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现他们应当是加快动作了。林直子紧赶慢赶,到了蓬莱都没追上。同门几人的气息已经散开,她琢磨待会别跟殊现碰上,省得被念叨。十禾也别,肯定要嘲讽她。清丸和威铃也算了。直接去找小佐切或士远吧。

    林直子停下脚步,闭眼凝神,中岛之内的涌动在其心中绘成一张立体的图。

    散得蛮均匀,殊现遇上了付知。威铃找到小佐切。清丸这家伙什么好运,居然是士远。十禾那里是这两个家伙也是好运,偏偏撞上十禾。

    当然,也有离群的小虫子。本跟着处刑人的忍者们,正在悄悄转移,从四方向落单的画眉丸靠拢。果然,这群忍者的首要目标不是长生不老药,也不是山田门家,他们心心念念的,应当是那个在全村追杀之下顺利脱逃的领袖————画眉丸。

    在船上胡扯时,官员青禾有提到画眉丸,忍者们就像没听到一样,心跳声如常。掩饰得很好,要不是林直子能看到比心跳更为真实的身体反应,也许会略过去。他们格外在意画眉丸,特别是眼前这位紫麝,心神转得晃眼。

    在修行途中,总有人会看到肉眼看不到的东西。殊现将此命名为波,鬼杀队叫呼吸,混杂在一起的一团元气,她却细分为精、气、神三种。三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之前闲来无事,有跟主公大人提过。精是起源,气是动力,神是体现。有些粗略,她在上肢点了三个位置,亲自示范,心神、脾气、肾精,自丹田起运转,于百会穴、会阴穴之间分穿三者,重汇丹田成圆,此为一周天。

    主公颔首表示理解,但终究是个手不能提的物,“精”和“气”弱得要命,拖累了“神”的锻炼,至多充当个情绪稳定剂。

    接触最多的实弥,自以为懂了“气”,并着呼吸一起用,根本没发挥出全部的力量,笨得要命。练不好被她骂,就发脾气,都讲过了多少遍了,脾气脾气,心情起伏太大会让“气”跑走的。

    岩柱倒有所感悟,合十双手对她道了一声谢。

    后边,她就不提了,听见殊现跟士远说波,也没插嘴。只在心里想,男人啊,蠢一点也没差。

    十禾也看得到,但他藏拙。本该夸一句大智若愚,可知道他把能力用在来挑逗花街大夫和渔船相好身上,无论男女对他的手技如痴如醉后,林直子猛拍大腿,我怎么没想到呢!

    现在,愈靠近画眉丸的忍者,心神愈是活跃,好似夙愿成真。有忍者到画眉丸这里了。一声号角划破夜色,这是石隐村的暗号:画眉丸在这里。

    林直子表情不变,带着身后的忍者七拐八拐,下一秒便非常巧合地撞上石隐村四大精英忍者之一的紫麝(有翻译为氏蛇)。

    “呦,终于追上你们了,殊现在哪?”她自然地打招呼,似乎没在意对方手里新出现的葫芦。

    面前的紫麝没有应付她的闲情,满心满眼都是画眉丸。余下忍者也是。为此,紫麝极为自觉地交出葫芦,告诉林直子,里面装着长生不老药,他正打算给殊现大人送去。

    “刚刚听见号角,另一边需要援助,若直子大人能够代劳”

    点到为止的话,配合恰到好处的神情,想到船上那个不会谄笑的忍者,林直子有些好奇石隐村的教育。

    她从善如流,顺着紫麝指的方向找殊现。途中没忘记打开葫芦,自己闷了口。啧,难喝。

    一直沉默的忍者开口:“大人,您这是?”

    话音未落,闪着银光的匕首便飞来。她的动作更快。反手扣住对方手腕,打磨尖利的刀刃紧贴对方小臂,再近一点就能划破桡动脉。其余三位忍者熟视无睹,没有丝毫顾虑,欺身近战。被钳制住的忍者更是不在意自己的右手,左臂扣住林直子的肩,试图再攻。

    林直子喝药的行为,被忍者判定为不忠。他们要为将军排除异己。

    “叛军”本人刚好也不准备继续留四条无趣的小尾巴,招招狠辣。

    待四人无声无息倒在地上,林直子甩了甩手,往殊现那里走。

    ·

    她到时,殊现正收回刀。他刚刚砍伤同门付知。

    男人上岛后,第二次落泪。殊现对林直子说,直子,他们选择袒护死囚。

    他们,不仅是付知,还包括了其余几位第一批上岛的处刑人。

    林直子作出惊讶的表情,哀伤地讲:“既然如此,我门当一视同仁,处以死刑。”

    以殊现的实力,付知根本避不开杀招。而现在,不论是付知还是另一位死囚,皮肉伤血淋淋,却保有微弱的呼吸。

    她帮他做了决断,“你不忍心,就由我来吧。还有,忍众递来消息,天仙的头目似乎要离岛,目标是本土。他们只夺来了不老药,堪堪一人逃出,交给我后便气绝而亡。”

    接过药的殊现,做了跟她一样的事情,只不过飞速吐出药液。

    “无毒,可献将军。”

    多忠心多体贴的狗。

    接着,殊现深深看付知一眼,依旧止不住泪,扔下一句下辈子再结同门之谊,便朝岸边赶去。

    目送着远去的背影,林直子想,要是十禾得了她个送葫芦的机会,估计会在壶口抹毒。可惜了。她垂眸,流动的一切告诉她,十禾没有跟亚左兄弟动手。应当是利害达成一致,正走在一起,搜罗其他落单的人。

    她凑到付知边上,捧着脸问:“殊现走了,你还活着吗,付知?”

