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要来!”青碧怔怔地望着墨池,水瞳之中满含激动,连带着语调都变得绵软起来。

    青碧的心思,墨池看在眼里,却未放在心上,只冷淡地吩咐道,“这几日,看好她,一切等主子来了再做决定。”

    “是,统领!”青碧应道,这会儿她已经变回原来谦卑谨慎的样子,但她并未立刻退下,似是还有话想说。

    “可她身份不明,主子冒这么大的险过来,万一……”她的出发点是担心高璟,可这也掩盖不了她僭越的事实。

    “主子的决定,岂由你置喙。”墨池警告道。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竟然多说了几句话,“即便不是,凭牡丹印记,她也有值得利用的地方。”

    此话在青碧脑海中百转千回,最终,青碧点点头,“多谢统领提醒。”随后,青碧便躬身退下。

    青碧回来时,阿玉正在用膳,不能说仪礼俱全,却可说是赏心悦目,容貌却有加成,但更多的是浸在骨子里的优雅矜贵。

    仪礼固然重要,但尊贵是学不来的,眼前的人哪怕说她是公主,也确实不违和。

    青碧低垂着眉眼,走到阿玉跟前,轻声细语道,“稍后,谭郎君会过来为您诊治。”

    “谭郎君?”阿玉眸中微动,这不就是那个登徒子吗?

    她莞尔轻笑,转眸望向青碧,明知故问道“他是医者啊,那他可会悬丝诊脉?”

    刁难人嘛,她也会的。

    “这……”阿玉眼中的刁难之意如此明显,青碧就是想看不出来也难啊,可青碧又不知阿玉为何如此。

    听闻谭郎君与墨统领审问她时,她是看不见的,但今日她的表现,正常得很。

    难道先前是装的,现下如此问是为向谭郎君讨债的?

    若是如此,那自己何必搅和进去呢?想到这里,青碧摇了摇头,“这医术上的东西,奴不太清楚。”

    阿玉看着自己的一句话被青碧思来想去,顿觉没有胃口,便搁了筷子,淡淡道,“好吧!那我待会儿问问他。”

    约莫半个时辰后,谭殊到了后院,进屋前,青碧将他拦下,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谭殊听完后,面露惊诧,而后眼底又浮上一抹兴味,“是吗!”

    此时,屋内的阿玉正坐在窗边的小榻上,饶有兴致地翻看着朱砂拿过来的话本。

    这话本倒是挺有意思的,讲的不是才子和佳人这等酸掉牙的故事,而是江湖与恩怨的武侠故事。

    正看到激动处,便被一个讨人厌的声音给打断了,“听说女郎对悬丝诊脉感兴趣?”

    阿玉搁下书,不悦地望向来人,不过她也没开口赶人,毕竟他是哥哥的下属,况且以他的角度来看,他的确没做错什么。

    “只是听说,谈不上兴趣。”阿玉随口说道。

    谭殊走到跟前,口吻庆幸地说道,“那真是太好了,在下更善用毒,至于医术不过尔尔。”谭殊笑着,狐狸眼中闪烁着威胁。

    阿玉只抬眸瞥了他一眼,随后又拿起书,淡淡道,“那你走吧,去找个医术好的过来。”

    谭殊愣住,随后闷声笑道,“恐怕要让女郎失望了,在这姑苏城,可没几个比我医术更好的了!”

    “哦!”阿玉目不转睛地盯着话本子,随口敷衍道。

    一时间,屋内陷入一阵诡异的宁静之中,谭殊摸了摸鼻子,开口道,“还是让在下为你诊脉吧!”

    阿玉没看他,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话本,但吐出了一句话,“等会儿。”

    这样随意的态度,换个人谭殊可能会好好教训教训对方,但眼前的是阿玉,一个有趣的人,他等等也无妨。

    终于,阿玉看完了,她合上话本放回桌上,却并不是要配合谭殊,让他诊脉。

    “你是来看我的眼睛的?”阿玉问得直白,而谭殊点头也点得直爽

    阿玉眨了眨眼,“如你所见,已经没问题了。”

    谭殊轻笑一声,直接挑明了说,“在下想知道你是用什么办法令自己暂时失明的?”

    而阿玉则是反问道,“你给别人下毒,置人于死地,会告诉对方毒药的配方吗?”

    这个答案,谭殊和阿玉都心知肚明。

    不过,谭殊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着,“我当然会的。”

    而阿玉则顺着他的话,反驳道,“但我不会!”

    “这样啊!”谭殊语气一如平常,可是脸上的笑意却叫人觉得毛骨悚然,“女郎把手伸出来,在下好为你诊脉。”

