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馥无法用语言描述听到这句话时的感受。她的双眼被他蒙住,却因为在黑暗中看到了更多而振聋发聩。茹毛饮血的语言□□裸的让她的围城溃烂腐朽,反而让她萌生出奋力一搏的孤勇。

    “你怎么…说这么可怕的话?”耳垂的酥麻质感过电般流窜到全身,她不知因何颤抖。

    林逸淳笑:“这是丘吉尔说的。”

    酸涩的眼睛因为掌心的温度舒适了不少,陈馥侧身靠着他的胸膛,整个人陷入柔软的床里,终于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夜实在太过疲惫,第二天陈馥醒来时,被子严严实实的盖在身上,只是房里已经没了他的身影。她掀开被子坐起来缓了缓,走到门边刚想开门出去,手却倏地一顿。

    外面隐隐约约能听到说话的声音,林逸淳似乎在客厅里讲电话。

    陈馥杵在门边好一会,咬了咬嘴唇又躺回了床上。尽管说话的声音被刻意压低,但她还是能通过碎片般的只言片语得知,他在和段芸打电话。

    没过多久,关门声响起,林逸淳出去了。

    还能因为什么事情呢?陈馥面上浮现出落寞的神色,尽力让自己不要再去回想昨天发生的事情。

    下午还有课要上,陈馥本打算试着睡个回笼觉继续回复回复精神,可唐茹之的电话不停的打过来,丝毫没打算给她留半点喘息的机会。犹豫了一会儿,她按下挂断键。

    唐茹之一定被她气疯了,陈馥这么想着,心中竟罪恶的生出一种前所有未有的痛快。

    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唐茹之要说什么,毫无疑问的只会有比昨晚上更恶毒的话在等着她。但不同的是,她不接电话不再是为了逃避,而是宣战。最坏的结果也不外如此了,不是么?

    这么一折腾,陈馥是半点瞌睡都没有了,索性起床洗漱。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双眼肿的像两个灯泡,遂赶紧拿毛巾浸了凉水敷了好几遍。简单收拾完自己后,她又将目光转向房间。

    洗衣服擦柜子,她捋高了袖子推着吸尘器在客厅的地毯上来来回回走,又把床上的枕套和被单换了丢进洗衣机里。

    每做一件事情,她的心仿佛就充盈上一分。家里没开暖气,她仍是热的出了一身薄汗,最后在她站在烘干机等到出神的时候,林逸淳回来了。

    一进门,他立马便发现了家里的不同之处,灰色的瓷砖亮晶晶的,空气中还弥漫着洗涤剂的清香。“你是不是真闲不下来?”,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只当昨天和她说过的话全当对牛弹琴了。

    今天的天气相当不错,阳光从落地窗倾洒进来,被窗格分割成了几处光束,陈馥便是站在其中一束的光芒中闻声回头,看到来人后自然而然的打了声招呼,“你回来了。”

    烘干机运作的声音停止,发出滴—滴—的提示音。

    林逸淳将外套搁在沙发上,先她一步打开了烘干机,取出里面的东西,“家里的阿姨都要被你弄得丢了工作。”语气揶揄,却悄然往里添了几分柔软。

    陈馥笑了笑,将袖子放了下来,眼神不由自主的追随着林逸淳的身影,然后停在卧室的门口。她抿了抿唇,在客厅左右踌躇了两步,朝里面喊道:“那什么,我一会儿还有课,我先出门了。”

    林逸淳立马从房门探出半个身子,回应道:“晚点去接你。”

    “嗯。”陈馥收回视线,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只是门才将将在身后阖上,她便脚软似的止不住往后一靠。

    自然一点…一定要再自然一点。她懊恼的深呼吸,待心跳平复过后才稳稳的提步离开。

    关于昨夜的吻,还有他去做了什么,林逸淳什么都没说。他明明知道段芸找他是因为照片的事——刚才他应该是回家去了。前前后后离开整整两个小时的时间空白让陈馥心慌不已。她不想再让人失望了,尤其是林逸淳。

    逃避像是她练习了一辈子的本能反应,表面再怎么装成若无其事,这些早已深深镌刻在她的骨髓血肉里的东西不是她想,就能抹去的。

    无可奈何,只好提早去了学校。

    才刚到办公室,就有其他老师来找她交接方妍妍的学生档案。陈馥当下事无巨细的把她接触这个学生以来的情况和教学进度都详细的做了交代,末了还顺便提了一嘴方妍妍的心态还需要继续引导。

    “辛苦了。”负责接替的老师整理完资料抱在怀里,抬手拍了陈馥的肩膀,宽慰似的朝她说道:“别放在心上,这种事情常有,习惯就好了。方主任也是没办法,对事不对人,你来不久,在大多家长那的口碑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谢谢。”陈馥笑着点点头。

    确如话里说的那样。她耐心足,不急不躁上起课来声音轻柔,教的也细致,不少学生都很喜欢她,光是这带来的成就感远比签一笔上万的酒水单要足多了。

    方妍妍那件事她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趁着时间充裕,陈馥索性在办公室专心致志的备起了课。因材施教这四个字说起来轻松,实际实施却困难重重,每一个人身上都有独特的长短板,仅仅是快速的发觉这些特质就已经需要老师付出更多的心思了。

