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海边的风多半夹杂着鱼腥味,对于在海边长大的人来说,早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

    然而,群芳自离家读书后,反倒不习惯它的味道了,再者天又热,还加上在海上多滞留了一天,这海风的气味如同导火索,闻得胃里直想吐。这几天,吃不好,睡不着的,体质不免有所下降,感觉浑身软绵绵的,瞧着身边这只箱子,心里直打鼓,嘴里嘀咕着“陈叔呢?怎不见陈叔啊?”

    陈叔,霍家马车夫,和霍老爷霍长青也就是群芳她爸,有着过命的交情。二十多年风雨同舟,霍家早把他当自家人了。每次都是他把群芳接回家的。而今天不见他人影,难怪群芳心生疑虑。

    “小姐,你买包五香豆吧,这可是“晖””记产的正宗的五香豆,保准你吃了回味无穷。”一个十岁模样的小姑娘,小小年纪,且已担起了生活的重任。见群芳并无买的意思,又搭讪道“不然,你买包花生吧。”紧跟着又跑来一男一女两孩子,一个提着一篮子栀子花、白兰花一个挽着一篮子的莲蓬,“小姐,买朵白兰花吧,你闻闻,是不花香扑鼻,”小姑娘边说,边踮起脚尖递花到群芳鼻子底下。“您买一枝吧”那神情着实令人不舍。

    群芳忌惮于囊中羞涩,所剩银票,只够雇车的了,故没于理睬,本来就想让家里寄钱给她的。

    “小姐,小姐,买两个莲蓬吧,这莲子又嫩又甜,买两个尝尝吧”看出群芳没理会那白兰花的意思后,小男孩提着莲蓬蓝子,凑到群芳跟前说道。面对这三个孩子,群芳心里闪过一丝的怜惜,这个年龄的孩子正是坐在亮堂堂的教室里朗朗的读书才是。生活的艰辛,使他们过早的成熟了起来。珍贵的童年离他们太遥远了。这么小的孩子就承担起生活的重任,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哎……”一声叹息,蕴含着她心中的渴求与无奈。

    “黄包车。”她扬长了脖子招呼着。此时耳旁传来“小姐,小姐,可找到你了。”的叫喊声渐渐地由远而近,伴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一丫头,一后生在她面前落定。定睛一看,乐了,真是想啥来啥,这老天爷还挺眷顾自己的。

    “莲花,冬生你们怎么来了?你俩身上带钱了吗?”,

    “小姐,要钱干吗?”莲花不解。

    “阿呀,这你就别管了。有就给我。”

    “我真没带,冬生有,冬生带钱了吗?”莲花一把拉过冬生问。

    “是小姐要么,可冬生只带了一点零钱。”冬生弱弱地回答。

    “冬生,把你带的借给我,到家还你。”群芳接过铜钱在手里垫了垫,思忖着应该够了。

    她把这几个零钱交给莲花“你去那三个孩子那儿,买他们一人一样东西,去吧。”

    “小姐,你要那些东西干啥呀””

    “啊呀,叫你去,就去呗,怎么?我还叫不动你了。”群芳睁大眼睛瞪着莲花。

    “好,好,好,我哪儿敢那!我去。”

    一会儿,莲花捧着三样东西走了回来。

    “哎,小姐,你不总說玉兰花的香气太刺鼻了,那这?”莲花一脚的不解?

    “你管的倒是挺宽,今儿个本小姐高兴!冬生你說呢?”

    “哎,哎,小姐说买就买,就你话多。”说完还笑了几声。看来,冬生觉的能拿话怼着莲花,还挺高兴的。

    “你!”莲花气的要拽冬生一把肉才解气。

    “好了,玩够了吧,咱回家。”

    “那,小姐,这些东西……”莲花疑惑的问道。

    “赏你了”群芳边說边哼着歌起身走在头里。

    再一想,眼前娘还卧病在床,离了莲花,靠谁侍奉?故心头一颤“莲花,冬生,你俩怎一起来了呢?,我娘可病着,要出了事,我拿你们是问。陈叔呢?陈叔怎么没来?群芳本就疑惑,以前每次回家都有陈叔赶马车接送。也不用雇什么车,这回没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小姐,是老爷吩咐我们来的。太太听說小姐今儿回,精神好了许多,这会儿老爷陪着呢!陈叔一个多月前出事了,他从马上摔了下来,你知道他左腿有伤,出事那天,他腿疾又犯了,下马不稳,摔得不轻,医生说骨裂了,老爷嘱咐他回家休养去了。”她喘了口气,接着又说

    “这马没了马夫,誰驾驭得了,所以老爷說:冬生,莲花你俩去码头接小姐去,太太这儿有我呢!”这样,我们就一起来了,呵呵……冬生哥还说“接不到小姐,势不休呢?”咯咯…咯咯……莲花放鞭炮似的說了一大通,其中还学着霍老爷的口气說话,银铃般的笑声把个冬生羞得呀是满脸通红,他抓着耳朵說:“我这不是着急么,因昨日没等到小姐,老爷常說,这兵慌马乱的,一人独行不安全,况且小姐样貌好,家里人就更不放心了啊”

