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二天，教室。
数学课代表在早读下后，把前一天的数学卷子发了下来。
拿到卷子后，周贺就一直有点心不在焉。
付辞行看着他半天都没动一下的背，觉得他被吴老师的无差别教育害惨了。
出不出成绩，不单单只是一个学习态度就能决定的。
有的人起早贪黑地背书，成绩可能还不如每天晚上准时开黑两小时的人考得好。
甚至还无关努力，只是方法不对。
周贺看着眼前大红的“四十”很久了，说实话的确令人丧气。
他昨晚上还做数学题做到凌晨两点，但目前这张卷子上的任何一道错题，他都还是看不懂。
付辞行从后面出去的时候，桌子碰到他的后背，周贺才醒过来一样，一声不吭地把卷子整齐叠好，放进了专门放数学卷子的文件袋。
标有“数学”的文件袋，才开学两个月，就已经有半截手指那么厚了。
快中午的时候付辞行看周贺还在埋头做作业，没有说话，刚一下课，就跟着大部队冲了出去。
在周贺转过头问付辞行要不要一起去食堂的时候，付辞行就一手端着一个陶瓷大碗回来了。
像个拿着两个塔的托塔李天王。
不对，应该是托碗付天王。
他一路都很气愤，也没注意到一路都有同学注视，进了教室后递给周贺一碗，表情暴风雨前的宁静：“周贺，饭堂要饭盒才能吃，你怎么不提醒我？”
“一次性饭盒要六块，我只能买食堂提供的餐具，一个就要10块！”付辞行举起那个涂成彩虹的大碗，十分嫌弃，“还这么丑。”
“要不是从消毒柜里拿出来的，你这顿饭得用手捧着吃了你知道吗。”
周贺：……
他的确忘了。二中为了提高大家的环保意识，从这学期开始，每个一次性饭盒的价格飙升到了六块一个。效果也的确很好，食堂一天估计也卖不出两个。
“我把钱转你。”周贺拿出手机。
“我缺的是那点儿钱？”有了爷爷奶奶养的付辞行又恢复了大手大脚的习惯，揉了揉由于举碗而酸痛的手臂，凶巴巴地骂，“我鄙视的，是你这种竟然能漏掉重要信息的陋习！”
付辞行骂咧咧地坐下，“你前天噼里啪啦说这么多，怎么关键的就没提到。”
周贺拆筷子的手一顿：“你听到了啊。”说完又轻声地补充，“我以为你在听歌。”
付辞行：……
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吃饭。
白天的课程唰一下过去，很快到了下午吃晚饭的时间。
付辞行看见周贺被王青青叫走，他手里转着笔，心不在焉地写题。
“那几个孙子不肯让，这几天都一直跟我们抢篮球场。”
“不是分好了吗，一个班打半个。”周贺皱眉。
“六班把五班拉上了一起打，就非要打全场的。”王青青恨恨道，“五班是理科班，加上候补的男生数量是我们的两倍，六班又有体训生，说是让我们一起打，但他们就总是故意来撞我们班的人，丁林的脚都差点儿崴了。”
“五班的场子又有其他的班在，说是五班跟他们换的。”王青青骂了句，“明明是我们打球的时间，还他妈要到处找能投的篮筐。”
付辞行支手撑着下颌，就听见王青青试图叫周贺去篮球场给他们找回场子。
周贺又说了两句，还是没拗过，走到付辞行旁边。
“去打架？”付辞行懒懒地掀起眼皮子问了句。
“怎么可能打架！”王青青说，“我们周哥起的是定海神针的作用，他只要去那儿，给我们班的人定定神就行。”
“哦。”付辞行想，又是定海神针。
他的表情太漠然，王青青以为他怀疑自己，脸上有些挂不住，又说：“我们其实也不菜，只是需要一个团魂去更好的带领我们。”
“菜是原罪，勇于承认不足才能更好的进步。”付辞行默默补刀。
王青青被气到，正要理论理论，王贝贝默默在背后来了一句：“你生气干什么？是谁说的长得帅拽点儿也没事的？”
