,怕被找茬呢!”
温什雅收起小短腿,爬到姐姐旁边坐下,问:“怎么啦?那个哥哥要打姐姐吗?”
“没有的事儿。”温尔雅想着要不要支开小石子,可想了想还是觉着反正都听一半了,“姐姐猜对了,是喊叔叔的。”她就是跟小石子打赌,那盲流喊什么,才哄她去跟踪的。
再说三更半夜,外面乌漆嘛黑,小石子又怕鬼,总不能叫她去外面蹲着。
祖孙三人躺在床上,张春花打着葵扇,像是颇为感慨,“说起来,他爹刚到公社的时候,还有好多小姑娘追呢。”
温尔雅想了想,那人长得倒是也不赖,棱角分明,就是带着几分痞里痞气的。
张春花回忆着:“那张脸,端端正正,雪白雪白,刚到公社的时候,是全公社公认的小白脸。”
温尔雅笑了,这一点倒跟他儿子不同,那盲流可能吃的是小麦,脸皮肤也是小麦色的,但时下人多是这种颜色,其实反倒是他爹不正常。
张春花一听温尔雅笑,就知道她是在笑“小白脸”那几个字,“高亮是省城来的大学生,自然皮肤白一点,但当知青没几年,就成煤球了。”
“那时候一到发工资的时候,就有好几个姑娘赶着去供销社买东西,买水壶的、买布鞋的,都抢着要送给他。那时候一个月的工资,也就几块钱。”
张春花叹了口气,“一眨眼也快二十年了,那时候我一个人拉扯几个孩子,下地的时候,时常能碰见他们一群知青来调查帮忙。”
原来是知青啊,温尔雅又问,“那后来呢?”
“后来啊。”张春花轻摇葵扇,寂静的夜间仿佛只有阿嬷的声音,伴着窗外的知了和蛙叫,“虽然很多姑娘追求她,这里头还不乏许多同是知青的女孩子,但他也不是乱搞关系的,后来,后来娶了隔壁村的村花梁淑琴。”
温尔雅莫名的被逗笑了,村花和社草,倒是特别般配,小石子听得稀里糊涂,但听温尔雅在笑,笑着笑着也把她给逗笑了,两姐妹“咯咯咯”地捂着肚子。
但其实结局温尔雅已经猜到了,这又是一个陈世美和秦香莲的故事,“那个高什么的,小白脸,是不是成了陈世美?”
张春花十分痛心地道,“可不是嘛。儿子都那么大了,老婆又好看又能干,会种地会带孩子,居然舍得说走就走。”
“那他们家人没闹吗?”温尔雅问道,按理说知青一个外来人口,总抵不过本地人的口舌的。
“这倒是没听说,那姑娘实诚朴实,家里人也少,那小白脸回省城一趟,回来就说早在下乡前,城里的父母就给订婚了,突然间就冒出一个原配来。说起来那个梁淑琴也是个苦命人。听说她们祖孙是战争年代跑到这里来的,家里有多少兄弟姐妹咱也不知道,但住在隔壁村的,只有她和一个阿嬷,连爹妈都没在身边,亲戚就更没有了。不然一个姑娘家也不会那么能干。”
温尔雅点点头,这个年代,多的是有故事的人。
不过这样她就更想不明白那高盲流为何要跑去“过河”了,家里有母亲,还有年老的曾祖母,就算要走,也是去省城找亲爹更有可能,怎么放心的下家中的亲人,但也不排除孤注一掷的可能。
张春花没听见温尔雅开口,问道,“小脑袋在想什么呢?”
温尔雅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张春花笑道,“这年头虽书信不便,但有点稀奇事,便能传遍方圆几里,你猜猜怎么着?”
人一说起八卦来总是特别兴奋,张春花俨然一副旧社会茶馆里说书先生的样子,“我看他十有八九是要去找他阿妈的。”
什么?这么精彩?温尔雅顿时来了精神,“阿嬷你是说,你是说他妈妈去了香港?”
张春花手中的葵扇不摇了,猛地拍了几下温尔雅,“是啊!”
“他妈妈怎么过去的?”温尔雅在心中算算时间,那要过去也是这二十年间过去的,那看来不简单啊。
确实是不简单的,张春花道:“梁淑琴的爸妈是老华侨,据说在南洋做橡胶塑料厂的生意,解放前就在香港,那时候香港沦陷,有钱也过不去南洋,吃饭又成问题,祖孙两人在香港怎么活哟。”
每次思绪飘到那个年代,温尔雅心中就跟扎着一根刺一般,但浑身的热血却又为之沸腾起来了,那真是一个用鲜血造就且眼泪一点不值钱的年代。
“那他们怎么回来的?”温尔雅问道。
“那时候娃娃才几岁吧。”张春花想着,语气满含敬佩,“她奶奶是真有胆量和魄力,跟着回内地打游丨击丨战的人跑回来。那时候到处是小鬼丨子,她奶奶驮着个娃娃,硬是从香江回到白城,也不知吃了多少苦。解放后进了公社算是享了点福,但也要干活,我见过她几回,后来那背都直不起来,想来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把人给累坏了。”
温尔雅满含钦佩,这个年代,人人都是铁娘子啊。心中疑惑,便问道,“那她奶奶是跟着她去了香港吗?”
张春花叹道,“哪有这个命啊!听说解放后,那对老华侨就一直托人打听,但是白城那么大,要打听到老母和女儿在哪里并不容易,后来倒是通上书信了,但梁淑琴对父母没感情,哪里想去。”
“后来离婚,也没见她想过去。等到没多久后,她奶奶去世了,又没多久,才听说她去香港了。”张春花叹道,“几十年没见面的家人,再见面女儿已经当妈了。”想想就很是辛酸。
“那怎么没把儿子带过去?”温尔雅问道。
“这个咱们就不晓得了,总是有什么隐情的。”张春花作为一个母亲兼奶奶,也想不明白怎么没把儿子带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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