    “想不到,冬生还挺心细的,谢谢你为我担心。我看以后谁家姑娘嫁了你,准保享清福。”群芳边说,边用眼瞄了一下莲花。

    哪知道,說者有意,听者无心。

    “嗯,还别说,咱小姐长得就是好看,怪不得我们家少爷說小姐是……”莲花沉浸在回味里,她手摸着辫稍,头朝着天想了片刻。

    “哦,少爷说,小姐有着超凡脱俗的仙气,对了,超凡脱俗。”莲花为自己想出这么个词而面露喜色。

    群芳听了暗自好笑,真是服了她这个弟弟,平时就知道咋咋呼呼地,好象心里永远没有烦心事儿,还往往言过其实,說他拥有口吐莲花的口才一点不为过,指不定炒熟了的花生,也能說到开出花来呢。

    “好了,莲花,也就你吃他这一套,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莲花听不明白小姐說的啥意思?在她眼里,少爷聪明过人,怎么在小姐眼里的少爷,跟自己想的不一样了呢?

    这回,冬生乘机接过话茬“也不知是誰,动不动就我们家少爷,我们家少爷的,说着也不害臊。”把个莲花急得追着冬生就捶,你可知道,冬生是扛着箱子的,跑不了多少路,只得放下箱子,大口喘着气,作了个揖“行了,姑奶奶,我认错还不行吗?

    “莲花,快别闹了,本是你冒犯冬生在先,怎么,还不许人家抓你小辫子,?我们还是快些到家要紧。”

    见小姐发话了,莲花只能作罢,再不敢纠缠。群芳看着他俩打打闹闹,早没了出门在外的拘谨,心情舒畅了许多。想着他俩,从小就在霍府和自己一起长大,他们的长辈早在群芳爷爷那辈时就在霍府当值。因此,明为主仆身份,实际上与兄弟姐妹相差无几。想着在外生活,被禁锢在循规蹈矩的条条框框里,累的是心,馈乏的是精神寄托。回到了家,压抑的心得到了释放,她不用畏首畏尾,甚至感到空气都是甜的。

    上了马路,尽管冬生坚持說他扛箱子到家没问题,但群芳还是雇了两辆黄包车,说钱不够,到家给。她家在宁波城的海曙区,离码头还是比较远的。在回家经过的葯行街上,有着她家的葯铺,名号“顺昌葯行”,最早有爷爷经营,后传给群芳她爸,如今,已有弟弟群溢继承,管事。她爸已不再天天上班,但隔三差五的会去店里坐堂。这些年来生意不错。

    而在当时,这条街上类似的葯铺,大大小小差不多有五十多家。那时还流传着一句:“不管伤风咳嗽,葯行街上走一走”之說。可见葯行生意在宁波做的是风声水起,十分兴隆!同时也承载了葯行街久负盛名的历史使命。更是当时宁波经济繁荣稳定的标牌。

    下午的葯行街相对来说远没有上午闹猛,那些有空逛街的主顾,一般都在上午光临,下午这个点,要么在打中觉,要么在打麻将。因而黄包车一路畅行无阻。

    快到顺昌葯行时,群芳他们早就看到店铺门口并排站着三个小伙,挥着双手和他们打招呼:“欢迎小姐回家”,领头的自然是群溢,小群芳三岁的弟弟,另两个分别是伙计罗斌和满屯。不用說,这准是群溢的点子,他就是个乐天派。

    莲花似乎特别兴奋,不住地叫着:师傅,停下车。车子一停下,莲花跳下车,就要拉群芳下去,可群芳并未理会,对着弟弟说:“群溢,要是妈没事的话,我明天会过来。”

    “好!姐,我可盼着你亲临店铺指导,咱可就真成了名副其实的芳香四溢了!”群溢呵呵呵地笑着道。

    “你啊,还是这么贫。我能指导你什么?我呀是监督你来了,看你是不是和爸一样诚信做生意。”群芳也打趣着說。然后,笑对俩位伙计說:“俩位,谢谢!辛苦了!”接着吩咐拉车的”师傅,继续走。”

    这下莲花急了:“小姐,小姐等等我呀。”群芳才又吩咐车停下:“我看,干脆调你去葯行算了。你呀,在家里保不齐也心不在焉的”?。

    “小姐英明!”冬生坐另一辆车从旁超过插话道。莲花上了车,有些尴尬地辩解道:“我以为小姐要去葯铺呢?”

    “你以为,我說过要去葯铺吗?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我心里着急,想尽快见到我娘,你不知道吗?”

    “小姐,我错了,我以后一定注意。”莲花低下了头。

    “好了,我也不是怪你,以后多用点心就是了。”说话间,车子已到家门口了,三人赶忙下了车,张妈早已在门口迎接:“小姐,一路辛苦,饿了吧,快洗手吃饭吧。”

    冬生忙着把箱子放到小姐房中,群芳哪顾得吃饭,三步并作两步地即往母亲房中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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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期许的默守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笔趣阁只为原作者手心里的时光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二章 顺 昌 药 行,没有期许的默守,笔趣阁并收藏没有期许的默守最新章节 伏天记笔趣阁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