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烟雨朦胧,撩开细细密密的雨帘,两个巨大的石狮子座落于一扇古朴厚重的朱红大门前,显得格外威武气派。自阮恒外放江南,任巡抚一职,携妻眷便居住于此。

    阮家人口简单,阮恒深爱其妻,未曾纳妾,膝下唯有一子一女。

    阮家大公子阮衍年少有为,未及弱冠之年便连中两元,有乃父风范。

    当年探花郎打马游街,满楼红袖招的场景,满临安城谁不知道呢,茶楼酒馆可是津津乐道了好久。可见,阮家出美男,也出美人。

    薄纱轻掩,雕花黄梨木床上,一美人裹着碧绿绣着水仙暗纹的锦被睡得正香。

    窗外雨水淅淅沥沥的下着,嘀嗒嘀嗒的雨点击打窗棂,只见锦被轻微的动了动,一双白皙如玉,莹润无暇的双腿不安分的挣脱被子的束缚,床帘被风吹的拂动,粉色的薄纱掩掩映映下,勾的人想挑开所有,一探究竟。

    一个身着翠绿色比甲,年芳十五六的丫鬟手拿朱红漆木托盘进来了,后头还跟着两个低眉敛目,规规矩矩的小丫头,依次在厢房排开,低头不语。

    绿衣丫鬟走上前,轻轻撩开床帘,低头低声的轻语:“小姐,日头不早了,您该起来了”。语罢,伸手缓缓的拍了拍锦被中拱起的那一团。

    过了一会儿,慵懒的嘤咛声酥透了人的耳朵,黄莺般悦耳的声音从被子中闷闷的传来:“我的好白芍,就让我再睡一会儿吧,就一小会儿,怎么样?”

    只见眼前人伸出柔荑,纤纤食指将薄衾下拉一点点,堪堪露出一双水漾大眼,透着刚睡醒的慵懒和几分不自知的妩媚,纤长卷翘的睫毛扑闪扑闪,青丝如墨披散在墨绿的枕头上,黑与白的冲击夺人眼球。

    白芍凝了凝神,哪怕天天见着自家小姐,也还是会被这份一颦一笑迷了眼。于是白芍顿了顿说道:“小姐,不可再躲懒了,夫人已在等着你了,想必有事要和你说呢”。

    语罢,扶起娇软的人儿,外头的丫鬟依次进入,服侍盥洗。

    云烟梳洗完毕,坐在铜镜前,只见镜中人双眸如溪水般清澈,面如桃李,皮肤在和煦的日光照耀下白若霜雪,透着点点刚睡醒的粉红,娇憨中透露出几分不自知的妩媚。

    绿蔻替自家小姐绾上时下流行的双鬟髻,簪上粉色碎花琉璃带细小碎钻流苏钗,便往前边夫人院里去了。

    等云烟匆匆跨进门槛,发现阿爹阿娘还有许久未见的兄长都齐聚一堂。

    “烟烟,果真有你,躲懒躲到这会儿”阮衍露出一口大白牙,毫不掩饰的奚落自家妹妹。

    云烟斜睨自家哥哥一眼,对着正屋中的阮父阮母行了一礼,“爹娘,阿烟来迟了”,端庄美艳的女子坐在高堂上宠溺地看向云烟说道“无妨,娘知道你贯来爱躲懒,多睡一会儿也无妨,快来娘这边坐”。

    她快步上前拉着自家娘亲的手坐下,冲着自家哥哥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忽而听见一声沉闷又刻意的咳嗽声传来,阮恒内心郁闷,自家宝贝女儿愣是没注意到自己这个慈祥的老父亲,只能故作咳嗽吸引注意。

    “爹爹,近日天气转凉,莫要着了风寒,昨儿个阿烟配了一味茶汤,可以润喉清嗓,过会儿便让白芍送过来”。云烟说道

    阮家家主捋了捋自己的美髯醑,得意的挑起眉梢,点头道:“好,好,阿烟果然时刻记挂着为父。”

    平日里清冷自持,威严内敛的阮家家主在掌上明珠面前也只是一个和蔼的父亲。

    语罢,阮恒轻轻拂了拂茶盏上的碎末,任茶梗在茶汤中沉沉浮浮。面上表情敛了敛,带着严肃说道:“圣上有诏,命我不日归京,任尚书令。”

    他大拇指上扣着碧玉扳指轻敲桌面,一面敲一面忆起往昔:景仁三年,江南盐商私贩盐,官商勾结,国库最大的钱袋子交不上税!大凉毗邻,虎视眈眈的随时想从我大齐咬下一块肉,实属内忧外患之际。

    表面看身为阮氏二房的自己,离开阮国公府这颗参天大树,被当今派往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江南,怕是凶多吉少。

