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夏官方微笑,“王爷不是刚换过宫室,还有何需?”

    “宫室是换了,可孤依旧不满,”牧骁的目光像是黏在她脸上,灿然笑道,“如若能住得近些,侧王妃来往不也方便?”

    “王爷,不可僭……”小内监听不下去,鼓起勇气提醒,话音未落,已被一掌大力推出,重重撞在宫墙之上。

    “狗奴才,”他呵斥道,“多嘴!”

    栗夏怒起心头、气血翻腾,一股力道蕴在掌心,牧骁骤然俯身,凑近她的脸,眼珠子快要掉出来一般:“侧王妃神仙般的容貌,不如与孤去大墒……”正说着,目光却仿佛突然透过她,往身后看去,猛地闭上了嘴。

    周遭的内监宫女们呼啦啦跪倒一片,口中齐颂道:“王爷金安!”

    牧骁容色一凛,下意识脱口而出,“赵沛?”

    “王爷安。”栗夏回身行礼,目光与赵沛一触,随即转开。心说还好他来了,不然真怕自己控制不住一掌打死这色狼。

    “不知墒王在此,久违。”赵沛来到近前,沁着寒意的嗓音自飘荡半空,栗夏察觉到牧骁眸底一丝惧意转瞬而逝。

    “你……靖远王何故到此?”牧骁先入为主地问,似乎很清楚赵沛的住处距离这里很远。

    “喧嚣之处,自然引人侧目。”赵沛语气凉意森森,“原来是墒王。”

    牧骁撑住气场,勉强笑道:“太子曾亲口许诺,孤乃贵客,在宫中不用见外,寻个舒适点的住宅便推三阻四,又是何意?”

    这是准备借故发难的节奏,这个人果然很棘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何顾及两方的面子,的确是个难题。赵沛出面令栗夏十分安心,不知为何,她相信他一定又办法。

    正想着,赵沛迈开长腿,来到牧骁面前,定定看着他,直到他目光躲避,抬手扶住他的臂侧,道:“墒王,借一步说话。”

    “你要作甚?!”对方没想到他动作如此迅速,居然下意识以臂遮住前胸。

    栗夏差点笑出声来。

    不等对方反应,赵沛已经将人带离栗夏身旁,牧骁带着非常不情愿的表情,无奈赵沛“盛情难却”,只好跟着他去到宫墙根底下。

    即便原主耳音极佳,也只能听到两人窃窃私语中零星传出的词汇,比如“互市”、“女子”、“汉子”之类,严重怀疑那满脸正气的赵沛正在进行一场思想政教育课,而牧骁的样子像极了班主任面前的小学生。

    栗夏更觉好笑,却见赵沛忽然转过头,直接撞入他的眸底。

    赵沛“放开”他,快步走了过来,凉凉的嗓音道:“墒王决定住在这里了,快去伺候。”

    宫人们脸上都松了口气,赶紧散了。

    赵沛这才低头对栗夏道:“侧王妃回吧,孤回禀太子,这里另派人伺候。”

    “谢……”栗夏行礼的姿态尚未摆好,

    他虚托一把她的手臂,“不必。”

    冷风裹挟淡淡的松香卷进鼻息,书里的惊鸿一瞥的男人此刻站在那里,却仿似遥不可及。

    栗夏被长街更鼓惊醒,她最近虽然忙,睡眠却浅。问过听雪,已到四更,正是该起床的时候,门外忽响起脚步声,栗夏隔着门板,听到听雪道:“请侯爷安。”

    “起吧。”赵泽说着推开了屋门,自顾自到桌前倒了碗茶,仰头喝尽,又来了一碗。

    赵泽到坐在床畔,女子乌发如瀑,未施脂粉难掩清纯可人,大病初愈后,心智却不似从前那般单纯,添了些琢磨不透的小心思,反倒有趣了些,可算她是个孙悟空也翻不出自己手掌心。

    赵泽越看栗夏越觉得赏心悦目,抬手捏了捏她粉嫩的脸蛋,“起来梳妆,同孤出门。”

    栗夏很识趣地没问要去哪里,反正赵泽也不会告诉她。

    宫里幡帐如林,处处缟素,二十来天,栗夏眼睛里鲜少看到别的色彩。她坐在马车里,掀开轿厢窗帘,看见街市繁华、人来人往,终于有种回到了人间的感觉。

    前方和后方是皇家禁卫卫队,两名男子身着孝服,骑在马上走在车子之前,一位是靖远王赵沛,另外一位是华荫侯赵泽。

    两兄弟走在一处,同是天潢贵胄,甚至眉宇间还有几分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一个雷厉峻节,一个淑质英才,可他们均是身在皇家,绝非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

    “唉。”栗夏盯着两人的背影看了好久,终是长长叹了口气。

    二位人均是中龙凤、聪明绝顶,前路一死一生,她究竟撞上什么大运,选到这个bug级的难题呢?

