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

    瑞嬷嬷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向谢老家主禀报今日在行宫里的情况。

    她的神色恭敬而严肃,可除此以外便再没有其他什么情绪,就连汇报也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若是阿玉在,定会觉得这番模样极为熟悉,简直就跟墨池一个样儿。

    不过还有有着细微差别的,瑞嬷嬷脸上笑纹多,虽则神情冷漠,但仍然算是和蔼,依稀可以看出她早年是个爱笑的亲和的人。

    禀报完,瑞嬷嬷便没发一声,就默默地等着谢老家主的下一步指示。

    “瑞秋,什么时候,你这么沉默了?”谢老家主笑了,脸上摆出惊讶之色。

    但他并不是真的惊讶,毕竟,瑞秋从以往的笑容可掬变成如今的严肃沉默,可是他一手酿成的。

    而瑞秋只抬了抬眼皮,仍然沉默着,不发一言。

    她故意不说话,谢老家主也不生气,直接点明,

    “若我只是想知道这些,随便派个眼线就行,何必遣你去呢?”

    瑞秋默叹一声,眼睛闭了又睁,“老家主想知道什么?”

    “那丫头看着像容华吗?”谢老家主微微仰头,混浊的眼睛里泛着精光。

    “以容貌、气度、姿态而言,无可挑剔。”这样的评价从瑞秋嘴里说出来已经是很高的了。

    可是这样的评价落到敌人头上,就不是很妙了。

    “高璟这小子竟然找到一个这么好的替身,他这一步棋走的很不错啊!”

    谢老家主笑眯眯地夸着,不过熟悉谢老家主的人却知道,他一旦夸起敌人来,便是真的把敌人放到了眼睛里。

    而以往被谢老家主放到眼中的敌人,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瑞秋沉默着,静静看着眼前这个看着和蔼实则狠辣的老人,不禁可怜起高璟。

    高璟走了什么样的一步棋,她是不知道,但是眼前这个人一定知道,说不定还早就摸透了他的意图。

    “家主,奴认为,太子殿下并没有很信任她。”

    瑞秋确有不可磨灭的往事,她对谢老家主有怨不假,但是她也忠心。

    “怎么说?”谢老家主眼里精光一闪,露出了一丝兴趣。

    “信任会展露在方方面面,同样,不信任也是,他给了这个替身容华公主的身份,却没有给她与身份对等的尊敬。”

    瑞秋一说,谢老家主就明白了,高璟只是在那儿放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容华公主。

    只是这样一来,有点敏锐的人都能瞧出这个容华公主有问题。

    这可是个破绽?

    谢老家主垂眸深思,却没想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他能想出来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两人有什么恩怨。

    至于是什么,谢老家主也不是神人,自然不会知道。

    不过,高璟大概会做些什么,他是知晓一二的。

    就是怕这个替身会出什么纰漏!

    不受控制的棋子,谢老家主忍不住地在心里盘问,他的性子是最不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东西。

