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昏暗的地牢里,明明灭灭地亮着几盏油灯,灯火摇曳,散发着晕黄的光芒。

    借着灯火,阿玉隐约可见,墙面斑驳一片,不知是苔藓,还是她的血渍,或许两者都有吧。

    丹娘浮在半空中,不愿落地,现出身形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

    她望着浑身上下全是伤口,还被铁链紧锁着的阿玉,眉头紧锁,“早知你打算硬扛,我又何必让你失明呢?”

    “不过是编造一个谎言,就那么难吗?”丹娘不懂,她是真的不懂,一个谎言而已。

    她自己也很少借助谎言,但如果谎言能够更快实现目的,她也不会避讳,但阿玉却对此避之唯恐不及。

    到底是为什么?丹娘望着阿玉,魅惑的眸子中竟带着点懵懂疑惑。

    血泊中,阿玉扯了扯嘴角,缓缓说道,“都能达到所愿,何必说谎!”

    丹娘皱着眉,眸光冷厉地反问道,“既是如此,都能达成所愿,何不说谎?”

    察觉语气过于严厉,丹娘收敛住脾气,温声道,“算了,反正你也不会,我何必与你置气!”

    静默片刻,丹娘随之提议道,“那不如,我解了你身上的封印?”

    “不必,我死不了的。”这个回答,丹娘并不意外,反而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内功是归一教的,阿玉恨不得和归一划清界限,怎么愿意再用呢?

    丹娘长叹一声,随后她缓缓落地,裹挟着灵力的玉手拂过阿玉身上的伤口。

    阿玉感觉到自己好像是被裹在清凉甘冽的泉水之中,所有的疼痛似乎全都消失了。

    只是,这些灵力仅仅用在舒缓疼痛上有些浪费了,丹娘用的灵力加起来都能把她两倍的伤全都治好。

    她刚想阻止,丹娘忽而说道,“我想起来了,有个心法正适合你。”

    阿玉怔忡一瞬,眸中含着不解望向丹娘,“灵力被封也能修炼?”

    “当然!”丹娘自信一笑,“就是因为你灵力被封,才能学这套心法。”

    “一般而言,正常心法都需要牵引天地灵力完成周天循环,而这套心法仅凭自身灵力就能完成周天循环。”

    “这套心法鸡肋的很,我当初学是为了加强对灵力的控制,倒是没想到会有今日。”

    说到这里,丹娘不由得感慨,世事还真是无常。

    “不过,这个心法不光对修炼灵力有作用,它同时也能增长你的内力,换言之,它其实也算一种武功心法。”

    “我学!”阿玉毫无犹豫地说道,“丹娘,我学。”她又强调了一遍。

    阿玉盘腿坐起,依照丹娘教授的心法,运转体内灵力,在循环了十二个大周天后,阿玉明显感觉到伤口的疼痛缓解了不少。

    “丹娘……我可以了。”阿玉睁开双眼,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见她眉眼舒缓,不再似刚才那么痛苦隐忍,丹娘便放心地撤回了自己的灵力。

    ……

    地牢之上,是座庄子,在城郊一众庄子中不突出也不显眼。

    唯一值得佃户们称赞的就是主家心善,每逢收成不好就会减租,若收成好了,还会给赏赐。

    只不过,主家从没来过这儿,他们想感谢也没机会,但是会时不时派个管事过来。

    就是,来这儿的管事们都很忙碌,总是不在庄子里,他们见得也少。

    最近新来的管事倒是没怎么出去过,不仅把主家院子收拾了一下,还添了不少仆役呢!

    只是这管事为人冷了些,跟块冰坨子一样,就是三伏天也不敢站他身旁,怕被冻死。

    倒是管事带来的那个清秀小伙子,挺不错的,能力强不说,还嘴甜,庄子上下不少小姑娘都芳心遗落在他身上。

    午后,炎炎烈日晒人得很,男人们劳累了一个上午,这会儿吃了饭便随手找了个阴凉地儿睡了过去。

    妇人们则相约在树下纳凉,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说些闲话八卦,而她们八卦的人正是新管事墨池,还有他的朋友谭殊。

    她们哪里知道,心善的主家就是北朝太子高璟,而墨池和谭殊则是太子心腹。

    至于主家院子里新添的仆役则都是从姑苏城里逃出来的北朝细作,只不过是暂时蛰伏在此,等待重建罢了。

    谭殊外出采药归来,一进门就见到在此等候多时的墨池。

    他搁下满是草药的篮子,拿起一块白布,打湿了擦了擦手,随后来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小美人的底细查到了?”他抿着茶水,眼中还带着一丝兴味。

    墨池并未说话,而是将一个薄薄的信封朝谭殊推了过去。

    谭殊接过来一看,直接乐笑了,薄薄的一张纸上,寥寥几字,写着,‘阿玉,金陵人氏,父母不详……’

    接着便是十岁后的事情,不过都是她在哪儿干活,唯一特殊的就是她曾被南朝培养暗卫的势力盯上过。

    不过,好像是被她自己躲了过去。

    有趣!有趣!若不是顾忌着墨池这坨冰疙瘩,谭殊都想站起来拍手称赞。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收敛起眼中的兴趣和笑意,他一本正经地问道。

    墨池并未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怎么看?”