王青青一噎，看到付辞行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又犹豫了一秒。
付辞行可没犹豫：“长得帅跟我拽有关系？”
“那你丑怎么不见你温柔？”
说完，付辞行就下意识看向他脑子里唯一能跟“温柔”接近的同学——
周贺收到目光，福至心灵，面无表情地移过目光，问王贝贝：“我丑吗？”
“不丑啊。”
王贝贝才反应过来，这是付辞行在反驳他的话，而后又后知后觉地想：班长……他温柔？
王青青还要反驳，周贺抢在他前面问：“那你……”
“我走了。”付辞行从桌洞里拖出书包，想提醒他早点回去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头也没回地跨出去，动作干脆利落没心没肺——
“再见。”跨出去两步的付辞行忽的顿住，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无情铁拳烧烤一霸。”
周贺露出了一个被雷劈的表情。
付辞行心情愉悦地离开了。
王青青，“班长，他刚刚在污蔑我们班的篮球队！”
周贺拍了拍他的肩膀，“菜是原罪。”
“班长你变了，你以前不会打击我们的！”
“可能因为我不丑？”
王青青：“……”
王贝贝：“……”
等回了家，付辞行才想起，今天是要出去吃牛肉面的。
周贺提前跟奶奶发过了消息，三个人就坐着爷爷的老爷车，去了街头那家牛肉比指甲盖还大的牛肉面馆。
还没进店，就闻到了麻辣牛肉面那浓郁的香气。以麻为主，辣倒不是很强烈。
厨房只用一扇玻璃简单隔出，面条都是现做，爷爷点了三碗过后，就听到里面啪啪作响的甩面的声音。
“周贺都说这儿的很好吃。”
爷爷看付辞行拿着筷子，左右搅拌就是不下嘴，提醒他，“再不吃，面都坨了。”
“是不是没胃口？”奶奶转头看菜单，“要不然换一碗，他们家的鸡杂面也很不错。”
“就是挑嘴，什么胃口不胃口的。”爷爷的筷子敲他碗沿，“快吃！”
付辞行“没”了一声，终于挑了一筷子起来。
太油了。付辞行想着，不情不愿地吃了一口。
绵密的麻感在舌尖漫开，辣倒是其次，牛肉切得确实够大，但总的来说，还没到惊艳的地步。
最后吃完，他那碗才吃了不到一半。
面对奶奶询问的眼神，付辞行说：“中午吃太多了。”
“周贺一顿能吃两碗三两的。”奶奶叹了口气。
“还嫌少。”爷爷接着说。
付辞行：……
“怪不得你瘦，正在长身体的年纪，尽挑嘴了。”奶奶说。
怎么吃个面都要提到周贺。付辞行说：“……再长就往横着长了。”
爷爷：“那你看周贺，他吃得多，身体多结实。”
这骄傲的语气，怎么好像恨不得周贺才是他们的亲孙子。付辞行心里酸溜溜的，低头看了眼自己平坦的腹部，周贺那明明是过分的壮。
奶奶结账的时候跟老板又要了两份三两的量，不过把面换成了米粉，调料、牛肉和米粉都分开装。
“给周贺带的？”付辞行瞥了一眼。
奶奶笑眯眯地看着他，付辞行被看得怪不自在的，问：“干嘛？”
“你爸爸是独生子，你妈妈那边几个伯伯只有你外公家是个女儿，又是幺妹，大家爱屋及乌，你从小就有很多人喜欢。”
付辞行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太多人惯着你，就导致你慢慢就长成了一个一点儿气也受不得的性格，也不太会照顾人的情绪。”
“可小贺不一样，他很小的时候就跟他妈妈一起生活，他妈妈身体不好，他们过得很辛苦。他从小就很懂事，也太会看别人的脸色。从你转学到现在，只有两三天的时间，可是你好像一直在跟周贺传达你不欢迎他，不喜欢他的信号。”
“我没有。”付辞行说，“我昨天不还去接他了。”
