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呆住足足有十多分钟。
暗红色瞳孔流露出空白的神情,短信中的每个字她都认识,但是连在一起却变得无法理解起来。
看了一眼发信时间,那是凌晨三点左右。
诸伏景光根本不会做这种事情,只可能是什么人用他的手机恶作剧。
五条雪见想通后,反手就将电话拨了过去,女友大人今天必须要让景光好好补偿自己。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
电话那边传来了空号的提示音。
这下她是彻底愣住,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昨晚睡觉前她还跟诸伏景光打过电话,那会虽然可以听得出来男朋友情绪上很低落,但是不至于连电话号都消掉吧?
或许是遇到危险了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五条雪见再也按耐不住了,立刻洗漱一下就冲出门去。
秋末的天空阴沉得厉害,仿佛随时都会下起一场大雨。
赶去警校的路上天越来越黑,明明是早晨却被乌云笼盖了头顶,没过多久雨水就开始倾泻下来。
在雨中全力奔跑的五条雪见偶尔与几个撑着伞的路人擦肩而过,显得格格不入。
女人的白发被打湿,但此时她却毫不在意,只想再快一点跑去警校,弄清楚具体情况。
什么可能性都会有,唯独诸伏景光要跟她分手的事情不会发生。
景光光多喜欢她啊,才不会说这种话……
雨越下越大,夹杂着浓重的雾气,让人几乎看不清周遭的环境。
五条雪见凭借着咒术师的本能辨别方向,很快就来到了警校墙外。
来警校找人走正规流程的话,是先要向保安申请,然后再把找的人喊到门口来。
她现在没有那种耐心耗下去,索性选择了更简单粗暴的方法,翻墙过去。
一级咒术师三两下就进入了警校,顺着记忆来到男生宿舍,此时室外的天色阴沉,雨雾缭绕……根本没有人注意一道白色人影爬上了三楼。
马上就要到这期警校生毕业的时候了。
大部分人已经安排好岗位搬离了宿舍,五条雪见走在清冷的走廊中,轻车熟路地用发卡撬开门锁。
在开门的那一瞬间,她无端有点紧张。
等会见了诸伏景光说些什么好呢?虽然是有点生气没错,但现在自己什么都不想管,只想快点钻进他的怀里。
五条雪见深吸了一口气,白色长发滴落着雨水,就连身上的衣服也被打湿了。
“景光——”
跟她的话同时响起的是推开宿舍门的“咯吱”声。
干净整洁的房间中空无一人,因为过于安静,所以显得窗外雨打玻璃的声音格外响亮。
五条雪见呆愣了片刻,麻木地走了进去,心里突然对诸伏景光发来的那条信息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测。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景光的房间里,所有属于他的私人物品都不见了,仿佛这里从来就没人生活过似的。
除了那张熟悉的床。
雪见沿着床边摸了摸,两人几个月前在这里做的画面还记忆犹新。
现在只有她一个人被遗弃在了这里吗?
五条雪见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精神却恍惚了起来。
为什么?是她做错了什么?
所以分手的短信真的是诸伏景光发来的?明明昨天还好好的不是吗……
雪见独自站在景光的宿舍里,周围住的学生都搬离了警校,整层楼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像只被抛弃的猫咪,毛发还滴着水。
五条雪见茫然地抬头,眼眶中慢慢蓄满了眼泪,她试图通过朦胧的泪眼在房间中找到一点诸伏景光存在过的痕迹。
但是宿舍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连一抹灰尘都没有留下。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景光光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因为我一直都喜欢欺负他,所以他在惩罚我!”
