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柳如烟便是我的长姐!”听到栗夏口中的名字,月影声色俱厉地逼问,“她是不是你杀的?!”
鼓膜几乎被她震破,栗夏痛苦地瞪大眼睛,像是在极力回忆当时的情形,半晌,猛地摇了摇头,很慢地吐出五个字:“不、不是我……”话未说完,便被一股大力摔出,狠狠撞在石壁上。
“我不信!”月影嘶吼,五官扭曲,愈发狰狞,“长姐潜在侯府多年,深得赵泽信任,怎会忽然暴露身份?必定是你新妇进门,从中挑唆!”
栗夏被她的声音折磨得痛苦万分,脑海中陡然一片空白,身体仿佛被不知名的力量支配,开始不听使唤,极力保留着最后一丝清明,本能想要逃离,还是被她大力拽了回来,死死扼住肩膀。
“再问你一次……”月影语气凶狠。
刹那间,栗夏再听不到任何声音,目眦欲裂的月影突然化作青面獠牙的饿鬼,张开巨口向着她喉头啃咬。
栗夏突然垂下头,月影蓦地顿住,忽觉两只手腕被她握住,力气大到不合情理。
月影寒意陡然升起,感觉到危险,可惜已经太迟。
栗夏一个反手,扼住她的脖颈,渐渐提离地面,她面色青紫,手脚乱摆乱踢、终是无法脱离钳制,呼吸愈发困难,双手脱力,药瓶脱离掌心,往山下滚去。他伸长手臂想要去抓,喃喃说着一个名字,“玉先生、玉先生说过……”
栗夏像是丧失心智,随着掌中之人的气息变弱,面上露出癫狂的笑意,对方挣扎得越剧烈,她便越是笑得开心,直到他双腿渐渐停滞,双臂颓然垂落。
栗夏又貌似失去了趣致,握着她的脖子观察片刻,使劲抖动着逐渐僵硬的身体。
蓦地,深林中传来一声清脆口哨。
栗夏倏然抬头,见一名玄衣男子立在高石之上,衣袂飘荡,正垂首望着自己,甚至挑衅性地勾了勾手指。
对方更加危险,而且更有意思,栗夏甩开手中将死的“恶鬼”,回身便追,速度之快,令赵沛暗中惊讶。
转瞬间,栗夏已到面前。
“慕黎夏!”赵沛唤了一声,定睛而望,她的表情木讷,目光凝滞,很像是被魇住的模样。
赵沛虚晃两招,发现对方反应迅捷且力大无比,便假装败落,引着她向林子深处而去。
眼前这只“猎物”狡猾得多,栗夏兴致满满地追在后面,对方欲擒故纵,不远不近地引着她。
前方一个闪身,黑衣男子骤然失去踪迹。
栗夏稳住身形,不知何时已置身于茂密松林之中,茂林随风摆动,发出海浪般的声响。
头顶又是一声口哨,男子再次现身高处。
栗夏本能感觉到危险,并未着急追踪,只是仰头注视。
没想到她如此警觉,赵沛眸底精光闪烁,并不轻易发难,示意埋伏四周的□□手等候指令。刚刚回神的工夫,只觉一道凌厉白光陡然袭来。
赵沛本能侧身闪避,白焰堪堪擦过脸颊,“咚”地一声钉在身后树干之,竟是一柄银闪闪的短刀,刀身没入木头三寸有余,脸上火辣之感蔓延而出。
赵沛低头一看,栗夏正好整以暇,正抱臂望着自己,殊不知,若非他反应及时,快速制止了□□手,她怕是早已被扎成刺猬了。
没想到在失智的情况下,她还如此难缠,再拖下去,恐有更多伤亡。
赵沛打个手势调整阵型,自己则飞身下了树,看得侍卫们暗自替他捏了把汗。
那个吹哨的神秘猎物居然将自己送到面前,不知又耍什么花招。
栗夏兴奋得像只逗老鼠的猫儿,三下两下越跳越近,蓄力猛发,一招攻向其要害。
虽然猜到她的招数,赵沛还是被一股猛力逼退三步,顺势后移间,一张大网铺天盖地落了下来,刚好将栗夏覆在网中。
可令人万没想到的是,栗夏手中竟又“变”出一把匕首,借着力道划破罩网,出其不意地冲到赵沛面前,笑嘻嘻地看着他。
埋伏的军士们个个大惊失色,此刻施救却已来不及。
赵沛只觉烈风骤起,向着胸前呼啸而来。
“夏儿!”惯有的清冷声线不觉含着两分暖意,就在她来到面前的时候,脱口而出。
四目相对的瞬间,栗夏看到自己的失控的样子,与他呼吸相接,那一眼,像是千年、万年。
赵沛伸臂将人揽于怀中,意图遏止她的动作,沉静有力的心跳霎时间传入耳际,令她用尽全力的一掌收了七、八分的力道。
“夏姑娘!”不知从哪儿传来的一声称呼,声线冷沉至极。
栗夏蓦地抬头,白色粉末洋洋洒洒,如飘雪般纷然落下,夹杂着一股子奇异的药香,随风弥漫。
栗夏避之不及,两口粉末吸入肺中,“噗通”一声倒地不起。
男子这才自她后面现出真身,躬身对赵沛道:“令主上受惊,卑职领罚。”
赵沛黑眸瞥他一眼,抖了抖沾满□□的黑袍,“玉先生有功,何出此言?”他回首深望不省人事的栗夏,沉声道:“带回去,孤须仔细问她些事。”
仿佛从未度过如此漫长的夜,栗夏在梦中经历了好几辈子,有长有短,有的欣喜、有的悲戚还有的莫大遗憾,彷如永远走不出的迷宫,身上像压了块巨石,丝毫无法动弹,直到黑暗中出现一点光,霎时间天地分明,方位可辨,可那萤火之光遥不可及,栗夏用尽全身力气,仍深陷无底黑暗。
蓦地,清冽而熟悉的嗓音传入耳际,像是有人对她说话,可怎么也听不清楚,栗夏着急地寻找着仅有的生机,仿佛抓住,便可逃出生天……
“别、别走!”