“奶奶不是要你改变什么，你现在这个样子，奶奶就觉得很好，很完美。”奶奶缓缓道，“我只是想，你能不能帮小贺，让他变得跟你一样自信。让他至少在爱自己的人面前，不用这么懂事，可以任性一点，不用总是把话闷在心里，可以话更多一点。”
“你奶奶是希望你迈出第一步，多去跟人交朋友，别整天闷在家里，哪儿有年轻人像你这样的。”爷爷说。
付辞行挑眉。
“你是独生子，手足的情深你没办法体会。”奶奶话题一转，“周贺比你大，我和你爷爷又认了他妈妈当干女儿，他就算你半个哥哥，你完全可以当他是个亲生的哥哥来对待，也可以体会一下有一个兄弟姐妹的快乐。”
付辞行没有说话，只是想到付兴国新老婆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奶奶也很想再要一个比他更优秀的孙子吧。
毕竟他挑食、不懂事，还不听话，老跟他们顶嘴。
但是他最后，也没告诉他奶奶，徐玲荣肚子的孩子已经八个月了。
拿好打包好的东西，付辞行跟着一起出去。
临到老爷车门前，爷爷把他一拦，“你自己回去，我要开车带你奶奶去兜风。”
付辞行愣住，这才发现奶奶出门的时候换了件淡紫色的、跟旗袍差不多的裙子，在裙摆处还绣着暗花。而他爷爷，穿得是非常拉风的五彩缤纷花衣服，还戴上了顶最近某个男明星戴过的同款渔夫帽。
“我……”付辞行语噎，他爷爷奶奶感情好，显得他过于多余。
“我们去享受休闲的老年时光，”奶奶坐进后排，打开了天窗后扭了两下，“还要去参加滨江路的跳舞比赛——恰恰恰！别羡慕我们，你也去享受你的青春吧，小伙子。”
“打篮球、去网吧，都随便你。”爷爷发动车子，“不过要在晚上十点前回家，记住了吗？”
还记得提醒他安全问题。
付辞行愣愣点头。
“那你回去吧，记得把米粉放厨房，小贺从学校回来自己煮。”奶奶温柔地说，“付辞行，你抓着门把手，不好开车。”
付辞行：“……”
“告辞。”付辞行抱了个拳，看着爷爷爽朗地笑出声，老爷车启动，毫不留恋地绝尘而去。
付辞行提着两份量的牛肉米粉往回走，正好看到了路灯亮起的瞬间，连草丛乱舞的小飞虫都显得很有青春活力。
打篮球还是上网，这是个问题。
-
最终付辞行哪儿也每去，孤零零地坐在院子里，也没开灯，准备等爷爷奶奶一回来，就对他们卖一波惨。
二人世界他也不是没参与过，当保镖远远跟着还不行吗。
只是没等到爷爷奶奶，倒是等到了八点才回的周贺。
“幸亏没等你一起走。”坐在院子角落的付辞行突然出声，把周贺吓得猛地扭头。
看到是付辞行的瞬间，他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从戒备到平静只用了半秒。
路边的光照进院子里，看不太清周贺的脸，只有个高大的身影，比起付辞行，他倒更容易像个作案的。
付辞行没察觉到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自顾自地走过去。
“啪”的一声，付辞行打开院子的灯，周贺正站在门廊下，面朝着他。
付辞行这才发现周贺的衣服都湿了小半，头发也湿掉了，沾了几缕在额头上。
“你……”付辞行看他，“光是站着给人加油你都这么累？”
没等周贺回答，付辞行紧接着说，“这是体虚的表现。”
“我看他们打得挺好，也打了一会儿。”周贺把门推开，没反驳他，“抱歉，我不知道你在。”
付辞行跟着他一起走进去，靠在门框上看他熟练地倒出调料，又点火烧水，动作娴熟行云流水。
“你不怕我往调料里加东西啊？”付辞行问。
周贺闻言还真低头配合着闻了两下，肯定地说：“没有。”
“……”付辞行撇嘴，探头问，“你加什么呢？”