    他这样子就像一个胜负欲极强的小孩子,输了一回便立马想着要扳回一局。

    思及此,阿玉很不厚道地笑了,还不是偷偷的,是明目张胆的。

    仿佛是初春里的桃花,在某一个不经意的时刻,突然地绽开来了,让人眼前一亮。

    可用人面桃花来形容阿玉却是远远不够,她有桃花的鲜嫩柔媚,却不像桃花一般随处可见,毫不保留地释放自我。

    阿玉美,美得昳丽生辉,她本该是夺目灿烂的存在,却又含蓄而温柔,没有丝毫的攻击性。

    这一切都有赖于阿玉的顾盼生辉的眉眼,她的眸子清澈澄明,仿佛是那平静西湖,柔媚清丽。

    而她的眉像是笼罩着薄雾的远山,朦朦胧胧,窥不清轮廓。

    “你笑什么?”谭殊盯着她,原本狡黠的狐狸眼中此刻清澈一片,没有任何算计,甚至还带着点温和的笑意。

    “没什么。”阿玉收回笑容,淡淡答道。

    “天色不早了,你还不走吗?”阿玉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她赶人的意思。

    谭殊其实不想走,不过见阿玉神色坚决,便直接干脆利落地走了。

    两人交谈期间,青碧一直静静守在一边,不发一言,不过作为一个旁观者,她觉得阿玉对谭殊的态度有些矛盾。

    她明明是想要为难谭殊,但她却又似乎在顾忌着什么,因此始终以一种温和乃至是退避的态度对待谭殊。

    假使她没有顾忌,青碧猜测,阿玉说不定连见谭殊一面都不愿意。

    ……

    又过了几日后,阿玉身上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日常走动基本不会受到妨碍,只是还要小心,不然必定会落下不少疤痕。

    阿玉本还是想用话本子打发时间,可今日的日头没有那么烈,风吹得人也凉快,这让阿玉升起了外出走走的念头。

    既然有了这个心思,阿玉也不会委屈自己,直接唤了青碧和朱砂,让她们帮她好好梳洗打扮一下。

    正好她也许久没打扮自己了。

    梳妆台上,女儿家的胭脂水粉、金银玉饰等一应俱全,且都是当下流行的款式。

    想来是得知阿玉有可能是容华公主时便置办的。

    而一旁,衣橱的衣服也被拿了出来,几个侍女正在忙碌地熨烫熏香。

    阿玉正坐在梳妆台前,由着青碧和朱砂为她上妆。

    镜中之人用国色天香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只是有些瘦弱纤薄,再配上那双明亮清澈的眸子,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不过略施薄黛之后,便宛若明珠生晕,璀璨夺目。

    阿玉自己是会点易容的小手段的,不过像这样梳妆打扮阿玉是不怎么懂的。

    上完妆,朱砂便要为她挽发,但被阿玉抬手制止了,她要自己来,她可不光是想在院子里走走,她还想去庄子里看看。

    而且,无论是南朝还是北朝,发式都是以挽发梳髻为主,但编发才能挡住这牡丹印记。

    编完后,阿玉没簪上什么金银玉饰,而是顺手摘了一朵盛放的月季花簪到头上去了。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阿玉觉得甚为满意,于是欣欣然转身去挑衣服。

    夏日里,南朝女子的常服多是抹胸褶裙,外面再套件褙子,清新淡雅,温柔含蓄,显得人纤细窈窕。

    细挑慢捡的,最后阿玉挑了件绣着素雅的玉兰花鹅黄抹胸和十二幅湖水绿莲花纹罗裙,外面的褙子和下裙同色。

    一切都穿戴好之后,阿玉便出了门,步伐轻快而迅速。

    原本青碧是不想让她出去的,可是墨池和谭殊都不在,他们一个去了姑苏重建据点,另一个则又去挖药材了,青碧实在是拦不住。

    后来,青碧转念一想,庄子里的佃户不多,这会儿又都在田里忙活,阿玉出去应当不会有事,再说了,还有自己和朱砂看着呢。

    她怎么也没想到退让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本来只是在庄子里逛逛的,可阿玉听到不远处寒山寺的钟声后,便突发奇想地想去寒山寺看看,这一次,青碧又没拦住。

    阿玉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差点殒命在那儿……

    朱砂好劝,可是劝说青碧却费了阿玉好大一番功夫,阿玉是磨破了嘴皮子,最后还是凭着强硬的态度才让青碧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虽说是叫寒山寺,但并不在山上,而是在城外的一座小镇上。

    《江南志》有记:“江南多富庶,以金陵为最,姑苏次之。”

    姑苏城,街与街,巷与巷都离不开水,小镇上也是,但这丝毫不会影响这儿的繁华与富饶。

    坐在乌篷船上,看着青石板砖的街上,人来人往,喧闹中却透着股酥软,这里的人性子和善绵软,说话的语调也是轻盈和软。

    尤其是这摇船的姑娘,水灵灵的,唱起船歌来好听极了。

    船行得不疾不徐,慢慢的,岸边的人少了,冷清了,可树木却多了,鸟啼蝉鸣也多了。

    再然后,岸边又热闹起来,不过来往的不是僧人就是香。

    靠了岸,阿玉急急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子就跨上岸了,惹得身旁的朱砂担心极了。

    然而,上岸的阿玉却没有急着跑走,而是细细打量着眼前的这座寺庙。

    怎么说呢,它和姑苏城很契合,虽然与其他寺庙一样的庄严肃穆,但它是属于普通人的寺庙,更加平易近人。

    与之形成对比的则是大慈恩寺,阿玉曾经去过那儿,毕竟就在隔壁山头儿。

    大慈恩寺是皇家寺庙,庄严肃穆自是不必说的,但那是贵族的寺庙,这不是说那儿佛法不精,相反,那里的禅意比寒山寺更浓。

    只不过,说到底,那里是皇家寺庙,除了寺庙外,还有皇家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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