    死囚民谷严铁斋已经昏过去,没有意识。

    付知咳了一声,领口满是血痕,“我有药,可以救我们。”

    进气长,出气短,难为他还惦记着死囚,说全了整句话。

    林直子扒开付知的衣袍,翻出布包里独立装袋的药粉。两指捏着袋子,上下晃。

    “就一包,够两个人用吗?”

    付知连摇头都难做到,殊现那刀未夺取性命,仅是换了他一刻钟苟延残喘。不知痛快的死与此刻艰难的活,哪一个更苦。他用力竖起食指,比了一个一,一人份。

    林直子继续扒付知衣服,“撒全伤口是吧,嘶,殊现砍得挺狠啊。”

    付知的指头转了个方向,指间朝着严铁斋。嘴里呜呜发着意义不明的声响,引林直子察觉。

    她停下,看了眼边上死囚。又不是美女,一个缺胳膊的、面相张狂,还犯了忌讳的男人,能让付知让命?

    刚来山田家的几天,林直子还想交几个朋友打发一下时间的时候。她有问过付知,他怎么看死亡。付知说,死亡是很有价值的事,我能从死亡中学到好多事。

    付知这家伙跟砍完人就走的处刑人不一样。他热衷尸体,整日窝在专属的房间里,同尸体做伴。要不拿着小刀开膛破肚,要不拿钳子东拼西凑。旁人砍下两侧小指卖给游女小赚一笔,他却宝贝着,说什么都不肯砍。还神神叨叨地讲,你们知道吗,有些人的小指是无法凭意识跟无名指分开的。

    就殊现不嫌弃他身上的味道以及一脑瓜子不正常的东西,跟着进付知的屋子,亲手解剖了一具男尸,还帮着付知邀请其他人也来试一试。

    林直子大概理解付知的回答,又问,那付知怎么看自己会死的事实。

    他停下手里的活,身后是一排架子,装满新鲜的器官。

    “我这一辈子,希望能多跟尸体学一些东西。然后跟仙汰他们一起研究药品。”

    他不是感性的人,也不是理性的人,他是富有激情的人。所作所为,不是为天下苍生,不需冠名高尚,只是满足贪婪的求知欲。

    “跟未知战斗的乐趣,是最有趣的。”

    付知如此钟爱这份乐趣,为此加入了山田浅卫门,获得源源不断的尸体进行研究。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研究出人体一切秘密。”他很快反驳自己的言论,“真的是一切吗,要如何判断是一切呢,人体随时间应当会发生集体性的改变。真希望,能一直研究下去。”

    付知做了总结:“我果然是希望活久一点。”

    ·

    林直子同付知确认:“救他?是的话哼一声,不是的话别出声。”

    付知哼了一声。

    林直子把他扔回地上,改扒死囚的衣服。很快便处理好伤口。

    付知还没断气,他仰头望着天。西南角诞生的乌云一点点飘到这里,盖住了半个月亮。明明是个满月,现在成了残缺。

    他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眼里倒映着人世间最后的夜。

    “付知,”林直子喊他,“之前问你问题,你说想活得久一点对吧?”

    他缩回食指,改竖大拇指,朝上了一下,很快没力气,坠在地上。

    “行,过程稍微有点不适,但你都有满屋子尸体了,这点小事情应该不介意。”

    林直子点了喉咙几下,拉起付知吻下去。长生不老药顺着喉管回上来,再被另一个人咽下去。确认付知好好吞掉药,林直子又把人扔回地上。

    “果然,自己都觉得好恶心。”

    应该让付知去舔地板上殊现吐出来的那点药。起码不牵连她。

    付知还在剧烈地咳嗽,终于有了停歇,大吼一句:“口水好臭!”

    他没说那是他的初吻。脸上的红晕也像是咳嗽的附带品。

    林直子斜睨,“遗言就是这句了吗?那我动手了。”

    她作势抽刀。

    付知还是知道能屈能伸大丈夫也,咕噜躺回地板,“让我再缓一会儿。”

    长生不老药竟不作假,付知感受到胸口的刀伤正在愈合,有什么从切口出生长出来,再覆盖上去。就好像抽芽的树苗或不断攀缘的藤蔓。

    林直子也在想这口药。付知没照镜子不知道,她却看得清楚。他脸上生出了枝条般地纹路。在她的家乡,这是精灵一族的标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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