“辣椒。”周贺见他守着自己，晃了晃手里的瓶子，“这瓶辣椒是我妈做的，很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不知道哪个字触动了付辞行，他别扭的表情松了下来，自己找出一个碗摆在周贺面前：“来点儿吧。”
周贺笑了一下，把调料分到他碗里。
“吃蛋吗？”等水开的时候，周贺问了句，“有鹅蛋。”
付辞行想起他奶奶说的话，周贺是能吃三碗三两米粉的人，当时还以为没这么夸张。
“我就吃一点儿。”付辞行表示自己不会吃太多。
周贺说：“加个煎蛋吧，我煎蛋做得还不错。”
“那有什么难的？”付辞行比划两下，“油烧好了，打蛋，放进锅里。”
“那比比？”周贺没好奇付辞行怎么还会做饭，只是偏头问了他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比煎蛋？”付辞行怕被人问起的心提起又放下，表情松下来，非常不屑，“幼不幼稚。”
“好吧。”
“我赢了，以后两个月，都是你洗碗。”等周贺在另一个锅里烧油的时候，付辞行突然来了句。
周贺轻笑一下，回头道：“好。”
在爷爷口中，本应该在网吧和篮球场体验青春的付辞行，现在正拿着锅铲，非常淡定地看着锅里的鹅蛋慢慢在油里凝结，最后一个漂亮的翻身，展现出来的就是一个完美的中间圆圆的一团黄，两边干净白的煎蛋。
“好。”周贺非常捧场的拍掌。
付辞行下巴微抬，要是有尾巴的话早就翘天上了：“雕虫小技，小菜一碟。”
到了周贺，他把油烧得很热，最后滑入鹅蛋，两边的蛋白瞬间起泡、变焦，全程大火，出锅的时候抽油烟机都没抽走煎蛋浓郁的香气。
做好煎蛋，放进锅里的米粉也可以捞起来了。
付辞行说着不吃，确实也只挑了两筷子，剩下的全进了周贺的碗。煎蛋两人吃对方的，付辞行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咬下一口的时候确实被惊艳到。
外壳酥脆，混合着蛋香，一大口咬下去，滑嫩q弹的蛋清就在嘴里爆开。
付辞行眉头一挑，确实香得不像话。
周贺教他把煎蛋往面汤里浸泡一下，再吃的时候混合着汤汁，口味叠加，更是好吃得不得了。
因为付辞行妈妈做的油辣子，真的太香了。
这种香不是打开盖子就能闻到的那种，所以在吃进嘴里的时候，会有种意料之外的惊喜，因为完全想不到口感会这么好，麻辣混合，唇齿间弥漫香气。
比店里的还好吃。
隔着朦胧的蒸汽，付辞行胃口很好的吃完了一碗。
抬起头的时候，他才注意到周贺好像没动筷子。
“还要吗？”周贺湿掉的头发已经半干，没有被打理过就很硬的支出来，付辞行才发现周贺的五官，真的很硬朗。
像历史书上看到的古希腊雕像。
不会是吃得多的原因吧？
在他半信半疑的视线里，周贺把自己碗里的米粉挑出大半给付辞行：“我没吃过。”
付辞行捂住碗：“你不是没吃晚饭吗？”
周贺说：“晚自习的时候和丁林他们在外面吃了点儿。”
在付辞行探究的目光下，他说：“吃了五个糯米团。”
付辞行看向他的肚子——被桌子挡住，但可以想象：“你不怕噎啊？那糯米团得有一个拳头大！”
付辞行伸出自己的拳头放到桌上。
周贺也默默拿出了自己的拳头：“没有吧。”
桌上的两个拳头，展现出了过于明显的大小区别。
付辞行：怎么就这么想给他来一拳。
在周贺殷殷的目光下，付辞行拒绝了他分一半给自己的建议。
但跟周贺一样，连汤底都喝得干干净净。
周贺还要赶去烧烤店，就没跟付辞行多聊，动作利落地把碗洗了，就要赶去烧烤店。
付辞行坐在门口看他又匆匆离开，突然想起，周贺的煎蛋明明比他的好吃啊。
第二天，教室。
数学课代表在早读下后，把前一天的数学卷子发了下来。
拿到卷子后，周贺就一直有点心不在焉。
付辞行看着他半天都没动一下的背，觉得他被吴老师的无差别教育害惨了。