    呵,谁又知道,长达八载!当年风头盖过阮国公府嫡子的阮二被迫分家,墙推众人倒,是个人都想踩上一脚。

    而今,也再不惧那些副丑陋嘴脸。

    阮恒宠溺的目光往向自家妻儿,外头的艰难险阻再难,能护住这一室温存也值得。

    自己再不会如梦中那般早早离去,云烟,云烟和裴家那小子。罢,入骨的情丝斩不断,天定的缘分也避不掉,该走的路就让年轻人自己走去吧,自己这把老骨头就不掺和了。

    他收回视线,与阮母对视一眼,暗视该说出当年那件事。

    不愧是少年夫妻,一路相伴相随,只见貌美妇人亲拍云烟的手,娓娓道来,“不知你是否还记得裴家哥哥,儿时你最是喜欢他了。

    当年我与你裴家伯母便是手帕交,相约日后诞下麟儿,若为一女一男,便结为姻亲,你长兄与裴家大公子,三公子皆为儿郎,自是没有机会,直到你,这份亲事才有着落”,语罢冲身侧丫鬟招手,从托盘上取下一枚上好羊脂玉雕琢的同心环玉佩,交给云烟。

    她走在路上,白芍打着伞忧心的看着自家小姐,小姐自从回来便这般呆愣愣,存有心事的模样。

    江南多雨,这会儿雨丝细细密密的下着,模糊了天地,也正如云烟仍旧迷茫的内心。

    她内心震撼:自己竟已有婚配,也不知郎君是美是丑,自己竟不记得与他见过。

    娘亲的话犹在耳边回响,“裴家小郎面如冠玉,年少有为,现任金吾卫一职,为人也是少有的温润有礼。

    不过,我阮家姑娘也不差什么,若阿烟你实在不喜,为娘也不愿你将就。”

    云烟回到自己自己房中,靠在湘妃塌上,抿了一口六安瓜片,没甚滋味。

    遂冲白芍招了招手,青葱玉指搭在白瓷盏上,也分不清究竟是谁更白。

    “白芍,当年的事,和裴三郎有关的,你可还记得?”她眨巴着水汪汪的眸子期待的看着白芍。

    于是白芍挺起胸膛,顿时觉得自己在自家小姐身边是何等重要。

    “小姐,奴婢长了您几岁,记得当年您最是喜欢央着夫人带你去裴府,您曾说裴家哥哥是满临安最好看的,谁也比不上,所以您最喜欢他,要与他喜结连理,也不知道您那么小哪听来的这词儿”。

    “咳咳,咳咳咳”,云烟猝不及防被六安瓜片呛了嗓子,内心被自己当年的豪言雷到了,着实雷的外焦里嫩,自己不记事,那裴三肯定都记着,日后见到真是要命。

    “小姐,小姐”,白芍赶忙上前抚了抚她的背,“没事,没事,我就是呛到了”,云烟摆了摆手,想着十日后进京,着实又惆怅了一番。

    却说那厢,远在临安的镇北侯府里,一青衣随从模样的人快步穿过长长的回廊。

    进入书房单膝跪下行礼,两手抱拳,“禀爷,接到密探来信,十日后焦灼林边阮国公府设下死士埋伏,此乃进临安必经之路,阮恒升尚书令的消息还没传开,他们竟如此快”

    “嗯,我已知晓,你先起来”,暗一看着自家爷轻勾嘴角,

    女人看了都自愧不如的脸上挂着常年如浴春风的微笑,此刻听见这消息笑的更是温润如玉,冰雪见了都要消融,

    便是这副模样不知骗了多少人,想来这回又有人要遭殃,暗一兀自摇了摇头,内心腹诽:惹谁不好,偏要惹自家爷。

    “那阮家小姐云烟进京可要备何礼?”,

    暗一还记挂着自家主子的婚姻大事,就自家爷这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冷血性情,要他自己努力,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看得见小主子。

    思绪飘飞,暗一越想越多,

    想到日后小主子是小公子还是小小姐,若是小公子定要将自己毕生武艺传授给他,虽然和爷相比,自己pi也不是,但做人嘛,总不能妄自菲薄。

    若是小小姐,据闻阮氏云烟素来有将来第一美人之称,暗一再偷瞄自家爷,内心自豪:啧啧,别的不说,就自家爷这皮囊,怕是潘安拍马也比不上,咋一看自己都诗兴大发,想感慨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暗一沉浸在自己的美好遐想里,内心雀跃地哈喇子都要流一地,面上仍保持恭敬。

    还未来得及从那美好场景里脱身,便听见上首传来低沉的声音“怎么,主子的事情现在也要管,是否最近太闲了!”

    清隽公子扔执笔于白絹上不知写着什么,不曾抬头。

    但就是如此,暗一仍觉得无边压迫传来,暗叹大事不妙,

    果然“神机营最近新案子频出,你去帮衬暗二,即日出发,莫停留。”

    暗一抱拳领命,“是,属下领命,即刻出发”,遂毕恭毕敬退出房门,内心老泪纵横。

    自己这榆木脑瓜看到字儿就头疼,让自己破案真真是要命,怪自己多嘴,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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