    上一个这么不受控制的

    思及此,谢老家主呵呵笑出声来,和蔼之中却透着一丝古怪。

    中秋前一日,也就是花朝祭祀的前一日,会有一场盛大的烟火晚会。

    反正第二日要去谢家,也不能好好玩,不如今天好好玩。

    阿玉起了个大早,梳洗过后,便带着朱砂出了行宫。

    过了御道,便是一条东西长街,这条长街上,酒楼、茶肆等商铺应有尽有,是洛阳城内最繁华的街道。

    街上人来人往,行人商贩络绎不绝,吃的喝的玩的乐的也不少,总之,热闹极了。

    不过比起金陵的淡雅,姑苏的秀美,洛阳的繁华更随性一点。

    上至达官,下至乞丐,各有各的热闹,各有各的乐子,雅与俗共存。

    街上人太多了,阿玉就是坐着马车,也不能走得很快。

    马儿踱着步子,马车慢慢悠悠,不过看着车外的风景,阿玉倒也不觉得无趣。

    慢慢的,这辆虽然简朴却也华贵的车停在了洛阳第一楼,观音楼。

    观音楼,在在洛阳一众酒楼茶肆之中可谓是独树一炽。

    它是一座茶楼,茶香怡人,茶点可口,除此之外,还有一样素斋声名在外。

    另外,茶楼的说书人也说的极好。故事也不是耳熟能详的东西,都是些新颖奇特的传奇故事。

    因而,也有不少人,为了听人说书,就是不喝茶也要过来点壶茶。

    独具特色,别具一格,既高雅,又有烟火气,使得观音楼稳压祥云居成为洛阳第一楼。

    然而,阿玉来不是对这些感兴趣,她是对观音楼的一个茶点起了兴趣。

    观音楼有个茶点,叫落雪酥,每日限量一百份,阿玉早起就是为了这个点心。

    东宫曾经有个厨子,特别擅长做点心,凡是他做的点心,都是阿玉的心头爱。

    每回阿玉生了高璟的气,都会想着把厨子从东宫撬走,然后再也不理高璟了,不过每一回都没成功罢了。

    而这厨子做的最好的点心就是落雪酥,安玉最喜欢的点心也是这一个。

    只不过自从离宫之后流落到南朝,阿玉就再也没有吃过,甚至是连类似的点心都没有。

    阿玉也曾想着自己试着去做,只可惜,无论阿玉怎么尝试,都做不出那种味道。

    下马车,见到观音楼牌匾的时候,阿玉眼前一亮,她能感觉到鼻尖还萦绕着一丝茗香。

    仿佛是清晨时分站在云顶缭绕的山顶一样,有一种拨云见月,神清气爽的感觉。

    “这位娘子,里边请。”进门,小二便上前迎道。

    阿玉走得稳重,可心里却很急切,“落雪酥可还有?”

    “哟!真是不巧,小店今儿不卖落雪酥。”说着,小二一脸惋惜,随后脑子一转,推荐起其他东西来了。

    可任凭小二如何说,阿玉都没听,只想着记忆当中的落雪酥。

    顿时,小二心里忐忑起来,这娘子穿着显贵,气度也是顶好的,应当不会在这儿闹起来吧!

    不过,闹起来也不怕,他们观音楼也是有后台的。

    这么想着,小二脸上重新堆起了笑容。

    “娘子,落雪酥难得,但是我们观音楼其他的也都是招牌,您且试试?”

    小二坚持不懈地劝说似乎起了作用,阿玉从记忆中脱身,看向小二,点了点头答应了。

    只是心中还是有些许遗憾的。

    于是,阿玉问道,“那什么时候会再做落雪酥?”

    小二一脸为难,“这做落雪酥的大厨家中出了事,一时半会儿我们也不知道他何时才能回来?”

    “看来我暂时是吃不到了!”阿玉惋惜地叹了一声,随后便抬步去了二楼的包厢。

    进厢房坐下,透过窗户一眼便能望见楼底中央的台子,视野广阔,果然是个好位置。

    一盏茶喝完,楼下的来客渐渐多了起来,窗外的喧嚣声也渐渐响起。

    忽然间,观音楼内发出一阵热烈的追捧声,阿玉闻声望过去,只见众多茶客争相追捧着一个说书先生。

    其中还有不少书生呢!

    文人相轻,虽然都是做文章的,可一心仕途的文人鲜有愿意欣赏话本的,更别提追捧一个说书先生了。

    不过,这说书先生站在一众书生才子面前却半点不落下风,反倒是衬出这位先生的风骨。

    随着说书先生的落座,观音楼也陷入了一阵沉寂。

    “这郎君长的真好看?”朱砂看楼下的人看得痴了,眼神恨不得黏上去。

    阿玉诧异,按说朱砂也见过不少俊秀郎君,还各式各样,也没见她对哪个人犯花痴啊!

    然而,阿玉也不得不承认,那说书先生长的确实也不错,只是在她见过的郎君里面就不够看了。

    可就算心里是这么认为的,阿玉也没傻到当着朱砂的面说。

    本来朱砂就很不靠谱了,这会儿阿玉要是说了实话,得了她的恼恨,日后岂不是要遭罪?