出不出成绩，不单单只是一个学习态度就能决定的。
有的人起早贪黑地背书，成绩可能还不如每天晚上准时开黑两小时的人考得好。
甚至还无关努力，只是方法不对。
周贺看着眼前大红的“四十”很久了，说实话的确令人丧气。
他昨晚上还做数学题做到凌晨两点，但目前这张卷子上的任何一道错题，他都还是看不懂。
付辞行从后面出去的时候，桌子碰到他的后背，周贺才醒过来一样，一声不吭地把卷子整齐叠好，放进了专门放数学卷子的文件袋。
标有“数学”的文件袋，才开学两个月，就已经有半截手指那么厚了。
快中午的时候付辞行看周贺还在埋头做作业，没有说话，刚一下课，就跟着大部队冲了出去。
在周贺转过头问付辞行要不要一起去食堂的时候，付辞行就一手端着一个陶瓷大碗回来了。
像个拿着两个塔的托塔李天王。
不对，应该是托碗付天王。
他一路都很气愤，也没注意到一路都有同学注视，进了教室后递给周贺一碗，表情暴风雨前的宁静：“周贺，饭堂要饭盒才能吃，你怎么不提醒我？”
“一次性饭盒要六块，我只能买食堂提供的餐具，一个就要10块！”付辞行举起那个涂成彩虹的大碗，十分嫌弃，“还这么丑。”
“要不是从消毒柜里拿出来的，你这顿饭得用手捧着吃了你知道吗。”
周贺：……
他的确忘了。二中为了提高大家的环保意识，从这学期开始，每个一次性饭盒的价格飙升到了六块一个。效果也的确很好，食堂一天估计也卖不出两个。
“我把钱转你。”周贺拿出手机。
“我缺的是那点儿钱？”有了爷爷奶奶养的付辞行又恢复了大手大脚的习惯，揉了揉由于举碗而酸痛的手臂，凶巴巴地骂，“我鄙视的，是你这种竟然能漏掉重要信息的陋习！”
付辞行骂咧咧地坐下，“你前天噼里啪啦说这么多，怎么关键的就没提到。”
周贺拆筷子的手一顿：“你听到了啊。”说完又轻声地补充，“我以为你在听歌。”
付辞行：……
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吃饭。
白天的课程唰一下过去，很快到了下午吃晚饭的时间。
付辞行看见周贺被王青青叫走，他手里转着笔，心不在焉地写题。
“那几个孙子不肯让，这几天都一直跟我们抢篮球场。”
“不是分好了吗，一个班打半个。”周贺皱眉。
“六班把五班拉上了一起打，就非要打全场的。”王青青恨恨道，“五班是理科班，加上候补的男生数量是我们的两倍，六班又有体训生，说是让我们一起打，但他们就总是故意来撞我们班的人，丁林的脚都差点儿崴了。”
“五班的场子又有其他的班在，说是五班跟他们换的。”王青青骂了句，“明明是我们打球的时间，还他妈要到处找能投的篮筐。”
付辞行支手撑着下颌，就听见王青青试图叫周贺去篮球场给他们找回场子。
周贺又说了两句，还是没拗过，走到付辞行旁边。
“去打架？”付辞行懒懒地掀起眼皮子问了句。
“怎么可能打架！”王青青说，“我们周哥起的是定海神针的作用，他只要去那儿，给我们班的人定定神就行。”
“哦。”付辞行想，又是定海神针。
他的表情太漠然，王青青以为他怀疑自己，脸上有些挂不住，又说：“我们其实也不菜，只是需要一个团魂去更好的带领我们。”
“菜是原罪，勇于承认不足才能更好的进步。”付辞行默默补刀。
王青青被气到，正要理论理论，王贝贝默默在背后来了一句：“你生气干什么？是谁说的长得帅拽点儿也没事的？”
王青青一噎，看到付辞行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又犹豫了一秒。
付辞行可没犹豫：“长得帅跟我拽有关系？”
“那你丑怎么不见你温柔？”
说完，付辞行就下意识看向他脑子里唯一能跟“温柔”接近的同学——