“没关系,只要我以后乖乖听话就好了。”
“景光那么好,一定会原谅我的,他那么好……”
“所以你到底去哪了,诸伏景光,别丢下我啊……”
五条雪见喃喃自语着,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就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
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泪珠就像打开了开关似的不停在流,这是心理处于巨大悲伤之中的自然反应。
五条雪见暗红色的双眸失去了光彩,她没有在房间里找到任何景光的影子,精神状态极度脆弱的咒术师浑浑噩噩地转身往外走去。
她要去找诸伏景光……
哪怕把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一遍。
……
两人一起去过的电影院没有。
一起买过甜品的可丽饼店没有。
她撒娇想看的音乐剧厅也没有。
就连东大放学后经常去的校内公园也没有。
五条雪见迷茫地站在大雨中,她找了两人曾经去过的所有地方,处处没有景光,可是处处都有他的影子……
最后她拖着已经湿透的身体回到了本乡町。
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浓重的雾气几乎遮挡了太阳所有的光芒。
只能透过乌云的缝隙看到太阳坠入地平线,敝旧的夕阳撤出天际,像是浅红的灰尘。
五条雪见慢慢走进本乡町的公寓中。
“这是……?”这里倒是有意外的发现。
在没有开灯的偌大客厅中摆放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雪见走近后才发现,那是这些年她给诸伏景光送过的物品。
从初来长野县高一那年。
到他们大学后异地恋。
然后是自己也考进东大。
直到景光毕业进入警校。
所有她给男朋友买过的大大小小礼物,都被对方细心保存了下来,然后现在竟以这样的方式交还给她。
五条雪见双手颤抖着翻看起来。
特级咒术师亲手制作的御守,是景光在长野县遇袭后,她找哥哥帮忙做的,景光戴了好多年。
狐狸形状的毛绒玩偶,是两人带着禅院惠去京都旅行时买的纪念品。
宝冢剧团的纪念徽章,他们在那里经历过难忘又好笑的打工生活。
这些东西被事无巨细地罗列在一起,整整齐齐的。
那是五条雪见从长野到东京这么多年的青春。
每一件都充满了他们之间的回忆。
这个男人好像下定决心要从雪见的生活中抽离似的,狠心地将所有跟她有关的回忆都留了下来。
五条雪见不知不觉间已经看到泪流满面。
可是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继续拿起下一样物品。
纤长的手指突然触碰到了一个精致的木质盒子,虽然很普通,却能看出是被主人用心保存的,她推开盒子的上盖。
里面静静躺着一份被签署过的『婚姻届』。
丈夫那一栏里写着诸伏景光,妻子栏里写着五条雪见,只是这个东西当初应该是一式两份的,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只留了一张在这里。
看着这个东西,五条雪见不自觉地拿起来往心口的位置蹭了蹭,最后终于是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不知道在这哭了多久。
此刻她对时间的概念已经很模糊了,可能是淋了一天雨的原因,也可能是出于巨大悲伤的原因……
这几年来慢慢元气健康的一级咒术师开始发起了烧,全身滚烫。
可是雪见本人对此却没有察觉。
她抱着膝盖坐在客厅的窗户边,看着仍然淅淅沥沥的雨。
“啊,晚上了吗?”雪见轻轻说了一句,声音沙哑得厉害,喉咙的刺痛感觉让她不由皱起了眉。
自己似乎一整天都没吃没喝,不过那些已经不重要了。
白色长发失去了往日的光泽,现在正紧紧贴在同样湿透的衣服上,五条雪见呆滞地盯着窗外,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温度。
她隐约察觉到身体似乎有些不对劲,但是并不想管。
就这样过去了很久,估计是到了半夜时分。
本乡町公寓的门突然被暴力踹开了,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格外响亮的声音。
“嘭——!”
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
雪见连眼皮都没有抬,死寂的眼珠轻轻一转,然后继续看向了窗外。
那道身影由远及近,禅院甚尔黑色发梢上还挂着些许水珠,他不满地说道。
“五条大小姐在玩什么新游戏吗?一整天都联系不到……你怎么了?”
禅院甚尔正说着话,慢慢发现了五条雪见的不对劲。
永远都是一副神采奕奕的小姑娘,今天怎么变成了破布娃娃?
就是受再重的伤也没见她精神状态这么差过。
禅院甚尔没有等到对方的回答,索性直接蹲下,然后冷静地掰过雪见的四肢和脑袋开始检查起来。
五条雪见就如同机器人般任由他摆弄。
天与暴君确定对方没有受伤,但是体温却高得吓人,这目测早就超出了普通人发烧的范畴,要不是咒术师体质好,五条雪见怕是会烧傻。
他的目光聚集到小姑娘的脸上。
往日精致美艳的雪见,此刻哪还有点五条大小姐的模样,脸颊上泪痕混合着雨水,衣服和头发也湿透了,一双漂亮的杏眼死寂无光。
最让人头疼的是,从刚才他进来,五条雪见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吧?
完全就是封闭了自己。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实在不会安慰小女生的禅院甚尔犯起了难,他憋了半天挤出一句。
“你哭了?怎么回事……诸伏那家伙看起来也不像是会欺负你的。”
五条雪见大脑一片空白,任何话都思考不进去,唯独在听到诸伏景光的名字后有了反应。
她缓缓抬起头,火热的呼吸洒在空气中,看上去病态十足。
雪见用嘶哑的声音喃喃说道。
“景光……被我弄丢了,我找不到他了。”
禅院甚尔也是经历过不少的人,他一下就明白了五条雪见的意思,但是反而更意外了起来。
这对情侣怎么看都不像会分手的吧?
看她这副样子,更像是被甩的那一个?
甚尔还猜测过,五条大小姐一毕业就会嫁给诸伏景光,为此天与暴君刻意不断加大着训练难度,争取早起将雪见带到特级。
不然以后这大小姐结婚了,他总不能每天晚上拉人家出来训练吧……
禅院甚尔正犹犹豫豫着想安慰两句。
就看见淋了一天雨,又没吃没喝的五条雪见往侧面栽倒而下。
似乎是到达了极限的样子。
天与暴君反应力相当敏捷,他伸臂一捞,单手抱起了昏迷的小姑娘。
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拨通了五条悟的电话,直截了当地告诉那边。
“是我,五条大小姐出了点事,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完。”
“第一,她被甩了。”
“第二,她病了现在很虚弱。”
“第三……如果我没看错,她马上就要开启领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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