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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天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株早已枯萎的花,捧到头顶,“君上,这是属下从冥界带回来的,听忘川河畔的老鬼说,当年的老冥主、也就是五真鬼帝,在与七月神姬在正式成婚之前就已育有一子,但二人成婚后却迟迟再未有孕,冥界有传说,食此花宜子孙,神姬便寻了此花来,后来果然有孕,诞下如今的冥主沧宁。”
趁他说话的空隙里,祈宵已缓步走了过来,抬手接过那皱皱巴巴的花,仔细看了看,又凑到鼻间闻了闻,才道:“嗯,木枳花,的确是多子多孙的。”顿了顿,他笑道:“没想到啊,堂堂冥主和神姬竟真信这些偏门的东西。”
焚天又道:“君上,属下还探到,当年……”顿了顿,犹豫了一下,他才硬着头皮继续又说了下去,“当年您被封印后,的确有赤金之光落入冥界。此事乃是忘川河上常年开渡船的老鬼所言,还有孟婆仙子佐证,应该不会有假。”
“君上,焚天记得宁岚神尊与……”焚天极快地抬眼看了一眼祈宵,见他神色并无变化,才又道:“宁岚神尊与灵神在忘川旁一同种下过一株花,那花与此花形貌颇为相似,想来……大约也有些关系。”
焚天没敢把话说得太明白,但祈宵自然也能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却只是哦了一声,眸中闪过一丝寒意,随即却又笑了起来,“呵,果然如此。”
说着,他手指在那干巴巴的花瓣上轻轻用力,本就干枯的花瞬间化作粉末散落入圆台下无尽的业火雷电中。
祈宵拍了拍双手间沾上的枯花渣子,将双手负在身后,抬头看了一眼隐在浓密树荫中的夜空,那里偶尔有几颗星子能穿过重重枝叶,落到他的眼睛里,连带着他眼中的情绪都被这星子的光盖了过去。
焚天偷偷抬眼看他,却看不到他脸上的情绪,只好又低下头等待着命令。
半晌,在焚天跪在地上的腿就快要麻了的时候,他终于听到魔神大人的声音淡淡响了起来:“夕雾山那边情况怎么样?”
大佬的声音中已然带上了寒意,焚天眼皮一跳,不自觉就咽了口水,忙就回道:“已派裂风入山探查,但属下估计至少也得四十余天才能有消息。”
祈宵皱了皱眉,冷笑道:“这麒麟兽还真是像他的主子一样,选得一处好地方啊。”顿了顿,他神色一凛,洞中顿时寒意四起,“让裂风就守在夕雾山入口那里,若那畜生想出来,本尊要第一时间就知道。”
焚天哆嗦了一下,默默拢了拢衣领,恭敬回道:“是!”
“去吧。”只甩下这两个字,祈宵又重新回到那株流光树前,轻轻一跃,跳上枝间躺了下来,还微微闭上了眼睛,一副要休憩的样子。
焚天见状,如获大赦,瞬间又化作白虎,极快地消失在这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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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上境。
宁岚神尊对月思量了许久,还是趁着天尚且未亮,前往南御学子所居的西院,自然是直入不负星辰。
轻轻推开门,借着微弱的月色,宁岚看到此刻的不负星辰,正是满院湖光水色,映着淡淡月光,莲荷正在沉睡,有浅浅的微风飘过,带起一股子水汽的味道。白日里仙气缭绕的院子,眼下里竟显得有些阴郁潦草。
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其他什么缘由,房间的门窗都开着,宁岚有意放轻了脚步,犹豫片刻,还是进了屋子,她看到几个时辰前在书房送他的盛着短笛的匣子就随意被他放置在房间的桌子上,似乎并没有一点珍惜的样子。
宁岚微微一怔,缓步行至床边。沧宁早已睡熟了,他睡相很好,很安静,也很整齐,一点儿都不像境舟,回回入睡了都得将被褥都折磨一遭。突然,一阵风裹着凉意从窗外吹进来,沧宁皱了下眉,下意识地就往被窝中缩了一缩。
宁岚抬手施法,门窗便都无声地合上了。她在床边寻了一处空间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他,却见他突然紧皱了眉头,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宁岚也跟着皱起了眉,轻轻喊他两声,可他却仿佛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是在不停地抖着。宁岚抬手抚在他额间,低声自语:“不是发热。”随即她将手搭在他腕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过了片刻,她又将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经脉逆行?”
