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姑苏,风仁堂。
烛光摇曳,灯芯渐末,风听雨侧卧于床榻,一手支着额角,一手端着文卷,漫不经心地阅览着诗集,他睫毛耷拉着,从其面容看来,已是有八分倦意,奈何心中寂寥,屋中冷清,让人久久无法入睡。
他长叹了一口气,两指架上眉心,来回揉捏。这时,庭院荡起微风,穿堂入屋,带来一阵幽冷森然,风听雨微微抬额,还未转头去望窗外,脖子便被轻柔地环住了。
那是一只细小的手臂,冰凉苍白,没有血色,细眼一望,便知这手臂的主人,并非活物。
悄无声息现身的是一名身型娇小的女子,她从后方亲密地搂住风听雨,用戏谑的语气在其耳边低吟道:“还不睡,在想我?”
风听雨的神情并无起伏,似是对女子这个举动习以为常,沉默半响,他冷冷一笑,调侃道:“说是想你,也不算全错。”
女子娇柔地轻哼一声,起身来到风听雨面前,将还未翻阅完的文卷压在身下,钻进了对方的怀里,随即,她一手挑起对方下巴,道:“我可不是他。”
女子的脸庞近在咫尺,望着对方的容颜,风听雨目不转睛,有些出神,良久,他道:“这张脸,不适合你。”
女子咯咯地笑了,她轻抚自己的脸颊,好似炫耀一般,朝对方又凑近了些许,道:“这张脸,这身段,都是属于我的。”
风听雨不以为然,却又无法否认,他支起身子,不再去看对方的脸,淡声道:“你向来厌恶本来的模样,为何近来一直以原形现身?”
“什么原形不原形的”女子懒洋洋地躺下,伸展着四肢,脚尖有意无意地划过风听雨的腿部,妖娆地道:“说得我是妖怪似的”
“嗯,迷人的妖怪。”
这听似甜蜜的情话,风听雨说得是心不在焉,女子听了,也不心花怒放,因为她知道,对方所谓的“迷人”,指得并非是“叫人迷恋”,而是“使人迷惑”。
“也没见我把你给迷住”女子妩媚地望着对方,调戏道:“你呀何时才肯从了我,我的小听雨。”
说到最后,她特意加重了“小听雨”三个字。话音没落,风听雨果然皱起了眉头。
“别那样唤我”他道。
“哎呀生气了。”女子飘起灵体,扑到对方肩上,娇声道:“我呀,闲得慌,不如,随我一同出去找些乐子,就像以前那样反正枯荷不在,你没了顾虑。”
风听雨干笑一声,道:“你还信得过我?”
“当然信不过。”女子摸着风听雨的胸膛,一路抚上其颈部,用指尖在突起的喉咙上一划,“只不过,不听话的孩子,叫人无法抑制地想再好生□□一番。”
风听雨无言以对,也无反抗的欲望,只是任由对方纠缠着自己身子。就在他准备闭上双目,打算眼不见为净之际,屋内忽有符光微闪,下一瞬,一张符纸凭空出现面前,漂浮在了半空。
风听雨顿然警觉,霎时困意全无,伸手便抓住那张金光未散的传信符。
“这大半夜的”女子也稍稍变了神色,悠悠地把视线移动到了风听雨手中符纸上,道:“江粼那边,可是出了乱子?”
随着符纸完全显形,两人迅速地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
“桑落是谁?”风听雨眉头一紧,道:“他为何知道魂石一事?”
女子也凝起了眉头,沉默半晌,她道:“这家伙竟还没死透。”
闻言,风听雨侧头,凝望女子,诧异道:“你认识他?”
女子耸了耸肩,没有否认,她起身飘到了案桌上,低头沉吟地道:“他觊觎魂石已久,认出枯荷后,必会想尽办法从其身上打听魂石的下落。然而,枯荷根本不知魂石为何物,也不认识桑落,桑落若问不出答案他便有可能从枯荷的记忆中寻找线索。”
风听雨道:“从记忆中寻找线索?他如何能”
女子抱起双臂,不耐烦地解释道:“既然是三生族,便能窥探记忆。况且,桑落是八百年前的三生族人,供奉过真正的三生石,所以,对他而言,窥探万灵记忆,是轻而易举。”
“可是”风听雨缓缓摇头,“枯荷并无那些记忆”
“现在没有,”女子坏笑着瞥了一眼风听雨,“以后,可就说不定了。”
闻言,风听雨垂眸,指尖反复在额边挲摩,似是忽然头疼不已,无言许久,他咕哝道:“他就不该成为夷陵城主。”
“这可不能怪我。”女子不以为然,事不关己地道:“当年擅自跑到城主阁乱晃,唤醒紫棠的,是他自己。”
“罢了。”风听雨无可奈何,正色道:“先告诉我,这个名唤桑落之人,对枯荷而言可是个威胁?”
“当然是了。”女子回答得不假思索,“以枯荷目前的状态,在桑落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即便有那剑痴护在其身边,但只要桑落本体不现身,江粼那直来直去的利刃,也奈何不了桑落。”
闻言,风听雨忽然站起,二话没说地开始披衣穿鞋来,一看那架势,便知他是放心不下,打算即刻动身,前去世离谷支援。
虽知道对方着急,倒没想到这么着急,女子笑吟吟地望着风听雨,饶有兴致地道:“我也去。”
风听雨没看她,只是心神不宁地“嗯”了一声,待他一切准备妥当,开门踏出屋外,正要呼唤小七时,才发现女子轻幽地浮在空中,满脸笑意地望着他。
“你”风听雨瞪大了眼,道:“你打算就这样去?”
女子笑着点了点头。
风听雨愣了半晌,破罐破摔地道:“也好,你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到枯荷和江粼面前,把所有秘密都抖出来,我也就一了百了了。”
“谁要全抖出来。”女子在空中转了一圈,幻化出一身黑袍,把脸隐藏在了帽檐下,似笑非笑地道:“你瞧,只要这般披上黑袍,谁都是你的不良。”
风听雨神色一凝,苦笑道:“你也知道,这招已被破,若再被看穿,我可不帮你圆谎。”
“被识破也没关系”女子娇笑着,打趣道:“你不妨就说,我是你新纳的契鬼。”
说着,她悬在高处,优雅地将手往风听雨面前一伸,示意对方接下,风听雨都没来得多想,身体就自然做出了反应,握住了女子的手。
“忠诚于我。”
女子居高临下,用命令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主仆颠倒的一句话。风听雨望着对方,愣了半刻,似是认命了一般,叹道:“行,只是不知我的契鬼大人,如何称呼?”
“好说,”女子笑眯了眼,“就唤我彼岸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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