周贺收到目光，福至心灵，面无表情地移过目光，问王贝贝：“我丑吗？”
“不丑啊。”
王贝贝才反应过来，这是付辞行在反驳他的话，而后又后知后觉地想：班长……他温柔？
王青青还要反驳，周贺抢在他前面问：“那你……”
“我走了。”付辞行从桌洞里拖出书包，想提醒他早点回去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头也没回地跨出去，动作干脆利落没心没肺——
“再见。”跨出去两步的付辞行忽的顿住，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无情铁拳烧烤一霸。”
周贺露出了一个被雷劈的表情。
付辞行心情愉悦地离开了。
王青青，“班长，他刚刚在污蔑我们班的篮球队！”
周贺拍了拍他的肩膀，“菜是原罪。”
“班长你变了，你以前不会打击我们的！”
“可能因为我不丑？”
王青青：“……”
王贝贝：“……”
等回了家，付辞行才想起，今天是要出去吃牛肉面的。
周贺提前跟奶奶发过了消息，三个人就坐着爷爷的老爷车，去了街头那家牛肉比指甲盖还大的牛肉面馆。
还没进店，就闻到了麻辣牛肉面那浓郁的香气。以麻为主，辣倒不是很强烈。
厨房只用一扇玻璃简单隔出，面条都是现做，爷爷点了三碗过后，就听到里面啪啪作响的甩面的声音。
“周贺都说这儿的很好吃。”
爷爷看付辞行拿着筷子，左右搅拌就是不下嘴，提醒他，“再不吃，面都坨了。”
“是不是没胃口？”奶奶转头看菜单，“要不然换一碗，他们家的鸡杂面也很不错。”
“就是挑嘴，什么胃口不胃口的。”爷爷的筷子敲他碗沿，“快吃！”
付辞行“没”了一声，终于挑了一筷子起来。
太油了。付辞行想着，不情不愿地吃了一口。
绵密的麻感在舌尖漫开，辣倒是其次，牛肉切得确实够大，但总的来说，还没到惊艳的地步。
最后吃完，他那碗才吃了不到一半。
面对奶奶询问的眼神，付辞行说：“中午吃太多了。”
“周贺一顿能吃两碗三两的。”奶奶叹了口气。
“还嫌少。”爷爷接着说。
付辞行：……
“怪不得你瘦，正在长身体的年纪，尽挑嘴了。”奶奶说。
怎么吃个面都要提到周贺。付辞行说：“……再长就往横着长了。”
爷爷：“那你看周贺，他吃得多，身体多结实。”
这骄傲的语气，怎么好像恨不得周贺才是他们的亲孙子。付辞行心里酸溜溜的，低头看了眼自己平坦的腹部，周贺那明明是过分的壮。
奶奶结账的时候跟老板又要了两份三两的量，不过把面换成了米粉，调料、牛肉和米粉都分开装。
“给周贺带的？”付辞行瞥了一眼。
奶奶笑眯眯地看着他，付辞行被看得怪不自在的，问：“干嘛？”
“你爸爸是独生子，你妈妈那边几个伯伯只有你外公家是个女儿，又是幺妹，大家爱屋及乌，你从小就有很多人喜欢。”
付辞行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太多人惯着你，就导致你慢慢就长成了一个一点儿气也受不得的性格，也不太会照顾人的情绪。”
“可小贺不一样，他很小的时候就跟他妈妈一起生活，他妈妈身体不好，他们过得很辛苦。他从小就很懂事，也太会看别人的脸色。从你转学到现在，只有两三天的时间，可是你好像一直在跟周贺传达你不欢迎他，不喜欢他的信号。”
“我没有。”付辞行说，“我昨天不还去接他了。”
“奶奶不是要你改变什么，你现在这个样子，奶奶就觉得很好，很完美。”奶奶缓缓道，“我只是想，你能不能帮小贺，让他变得跟你一样自信。让他至少在爱自己的人面前，不用这么懂事，可以任性一点，不用总是把话闷在心里，可以话更多一点。”
“你奶奶是希望你迈出第一步，多去跟人交朋友，别整天闷在家里，哪儿有年轻人像你这样的。”爷爷说。
