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勤政殿里,褚长玉竟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她的准驸马去眠花宿柳还闹出了命案,这倒罢了,若能掩盖住,几十年后也只能说一句当时年轻气盛。
可是竟被闹进了宫,无他,死的那个人是御史大夫的幺子。人倒下的时候,就有人将小张公子给控制起来了,另有人嚎着回去报信。
褚长德本来想溜走,不曾想,有人看见了小张公子是和他一间房出来的。更不曾想,这些人不认识他是皇上的儿子。
老鸨倒的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装模作样要帮他脱身,只是双拳难敌众手,又不好当众说他是二皇子,结果拉扯半天也没把他救出来。
等御史夫人赶到时,褚长德已经被打得衣冠皆乱,鼻青脸肿。于是就这么挣扎着,吼叫着,被御史夫人提进了宫。
御史大夫正在勤政殿议事,慷慨激昂间,众人听到登闻鼓响,而后乱糟糟有人喊,他的儿子被打死了。
于是启泰帝眼睁睁看着他的好御史当场晕了过去。
褚长玉也算是多多少少和这案子有点关系,所以也被启泰帝叫了过来。她一进殿,就看见空荡荡的勤政殿里,跪着一溜人,中间刚醒来的御史大夫和夫人哭得肝肠寸断,惨绝人寰。
边上站着褚长德和万贵妃,褚长德的脸是青的,被打的。万贵妃的脸也是青的,被气的。
褚长玉面色悲戚地站到启泰帝边上,眼观鼻,鼻观心。她的母后可还‘病’着呢,不能有闲工夫管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
啧啧,幸好不是独子,不然得把房顶哭塌。一样的幺子,一样的荒唐,褚长玉讽刺地想。
可惜了,这桩婚事眼看是吹了,怀孕的美婢用不上了,梦仙楼的美人儿也白安排了,褚长玉颇为遗憾,此番舍了儿子倒免了后续的麻烦,张太傅运气真不错。
启泰帝也气得够呛,一边是太傅,一边是御史,个个都不省心,还有万贵妃,居然说这么一个浪荡子弟是男儿栋梁,堪为驸马。
想到这,他狠狠剜了万贵妃一眼。
万贵妃的脸就由青转白了。
“杀人自当偿命,”启泰帝按住突突跳的额角,头疼不已,丢下一句话就不再言语。
御史大夫就等着这句话,忙不迭和装鹌鹑的大理寺卿打了个眼色,接着小张公子就被拖走了。
张太傅没有辩驳,也没有求情,仿佛死的不是他儿子,而是别人的孩子。
褚长玉真是叹为观止,自愧弗如。
躲开前朝的哭嚎,一回去寝殿,启泰帝就给万贵妃来了一记窝心脚,将她踢得摔在地上。褚长德赶紧去扶,动作大了扯到自己的伤,疼得他嘶一声,惹得启泰帝又丢了好几个白眼。
褚长玉装大度,给启泰帝沏茶捶肩,俨然一个孝顺女儿。
“你们母子竟欺瞒寡人!”启泰帝怒不可遏,将手边的茶杯砸了下去,正好扔在了万贵妃脚边。
“臣妾委实不知,”万贵妃伏在地上,哀哀哭泣辩白。
“不知?”启泰帝被气得冷笑,“你的好儿子都和他一起去嫖了,你说你不知道?”
“你是觉得寡人老迈,眼瞎耳聋吗?!”
褚长玉都被这一声吼吓得一哆嗦,“父皇息怒,好在还未赐婚,未伤我皇家颜面。”
启泰帝的怒气未消,又扔了个杯子将他们都赶了出去。褚长玉犹疑片刻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待看见启泰帝那凉飕飕的眼神,赶紧也溜了。
何大监没走,他留着收拾地上的狼藉。
“你觉得公主怎么样?”启泰帝看着他跪在地上捡瓷片,擦水渍,冷不丁问了一句。
“老奴只知道公主聪明又孝顺,”何大监心里一抖,猜不透启泰帝想什么。
“是聪明,口口声声是什么皇家颜面,回去肯定要高兴地喝几杯,”启泰帝在地上来回踱步,“让他们两个见面时,就看她不冷不热的。”
“公主一个女孩儿家,总不好追在男人后面,”何大监赔笑,小心翼翼伺候着。
“你说这里面,有没有长玉的手笔?”启泰帝突然站住,盯着何大监看。
“哪能呢,又不是公主绑他去青楼的。”
启泰帝沉吟不语。
褚长玉确实高兴,闵皇后已经出宫,只要‘病’不好,便不用回宫。张太傅虽逃过一劫,没能借着婚事折了万贵妃这一臂膀,但是御史大夫和张太傅结下了梁子,日后总能派上用场。
她刚进思和宫躺在自己的床上,就被米玉急急拽了起来,小声说,“殿下,床头被放了东西。”
褚长玉拧起了眉头,起身避到一旁,由着米玉和细珠两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翻腾,最后才在床板底下将人偶摸出来。
细珠早备好了一个小盒子,装起来混在要送到闵皇后那的东西里,而后亲自出宫一趟去闵家,就说是给闵皇后送一些惯用的东西。
褚长玉并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但是架不住米玉信,硬是将被褥由内而外彻底换了一套。要不是换床容易打草惊蛇,她是连床都想换一张的。
许是找东西时关了门窗,褚长玉觉得闷得慌,头昏昏沉沉的,便开了窗,坐在软塌上吹风,扇着扇子不多会儿竟睡着了。
再醒来便看见细珠端着一碗药,忧心忡忡看着她。
“怎么了?孤生病了?”褚长玉不明所以。
细珠掩上窗,这才趴在耳边说,“闵大人让人看过了,里面藏了香药,闻了让人头晕,久了会神思错乱。”
“闵大人令开了药,米玉已经喝了歇下了。”
“人偶里?”褚长玉睡醒了,精神头还好,闻言接过药一口喝尽,又嚼了两颗糖渍梅子,“原来是这么回事。”
“东西可拿回来了?”
细珠从食盒里掏出来,人偶已经被缝合好,旁边一个油纸包密密裹着一团东西。
“收好吧,记得明天替孤叫太医。”
褚长玉继续躺下,琢磨该怎么利用这个人偶。
想着想着又觉得可惜,张家眼看是不行了,还不知道启泰帝要换哪家。还不如就选张家呢,有把柄在她手里,日后好拿捏。
她叹口气,将扇子挡在脸上,继续进梦里见周公。
褚长玉这里睡得好梦,深华宫却乱成一团糟。万贵妃气褚长德不争气,但又心疼儿子身上带着伤,便开始怨恨启泰帝,怪他不给自己脸面,当着褚长玉的面呵斥责打她。
宫女已经给两人上了药,褚长德口齿模糊地问她,“母妃,父皇那般宠你,怎么今天还发脾气?”
本来正气得找东西砸的万贵妃,一下就安静了,过了许久才答,声音透着酸涩,“这里面有些缘故,你不懂。”
褚长德确实不懂,自他懂事起,便知道自己是宠妃的儿子,是父皇最疼爱的皇子,什么叫有些缘故呢。
万贵妃也没解释,只是轻轻抚过他脸上的伤,幽幽说,“母妃明天就叫周小姐进宫,你听话,好好陪人家。”
“拿捏不住褚长玉了,你须得抓住周家,才能保你登位。”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