他怎么会突然经脉逆行?分明她方才进入房间时还并无任何异常。宁岚连忙就施法探查,火神之力自沧宁眉心进入,快速地在他体内涌动。宁岚紧闭双眼,以元神之目细细查看着,她先前还不能确认他身份的时候,曾经悄悄来探查过很多次,却都没遇上他如今这般全身经脉逆行的状况。
突然,宁岚眉头越皱越深,眉间褶皱几乎都要堆成一座小山——这次,她终于看到了,在沧宁体内,在他的心脏里面隐藏得极深的一点光亮,那光亮被一团雾蒙蒙的东西包着,轻微却努力地闪动,而以这点光亮为心,隐隐约约有一些闪着极为微弱的光芒的破碎不堪的碎片,铺满了沧宁的整个身体,组成了一个人的形状。而沧宁全身逆行的经脉,正是因为心脏处那点光亮——它正在集全身之力,努力地拼凑起所有碎片。
那点光亮,正是司战灵神境舟独有的赤金神力。
沧宁不是没有元神,而是那元神破碎的实在厉害,就连她之前都被骗了过去。宁岚施法的手颤抖了一下,猛然睁开了眼睛,万年淡漠的神色终于被惊诧覆盖。原来他一直都在努力回来,虽然极其缓慢,却不曾放弃。
而几乎是与此同时,就在宁岚看到那一点光亮的那一瞬,她颈间墨玉麒麟坠亮起了淡淡的金光。她低头看了一眼颈间那淡淡是光芒,缓了缓神,伸手握住他的手,将神力渡入他体内,火神之力轻轻打在那一团雾气上,包着赤金神力的雾气似乎消散了一些,却依旧萦绕在周围,仿佛想将这灵神之力困住一般。
宁岚皱了皱眉,神色凝重起来。这团东西看起来是手一挥就能够驱散的雾气,但以火神之力都无法将其化解,只怕不是普通雾气。她将他的手握得紧了一些,下一刻更多的火神神力源源流入他体内,可那团雾气依旧顽固,宁岚抬起另一只手按了一下眉心,稳了稳心神,露出一副思索的表情来,低声自语:“以我的神力都无法破开,这只能是三清封印了。”
可三清自主神陨落后,就已避世不出,那在这三界之内,究竟还有什么人,能神通广大到用三清封印将灵神之力这样封在他体内,又能让他在元神如此破碎离散的情况下,活蹦乱跳地活了六千多年,还修到了晋神都绰绰有余的地步。
正想着,原本沉睡的人却突然动了动,一双多情眼茫然地望了过来,口中低声唤道:“阿岚。”
听到这个称呼,宁岚瞳孔猛然一缩,不自觉地握着他的手又紧了一些,眼睛也盯上他的脸,急急地问道:“你说什么?”
沧宁抬起另一只手拍了拍脑袋,缓了半天,声音不仅喑哑,还带这些许的虚弱,“师尊?”下一刻,刚刚清醒过来的沧宁便看到了自己与宁岚相握在一起的手,又愣了愣,还躺在那里便就笑了起来,“师尊,你是来看我的吗?”
宁岚嗯了一声,握着他的手松了松,探上他的脉,却已是正常无虞之象。顿了片刻,她终于彻底松开了手,站起身来,将手负在身后,神色略有些不自然地道:“你可知你入睡之后,体内经脉会逆行之事?”
沧宁刚要起身下床,突然听得她这样问,就在床边坐了下来,点了点头:“知道,我年幼时,父君就曾说我体质特殊,时常会经脉逆行,后来他说这样有助于修行,我的修为也的确是长进最快的。”
“你父君也知道此事?”宁岚心下疑虑更深了一些,若是老冥主知道此事,必定也知道他体内有灵神之力的事,可既然事关灵神,却为何不曾通报太虚上境呢?
沧宁抬手托着腮望着她,点点头,“知道,我小时候总生病,父君渡了不少神力给我。”顿了顿,他突然想到什么一样,眼中一亮,又讲道:“对了,我母上曾说,我一生下来就病歪歪的,有一回受了凉病得厉害,冥界和天宫的药神医仙都没有办法,还是我父君带我求他师父,才捡回我这一条命,说起来,我还真得感谢一下那几个老神仙!”
老神仙?宁岚心念一闪,连忙问道:“你父君的师父是?”
沧宁正换了个姿势靠在床边,闻言愣了愣,看向宁岚,似乎是有些吃惊的样子:“师尊不知道?”
宁岚摇摇头,神色倒是坦然,“我不太关心这些事情。”
沧宁看着她笑了笑,露出一丝得意的表情,“原来这世间还有师尊都不知道的事情。”说着,伸出一根手指往上指了指,“我父君师从之人,乃是这太虚上境之上,三清圣境的几位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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