付辞行挑眉。
“你是独生子，手足的情深你没办法体会。”奶奶话题一转，“周贺比你大，我和你爷爷又认了他妈妈当干女儿，他就算你半个哥哥，你完全可以当他是个亲生的哥哥来对待，也可以体会一下有一个兄弟姐妹的快乐。”
付辞行没有说话，只是想到付兴国新老婆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奶奶也很想再要一个比他更优秀的孙子吧。
毕竟他挑食、不懂事，还不听话，老跟他们顶嘴。
但是他最后，也没告诉他奶奶，徐玲荣肚子的孩子已经八个月了。
拿好打包好的东西，付辞行跟着一起出去。
临到老爷车门前，爷爷把他一拦，“你自己回去，我要开车带你奶奶去兜风。”
付辞行愣住，这才发现奶奶出门的时候换了件淡紫色的、跟旗袍差不多的裙子，在裙摆处还绣着暗花。而他爷爷，穿得是非常拉风的五彩缤纷花衣服，还戴上了顶最近某个男明星戴过的同款渔夫帽。
“我……”付辞行语噎，他爷爷奶奶感情好，显得他过于多余。
“我们去享受休闲的老年时光，”奶奶坐进后排，打开了天窗后扭了两下，“还要去参加滨江路的跳舞比赛——恰恰恰！别羡慕我们，你也去享受你的青春吧，小伙子。”
“打篮球、去网吧，都随便你。”爷爷发动车子，“不过要在晚上十点前回家，记住了吗？”
还记得提醒他安全问题。
付辞行愣愣点头。
“那你回去吧，记得把米粉放厨房，小贺从学校回来自己煮。”奶奶温柔地说，“付辞行，你抓着门把手，不好开车。”
付辞行：“……”
“告辞。”付辞行抱了个拳，看着爷爷爽朗地笑出声，老爷车启动，毫不留恋地绝尘而去。
付辞行提着两份量的牛肉米粉往回走，正好看到了路灯亮起的瞬间，连草丛乱舞的小飞虫都显得很有青春活力。
打篮球还是上网，这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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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付辞行哪儿也每去，孤零零地坐在院子里，也没开灯，准备等爷爷奶奶一回来，就对他们卖一波惨。
二人世界他也不是没参与过，当保镖远远跟着还不行吗。
只是没等到爷爷奶奶，倒是等到了八点才回的周贺。
“幸亏没等你一起走。”坐在院子角落的付辞行突然出声，把周贺吓得猛地扭头。
看到是付辞行的瞬间，他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从戒备到平静只用了半秒。
路边的光照进院子里，看不太清周贺的脸，只有个高大的身影，比起付辞行，他倒更容易像个作案的。
付辞行没察觉到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自顾自地走过去。
“啪”的一声，付辞行打开院子的灯，周贺正站在门廊下，面朝着他。
付辞行这才发现周贺的衣服都湿了小半，头发也湿掉了，沾了几缕在额头上。
“你……”付辞行看他，“光是站着给人加油你都这么累？”
没等周贺回答，付辞行紧接着说，“这是体虚的表现。”
“我看他们打得挺好，也打了一会儿。”周贺把门推开，没反驳他，“抱歉，我不知道你在。”
付辞行跟着他一起走进去，靠在门框上看他熟练地倒出调料，又点火烧水，动作娴熟行云流水。
“你不怕我往调料里加东西啊？”付辞行问。
周贺闻言还真低头配合着闻了两下，肯定地说：“没有。”
“……”付辞行撇嘴，探头问，“你加什么呢？”