情急之中,她满腔愤懑喊出了声,瞬间被一片白光笼罩,睁开眼睛,满眼被翠绿色填充。
脚步声从不远处钻进耳朵,栗夏敏锐地察觉到有两个人。
一道声音远远发问:“能听到我说话吗?”
陌生的嗓音,沉静、冷离、悠然,仿佛藏于深流中的玉石。
听到这样的声调,烦躁的心境好像能冷却两分。
栗夏缓缓睁开眼睛,一位男子的倒像映入眼帘。
他一身白袍,与披在肩头的黑发形成鲜明对比,头顶用青簪挽了个髻,长条脸,肤色偏麦芽色,
一双丹凤眼里含着两个深棕色的瞳仁,晶莹剔透,乍看上去,像只漂亮而慵懒的狸花猫。
与栗夏对视片刻,他带着确认的语气向后面的人“汇报”道:“醒了。”
正说着,床上的人“腾地”坐了起来,倒把白袍男人吓了一跳。
栗夏回头一看,站在后面的那位仁兄果然是赵沛,看这状况,貌似发生了什么,栗夏的记忆定格
在月影逼问柳如烟的死因,后面的事儿,一概记不起来。
“我为何晕了?”她左顾右盼,“月影呢?”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像是比她疑问还多。
“华荫王侧王妃……”白衣男子开口,偏头看见瞥见赵沛的表情,改口道:“夏姑娘,尚觉何处不适?”
冷沉的嗓音令人很舒服,栗夏听从指示,可以感觉了一下,全身不痛不痒,摇了摇头:“请问您是?”
“这位是王府里的郎中。”赵沛道,被“郎中”凝视许久,方又补充,“医术最高的。”
郎中下巴微扬,沉静的声音道:“敝姓‘玉’。”
“玉大夫您好。”栗夏抢答。
玉逍面色一沉,貌似对这称呼不太满意,却见赵沛迅速别过头,径自走向对面的椅子坐下了。
“玉大夫,我为何会无故晕倒?”栗夏问,她最担心的便是“借来的”这副不怎么稳定的身体。
玉逍蹙起眉头,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表情更与猫更加接近,“阁下并非‘无故’,而且缘故颇深,追踪溯源,敝人以为,是阁□□内的蛊毒作祟。”
栗夏早年当过志愿者,陪同许多老人看过病,深知医生这种表情的背后的原因,面色发白,“您的意思,我命不……”
“玉大夫的意思,你的蛊毒发作了。”赵沛清冷的声音在旁传来,及时化解掉她的恐惧。
柳如烟发作不治,在她面前化为灰烬的情形,如电影般在脑海循环放送,结局如此惨烈,栗夏内里更加忐忑,探问道:“药期明明还有月余,何故提早发作?”
由于站位背对赵沛,只有栗夏能看见,玉逍的五官非常慢缓慢的皱在了一起,像极发腮的布偶,让人又担心又好笑。
“莫非是‘诉衷肠’?”玉逍忽然想到什么,很快眉头紧锁,样子让人产生非常不妙之感。
赵沛也随着站起了身,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什么是‘诉衷肠’?”栗夏问,
两个男人再次面面相觑,沉默半晌,玉逍没头没脑地问:“蘑菇汤好喝吗?”
栗夏:……还不错。
赵沛低低“啧”了一声,快步来到她的床畔,俯身而望,清冷中带着严肃:“身子还有何处不适快讲,万不可大意。”
他的样子果真把栗夏唬住,乖乖地盘腿坐在床/上,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仔仔细细感受半天,张口抱怨道:“玉大夫你是不是身体不大好,这天儿还烧地龙,热不热?”
玉逍听闻,眉心一拧,端起手臂便给她把脉,须臾,他的眉头皱得更紧,语气也像淬了冰,“王爷,事不宜迟。”
赵沛定睛看着栗夏,眸色深沉,用像是做了某项重要决定的语调,“传令下去,今夜出发。”
栗夏:……有没有人解释一下,就打算瞒我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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