    “你是不是对那个月影有意思?”谭殊不怕死地凑过去八卦道,“要不然,你这次怎么这么急切?”

    眼见墨池刀子一样的眼神飞了过来,谭殊立马识趣地止住这个话题。

    他摊开手,无所谓地说道,“你想怎么审问,我都可以,只是她得活着。”

    “毕竟,我也是有任务的!”谭殊眨着他那双狐狸眼,纯白无辜的眼神中透着一抹漆黑的深沉

    同时,他还善意地提(威)醒(胁)墨池,“主子与归真子前辈师徒情深,寻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寻到一个线索,要是断在你的手里可不好!”

    “这几日,你帮她养伤,可以了就回北朝。”

    墨池一直沉默着,但他显然是把谭殊的话听进去了,否则不可能说出这话,只是他紧捏拳头,似乎心中有结。

    话毕,墨池便抬步离开,既然决定要带阿玉回北朝,就得提前向主子禀报。

    ……

    地牢里。

    当时,伤口疼痛舒缓后,阿玉便再也撑不住,直接失去意识,又倒回潮湿的地面上去了。

    隐隐约约之间,阿玉听见有人来了,听声音似乎是那个差点轻薄她的登徒子。

    他蹲下来给她吃了颗药丸,然后很快就离远了。

    虽然看不见,可仅凭着听声音,阿玉便能感觉出他的嫌弃,这几日刑讯,她是摸清楚了,这人有洁癖。

    药丸入口,阿玉却咽不下,谭殊也发现了,便又走了过去,掐着她的脸蛋强迫她咽下去。

    不久后,药力上来,阿玉彻底失去意识。

    谭殊随之探了探阿玉的脉息,见她气息尚可,便放下心来,随后他拿出帕子来,仔仔细细地擦了擦手,擦完直接扔掉帕子,嫌弃程度可见一斑。

    他看了看地牢里的血迹,觉得自己可能没办法将阿玉从这里带走,便离开喊人去了。

    将阿玉抱出地牢,又帮阿玉梳洗和清理伤口的是个女子,她叫朱砂,也是一个细作,但她不是北朝人。

    她是个土生土长的姑苏人,但是她是个孤儿,偶然间被细作青碧所救,后来就一直跟着青碧,之后也成了细作。

    这次逃离姑苏城,躲避镇北王宋宸的围追堵截,可以说朱砂立了大功,因此北朝的细作们也都接纳了她。

    帮阿玉清理完身子,朱砂才有空管阿玉那满头的乱糟糟。

    她试着解开发带,后来发现解不了,便拿起剪子直接剪开发带,这一剪,阿玉的头发瞬间散了下来,额间那朵牡丹印记便藏不住了。

    朱砂看着这朵栩栩如生的牡丹印记,又看了看阿玉的花容月貌,不禁感慨起来,这人可真好看。

    她生在南朝,虽然听说书人讲过北朝的容华公主,但并没当真,这会她自然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只是随口感叹了一下。

    直到夜晚降临,青碧来帮她照料阿玉,一开始,青碧也没觉着不对,毕竟人是会先入为主的。

    朱砂觉得没问题,那青碧就算是看到了也会下意识觉得没问题。

    丹娘看见青碧和朱砂两人在房间里忙了许久,愣是谁也没觉得阿玉额间的牡丹印记有问题,心里一阵无语。

    正当她想着要不要弄点动静出来时,青碧终于想起来谁有过牡丹印记。

    民间曾有戏言,世上有八样东西是万万不能少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这最后一个则是容华公主。

    “难道她是……”容华公主!!

    青碧立在原地,震惊之下,她竟然忘了公主应该在深宫里面,岂会是眼前这个身份不明的人。

    “你知道她是谁了?”青碧话说了一半,朱砂听得糊涂,便拉住青碧的袖子询问道。

    可现下,青碧哪里管得了她,只道之后再说,随后便跑出房间找墨池去了。

    那个晚上,整个院子的人都有些心神不宁,而当天夜里,墨池立刻、马上又发出了一封加急信。

    几日过后,长安城,东宫,太子书房内,两封信一前一后的被送了过来。

    看完第二封,那个淡漠矜贵、清雅绝伦的青年忽而愣住,骨节分明的手死死捏着信,捏的手通红。

    片刻后,他神色恢复平常的淡漠温润,只见他折起信,起身来到烛火前,将这封信置于其上。

    幽沉的眼眸中,火焰炽烈地燃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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