    可是朱砂在这

    不管那说书先生讲得如何,只要他停顿了,朱砂就见缝插针地为其鼓掌喝彩。

    虽然动静不大吧,但次数多了,底下的人自然就会注意到。

    有些人认为非礼勿视,就没有投来目光,可更多人的人不会,他们纷纷投来目光,这搞得阿玉是真的很尴尬。

    不得已,阿玉就干脆利落地把朱砂赶了出去。

    听了一会儿后,阿玉忽然顿住,然后就忍不住要给这说书先生鼓掌。

    这人看着文艺,可骨子里却是个忠君爱国的热血男儿。

    他讲了高璟赈灾的事迹,字字句句恳切非凡,能够听得出他的感激和褒扬。

    起先,阿玉还担心,他这么夸高璟,万一被有心人拿出来设计高璟,那高璟岂不是有口难言了。

    可是这个说书人不仅夸赞高璟,还提到了她的父皇武帝,他还引导一众读书人还有百姓要时刻铭记帝恩。

    一场说书听的阿玉是酣畅淋漓,她以为只有武侠类的话本才会有这般的荡气回肠,没想到传扬事迹,歌功颂德也会有这样的效果。

    这下子,阿玉是彻底记住了这个说书先生。

    要散场时,阿玉急急忙忙地跑下楼,她四处看了看,发现竟没有人给这说书先生赏银。

    她有些惊讶,便问了一下从她身旁走过的小二。

    阿玉没觉得这件事需要避讳,便直接问了出来,她的声音不大,话中也没有什么恶意。

    可不知道是哪个耳聪目明的,听到后竟然还大声宣扬了出去,这下可惹恼了一种读书人。

    这说书先生给人说书从不收赏银,不过以前也是收的,只不过后来有一纨绔子弟。

    那人硬是给钱,还非要说书先生给他讲些下流玩意儿,先生不肯,但那纨绔子弟却穷追不舍。

    可是先生是有风骨的,硬是没有低头,最后这件事好像是告官解决了。

    从那以后,先生说书就再没收过赏银

    如今,阿玉说要她要给赏银,就等同于是在侮辱先生,这叫先生的一种追捧之人如何能不气呢?

    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说了一句,“这人侮辱先生。”

    随后,众多书生一拥而上,将阿玉团团围住,他们本也不是说要揍阿玉什么的。

    只是他们人多,看着可怕了一点。

    阿玉进来时没有带护卫,这会儿被围住也没办法呼救,朱砂倒是在一旁,可她也只是一个弱智女流,起不到什么大作用。

    可是朱砂做了一件‘不合时宜’的事,她是这么说的,“放肆,你们竟敢对公主无礼!”

    这话本意是好的,而且没有任何问题,只不过是给了这群人一点震慑而已,要是这些人伤了她,才会真的有事。

    然而有一个纨绔子弟的先例在,朱砂这句话听起来不像是震慑,而像是威胁。

    世上的书生大抵都是有些意气在身上,所以让他们在遭遇强权的时候才能不折傲骨,勇于抗争。

    事情发生的太快,也不过是眨眼的事。

    强权本权阿玉眼睁睁地看着这群读书人被朱砂的一句话激怒,只觉得莫名其妙。

    但她尚有理智,没有被这样的场面给吓住,她锁定了这场争执的起因,即她说要给赏钱这件事。

    阿玉拉住朱砂,将其护在身后,其实是怕她再说出什么激怒对方的话。

    她斟酌了一下言辞,便要解释,但是被那个说书先生抢先了,他不仅听阿玉解了围,还将前因后果告诉了阿玉。

    “此事根源在草民身上,与这群孩子们无关,还望公主海涵!”

    他比他身后的那群书生们也没有大多少,但是他明显稳重的多,不是一味意气用事的人。

    而阿玉既已知道了前因后果,也知道自己确实是冒犯了对方,哪怕不是有意的。

    因此,阿玉道歉了。

    在阿玉看来,这并不让人意外,可说书先生却表现出很意外的样子。

    可是他只是看了阿玉一眼,随后便告退离开了。

    闹剧停了,围观的人自然也就散了。

    阿玉也是准备要离开的,但是临行前,她看到了一个人,这人是谁阿玉没有看清楚,但她看到了这个人手里提着一包落雪酥。

    这大厨回来了?惊喜之下,阿玉急忙想去买一份回来,但是得到的回答却是不卖。

    小二解释道,“刚才那位是燕神医,她治好了咱们大厨的病,大厨那是为了感谢她,才破例做的。”

    “寻常,大厨是不会破例的!”

    经历了刚才那么一场闹剧,小二知道了阿玉的身份,此刻说起话来是诚惶诚恐。

    阿玉听出了小二话中的隐含之意,知道大厨可能不会为了自己而破例,便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可它对落雪酥实在是怀念,就算是这次吃不到,她也想看一看这观音楼的落雪酥到底长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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