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踩着,久安也觉着没劲,就从水车上下来了。宋久攸见她不玩了,也下了踏板跟在了久安的身后。
久安磨磨蹭蹭地走到了宋久曜的身边,本来以为他会趁着这个机会与楚斯年说些什么,没想到他们只是并肩站着,却没有说话,齐齐望着她们。
“久曜哥哥,西湖边我们也逛的差不多了,久攸说她累了,要不你先送她和顺兮回家吧。”
宋久攸看了她一眼,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附和道:“是啊,哥哥我走累了,你送我回去吧。姐姐有楚公子陪着呢。”
宋久曜见两个妹妹如今都是胳膊肘往外拐,也无可奈何。虽然介意楚斯年与久安的交往,可他从与他的交谈中也明白此人的为人。更何况当高太守还在杭州时,他便经常听他提及楚斯年,赞他年轻有为,画技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十五岁那年所作的《百雀山灵图》早已被收录在庆泽的《翰林画册》之中。
久安见宋久攸主动帮她说话,眨了眨眼,又补充道:“我看那儿还有游船,想去坐坐。”
宋久曜的眼神在久安和楚斯年之间来回瞟了瞟,轻声咳了咳说道:“行,那我在家等你们。”
目送宋久曜他们走后,楚斯年问道:“怎么了?”
“你先陪我去坐船。”久安挑了挑眉,一脸机灵的模样,笑脸盈盈拉着楚斯年往租船的地方走去。
这租船的地方可与水车有一段距离,一个在北面,一个在南面。岸边大概停靠着三四条乌篷船,几个船公坐在岸边正围着炉子取暖,手里还拿着竹片不知道在编些什么。
“请问,坐船是怎么收费的?”
那几个船公停下了手中的活,抬头看了一眼她。其中一位眯了眯眼睛用别脚的官话说道:“三十钱。”
“啊?”久安一下子没听懂,楚斯年又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遍。
“怎么这么便宜?”她瞪大眼睛惊讶地说道。
“毕竟不是在京城。再说了,这大冬天的湖面上风那么大,还有谁想划船啊?不过因着是年关,这价格还是比以往高了些。”
“那没事没事,你快问问他,三十钱,这船能不能由我们自己划?”她手舞足蹈地说道。
楚斯年匪夷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却还是用杭州话按照她的意思问了。
久安站在一旁也不知道那船家说了什么,见楚斯年将钱递给他便知道是谈妥了。
楚斯年先上了船,见着船与岸边有一段距离,久安不好上船,便走到船头,一把将久安托了过来。
“啊!”她惊呼出声,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
“吓死我了。”又习惯性地拍了他一下。
等她在船棚里坐稳,楚斯年才让船公解了缆绳。他用船桨轻轻一支码头,船便离了岸。
久安眼含笑意地望着他:“楚公子真是韫椟藏珠,什么都会。”
说完,她又觉得这句话颇有歧义,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就像那耀眼的明珠,落在这杭州城,看的所有人都艳羡不已。呀,别说这杭州城了,就连京城都被惊动了。我见到这明珠的第一眼,便不想管什么律规条例,只想将他藏进匣子。”
楚斯年划着船又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道:“今儿怎么嘴这般甜?”
“一直都很甜好不好。”她微微扬起下巴,傲娇地说道。
楚斯年放下了手中的船桨,将它架上船头,走进了船棚。
他和久安对面对坐着,船棚挡住了阳光,将阳光都聚在她的唇上,脑子也开始犯浑。
他慢慢向她靠近,想证明她说的不对。
“喂,你快出去划呀,这都要撞到荷花了!”
他们俩之间,只剩下了不到一个拳头的距离,楚斯年甚至能听到她扑通扑通的心跳。
他望着眼前的她,船慢慢地飘,光聚到了她的眼睛上,深棕色的眸子,像猫儿一样。她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也许是距离过近,他开始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深深地陷入她的眼睛,读懂她了那颗扑通的心。
“冬天哪来的荷花啊。”
他声音沙哑,听的久安不自觉往后靠了靠。
楚斯年踉跄了几步走到了船头,拿起船桨,才又听她轻声嘀咕道:“这枯掉的莲蓬也算啊……”
楚斯年用力划了一下,桨入水中,将枯莲颤得一晃一晃的,顺着水波,慢慢荡漾开去。待来年夏天,这一片荷花,定然会分外美丽。
他对着外面咳嗽了几声,望着夕阳西下,冷风拂面,他才慢慢缓过神来。
其实方才宋久曜在前面和久安说什么他都清楚。
他自觉籍籍无名,又怎么能给的了久安值得的名分。
两人相顾无言,船慢慢地划到了湖中央。夕阳西下,时候不算晚,只是天冷太阳落得早。
久安坐在船棚里,只能瞧见楚斯年的剪影,却是被镀上了金边。她心想,如若能这般慢慢地飘着,时间缓缓流动,该多好。
“久安,你刚刚发现什么了?”就在久安沉醉于这落日美好时,楚斯年突然出声问道。
“啊?哦,那个你同我说过,高太守夜宴那晚,你听到他们提及了‘西湖’‘天池’等字眼。这西湖周边虽说不乏建筑,可与这天池相关的,怕就只有水车了。”
楚斯年想了想,说道:“昨日我向宋兄讨了些西湖风景画看。当时看得时候,还以为是风景画的不严谨,才导致半个水车都沉于水中,没想到今日一看,当真如画中所示。这也证明,水车大半陷于水中并非是因为水位上涨,而是本是如此。你踩水车的时候,可是发觉什么问题了?”
久安点了点头说:“倒不是我发现了什么,而是久攸提醒了我。她一踩上去,就觉得这踩得太过轻松,没有什么阻力,说是这水车怕就是装装样子,踏板根本没和水车连接起来。
“我这一想也觉得是啊,我虽说不懂水车的运作原理,可也知道那么大的车轮都沉在水中,要想用踏板踩动它那势必需要更大的力量,哪是我和久攸这般轻轻松松就能踩动的?”
楚斯年又放下船桨,走进了船中:“我与你想的一样,一般的水车浸于水中的深度大多也就是一个小天池,只要小天池能舀到水,水车能转起来便行了。”他顿了顿,这事经不起细细推敲,只觉得细思极恐。
“可你们踩的时候,那水车的确转了。等你们停了,那水车的确停了。”
久安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船飘着飘着,正好飘到了一个能让阳光照进她眼睛的角度。落日夕阳虽说是没有正午阳光那般刺眼,可照进眼睛总归是不舒服的,她索性坐到了楚斯年的身边。
两个人就这样躲在乌篷下的阴影里,望着对面被阳光照得金黄的船棚,那一络络的竹编上满是岁月的痕迹,有些变成了深褐色,有些都起了毛边。
在这风平浪静岁月静好的水面之上,谁又晓得水面之下是如何一副风起云涌的模样。
久安顶了顶楚斯年的肩膀说道:“在岸上,我们无法证明这水车究竟有没有与踏板相连,我们也没法知道为何要设计将水车的一半陷于水中,也许只有到这水下才能一探究竟。”
楚斯年看了看他,两人眼神交汇,齐齐望向了不远处拉起的渔网。它将水车与其他水域隔开,使船不能靠近水车半分。
那白色的渔网在白天的时候隐于空中,不甚显眼,可当太阳照到他的时候,那反射出的刺眼的光只想叫人将它撕碎。
他轻笑了一声:“看来得去找找我们的‘老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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