“辣椒。”周贺见他守着自己，晃了晃手里的瓶子，“这瓶辣椒是我妈做的，很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不知道哪个字触动了付辞行，他别扭的表情松了下来，自己找出一个碗摆在周贺面前：“来点儿吧。”
周贺笑了一下，把调料分到他碗里。
“吃蛋吗？”等水开的时候，周贺问了句，“有鹅蛋。”
付辞行想起他奶奶说的话，周贺是能吃三碗三两米粉的人，当时还以为没这么夸张。
“我就吃一点儿。”付辞行表示自己不会吃太多。
周贺说：“加个煎蛋吧，我煎蛋做得还不错。”
“那有什么难的？”付辞行比划两下，“油烧好了，打蛋，放进锅里。”
“那比比？”周贺没好奇付辞行怎么还会做饭，只是偏头问了他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比煎蛋？”付辞行怕被人问起的心提起又放下，表情松下来，非常不屑，“幼不幼稚。”
“好吧。”
“我赢了，以后两个月，都是你洗碗。”等周贺在另一个锅里烧油的时候，付辞行突然来了句。
周贺轻笑一下，回头道：“好。”
在爷爷口中，本应该在网吧和篮球场体验青春的付辞行，现在正拿着锅铲，非常淡定地看着锅里的鹅蛋慢慢在油里凝结，最后一个漂亮的翻身，展现出来的就是一个完美的中间圆圆的一团黄，两边干净白的煎蛋。
“好。”周贺非常捧场的拍掌。
付辞行下巴微抬，要是有尾巴的话早就翘天上了：“雕虫小技，小菜一碟。”
到了周贺，他把油烧得很热，最后滑入鹅蛋，两边的蛋白瞬间起泡、变焦，全程大火，出锅的时候抽油烟机都没抽走煎蛋浓郁的香气。
做好煎蛋，放进锅里的米粉也可以捞起来了。
付辞行说着不吃，确实也只挑了两筷子，剩下的全进了周贺的碗。煎蛋两人吃对方的，付辞行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咬下一口的时候确实被惊艳到。
外壳酥脆，混合着蛋香，一大口咬下去，滑嫩q弹的蛋清就在嘴里爆开。
付辞行眉头一挑，确实香得不像话。
周贺教他把煎蛋往面汤里浸泡一下，再吃的时候混合着汤汁，口味叠加，更是好吃得不得了。
因为付辞行妈妈做的油辣子，真的太香了。
这种香不是打开盖子就能闻到的那种，所以在吃进嘴里的时候，会有种意料之外的惊喜，因为完全想不到口感会这么好，麻辣混合，唇齿间弥漫香气。
比店里的还好吃。
隔着朦胧的蒸汽，付辞行胃口很好的吃完了一碗。
抬起头的时候，他才注意到周贺好像没动筷子。
“还要吗？”周贺湿掉的头发已经半干，没有被打理过就很硬的支出来，付辞行才发现周贺的五官，真的很硬朗。
像历史书上看到的古希腊雕像。
不会是吃得多的原因吧？
在他半信半疑的视线里，周贺把自己碗里的米粉挑出大半给付辞行：“我没吃过。”
付辞行捂住碗：“你不是没吃晚饭吗？”
周贺说：“晚自习的时候和丁林他们在外面吃了点儿。”
在付辞行探究的目光下，他说：“吃了五个糯米团。”
付辞行看向他的肚子——被桌子挡住，但可以想象：“你不怕噎啊？那糯米团得有一个拳头大！”
付辞行伸出自己的拳头放到桌上。
周贺也默默拿出了自己的拳头：“没有吧。”
桌上的两个拳头，展现出了过于明显的大小区别。
付辞行：怎么就这么想给他来一拳。
在周贺殷殷的目光下，付辞行拒绝了他分一半给自己的建议。
但跟周贺一样，连汤底都喝得干干净净。
周贺还要赶去烧烤店，就没跟付辞行多聊，动作利落地把碗洗了，就要赶去烧烤店。
付辞行坐在门口看他又匆匆离开，突然想起，周贺的煎蛋明明比他的好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