    她开始细细回想起自己刚开始学琴那会儿遇到的问题,后来又是怎么解决的,尽可能设身处地的去帮到更多像方妍妍这样的学生。当然,方式方法也很重要。

    日光一晃而过,等陈馥上完课出来才猛然想起根本没告诉林逸淳具体的下课时间。她一边快速的收拾东西往外走,一边拿出手机拨他的电话。

    “上完了?”林逸淳接的很快。

    “不好意思啊,我忘记…”陈馥讶然停住了脚步。

    校区大厅里那一眼就能辨认出的人影不是林逸淳,还能有谁呢?也是在同一时间,他朝她扬了扬手机,随即放回了口袋里。

    “是陈老师吗?”大厅内一位家长瞥见她出来,忙拉着孩子热情的过去攀谈起来,“我们家妞妞最近学的怎么样啊?没有给您添麻烦吧?”

    “没有没有。”陈馥笑的有些羞赧,在视线短暂与林逸淳相接后只好先专注眼前的事情,“最近新学的曲目有点难度,她只花了三节课就差不多消化了,我也在想接下来是不是可以加快一些教学进度,正好想找你们沟通一下的。”

    恰好是下课的点,大厅里的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嘈杂的声音渐起,很多人也像陈馥他们那样,三三两两的聚在某个角落,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孩子的近况。

    “家里在考虑给妞妞报名考级的事情,陈老师觉着怎么样?”

    “正常发挥的话,四级完全没有问题。”陈馥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肯定道:“妞妞可以做到的是不是?”

    “嗯!”妞妞看上去雄心满满。

    “哎哟,有陈老师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家长吃了颗定心丸,顿时面露喜色。

    陈馥继续说道:“有考级计划的话,我这边把课程安排也做一下调整,专攻一下。”

    “那就再好不过了!”妞妞家长连连道谢,又是握手,又是拉着妞妞来和老师鞠躬告别。

    陈馥边走边聊,直将她们送出大门,这才急匆匆的回头去找林逸淳。

    一瞧过去,发现他正倚在半人高的透明玻璃柜台上看着自己。

    “等很久了吧。”陈馥快步走过去。

    “还好。”林逸淳怕她又自责,没说实话,“我就当长长见识,这些小玩意还挺有意思的。”

    陈馥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不由失笑。

    校区的大厅分为展示区和等候区,但凡学校里开了课程的乐器在这里都有售卖,从入门级往上应有尽有。林逸淳口中的“小玩意”是矮柜里陈列的一些大大小小的管弦乐器,柜子后方的墙上则是挂的吉他小提琴之类体积较大的乐器。

    “怎么还有口琴?”都多少年没见过这种东西了。林逸淳啧了一声纳罕的很:“难不成还有人到这里学口琴?”

    “你说这个啊…”陈馥忍俊不禁:“课倒是没有,这主要是培养学生对音乐的兴趣。”

    “这个呢?”林逸淳指着柜子里的葫芦丝,“这个你会吗?”

    “会一点。”陈馥大言不惭的答道。

    “那这个呢?”林逸淳又指着隔壁的竖笛。

    陈馥狡黠的眨了眨眼:“会一点。”

    林逸淳睨她:“我不信。”

    这时大厅负责打理柜台的工作人员凑了过来,“怎么样陈老师,展示展示?”这个男人在这百无聊赖的时候她就留意到了,没想到等的是陈馥…真够可以的,一晃过了一下午。

    “好吧。”陈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无奈只能应下:“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这工作人员开了锁,将竖笛取了出来,拿专用消毒棉擦过后递了过来。

    陈馥双手持笛,真就有模有样的端了个架子出来,暗暗觑了林逸淳一眼后便吹了起来。

    她气息不足,吹出来的音调战战巍巍的,旋律却是耳熟的很。

    “这就是你说的会一点?”林逸淳面色一沉,没听上两句便一把将笛子夺了过来,不悦道:“你胆儿还挺大,以后没人报你的课了。”

    她居然在大厅里吹《两只老虎》。

    学乐器专业的难免会互相捯饬捯饬对方吃饭的家伙,以前陈馥在大学社团里认识过一个长笛专业的同学,难免也落了俗套。她充其量就是摆弄过,连皮毛都谈不上。

    只是陈馥压根没想过还真让她吹。她被他当下的反应弄得瞬间笑弯了眼,憋的十分费劲样子。

    敢情看了半天,这俩人是搁这儿打情骂俏呢?柜台里的工作人员忍不住八卦:“陈老师,男朋友啊?”

    “是老公。”林逸淳似随口应着,将笛子还回去道了声谢。

    “你结婚了啊!”工作人员一脸的诧异。

    “嗯,是啊。”陈馥收了收笑,又偷偷看身旁的林逸淳。

    “走了。”林逸淳一声令下。

    上了车,她那一脸雀跃还带着些许得意的表情迟迟不散,林逸淳感觉自己被捉弄,嗤笑道:“有这么好笑吗?”

    陈馥摇了摇头并不回答,忽然见车子在路口掉了个头,这不是朝家里的方向去,不禁问:“去哪儿啊?”

    “我昨晚上怎么说的?”林逸淳反问。他指节修长有力,信手捏来般单手持着方向盘,没等陈馥回答,只听得他冷哼一声道:“去把你的账算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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