    他们此行是为出灵和安葬做准备,先去先皇的吉地布置安排。

    储君对此极为重视,特意让两位成年皇子同办。

    赵沛尚未册立正室,也没有家眷,赵泽因正室卧病在床,奉了淑贵妃的之名,特意携侧夫人一同前往。

    大祁皇帝登基之始便修建陵墓,赵放陵寝位于颖都西北一百五十里的昌陵县地界。

    两位皇子轻装简从,用了多半天的工夫便到达目的地。

    陵寝选址背山环水、虎踞龙盘,虽然是隆冬季节,松柏葱茏,山峦俊秀。

    行程虽快,栗夏一路在马车里坐了七八个小时,憋得难受,正想冲出轿厢,忽见一只手伸进车子,撩起车帘。

    赵泽面带微笑,语含温柔,“累了吧,下来透透气。”说着握住她的手腕。

    栗夏动作一绷,还是随着他,动作轻盈地跳下马车,步子还没站稳,便见靖远王长身玉立,站在她五步远的位置,一双黑眸定定看着自己,虽然身着孝服,仍然眉宇舒朗,眼神清亮宛若湛湛星河。

    果然是长在她审美点上的男人,栗夏不由晃了晃神。

    赵泽并未放开她的手,上前两步道:“快给五哥见礼。”

    栗夏反应过来,连忙行礼道:“王爷金安。”

    赵泽亲昵地捏着他的手背,失笑道:“五哥别见怪,刚入门没几天,礼数还没学周全呢。”

    “无妨。”赵沛眸色沉沉,语气依旧清冷,“七弟,咱们先办差事。”说着提步往陵寝入口走去。

    三人走上神道,正值黄昏时分,两侧神兽身披夕阳、表情肃穆,仿佛等待着新主的“入住”。

    赵泽带着栗夏走在后面,低声道:“里头寒气重,你去偏殿中歇着。”转而招来侍卫给她带路。

    “是。”栗夏注意了一下余光中的赵沛,他站在不远处,似乎也对带女人进地宫有所疑虑,对此并未提出异议。

    离京一百多里地,这边的偏殿休息室比宫里防松多了,关键饭菜还挺好吃,要不是跟着那二位一起,这回简直可以算作度假。

    自从痊愈后,她如同开了挂,耳聪目明、吃嘛嘛香、走路轻盈、动辄上房,对比自己的矮胖平庸,原主年轻貌美、颜值在线,她甚至准备连身体一块儿捎回去,可惜被赵泽用不知名的怪药控制。

    亲眼目睹柳如烟的下场,平心而论,她的结局只能更惨。原书中,慕黎夏是被扔进敌营被蛮族折磨至死,而那天赵泽亲口说过,他至死不会让她离开。赵泽是手段毒辣、说一不二的主儿,不会轻易放狠话,莫非是她的穿书引发了情节改变?

    栗夏内心升起小小的欣喜,不论如何,她的努力多少有点儿效果,暗无天日的生活总算射/进一缕微光。

    栗夏吃饱喝足,盘腿坐在宝座床上托腮想事儿,小内监进来,从提着食篮里拿出白瓷汤盅摆在桌上。

    “吃不下了,拿回去吧。”栗夏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

    “这是果子露,可助您克化。”内监恭恭敬敬道,

    “哦,替吾谢你们管事儿的。”栗夏道。

    对这道菜很是满意,有种淡淡的山楂香味,酸甜适口,浓淡适宜,刚好溜缝儿,不知不觉便喝了一盅,抬头时,小内监早已不见踪影。

    夜幕降临,苍穹坠上点点星子。

    依照赵泽的安排,宫里事务繁多,此行不会过夜,办好差事立即回程。

    眼看着夜色渐浓,那二位还没有一点儿回来的样子。

    栗夏等着等着,困意渐渐袭来,眼皮也越来越沉……

    不知道打了多长时间的盹儿,脑袋从手上滑落,栗夏睁开眼睛,模糊的视野里隐隐约约有个人影。

    她猛然惊醒,模糊的人影渐而清晰,最后呈现出一幅帅哥站立的图景。

    “靖、靖远王?!”栗夏立刻清醒。

    “准备启程。”赵沛道,

    “侯爷呢?”栗夏环顾。

    “太子急诏,先行返程了。”赵沛声线清冷,“你随孤同行。”

    说话间,他已走到宝座床前,俯视着栗夏。

    笼罩在高大身躯形成的阴影里,强烈的压迫感令人很不舒服。

    栗夏下意识向后挪动,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栗夏的警觉激发起身体本能,动作快得连自己也没意识到,手腕急速翻转,两人在方寸的宝座床上开始激烈的博弈。

    电光火石间,他们手上已过百招,栗夏终究没有赵沛经验丰富,一个虚招晃过,下一刻,双腕被他单手擒缚,按在桌上。

    没想到赵沛如此狡猾,竟挟制着她丝毫不能动弹。

    “王爷这是何意?”栗夏一双圆圆的眼睛审视着他,但没想象中的震慑力。

    “你武功虽高,终究元气大伤。”他表情冷峻如常,让人猜不出个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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