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墒族擅长用火,二子均得老王真传,据闻次子技艺更胜一筹,深得宠爱,却被长兄忌惮,登位后仍步步紧逼,直到将亲弟赶出千里之外……”赵沛用着不快不慢的语调,讲述历经久远的陈年往事。

    气氛变得凝滞而压抑,绝美吃食越来越味同嚼蜡,栗夏感觉喘不过气,终是放下筷子。

    赵沛低头吃着饭,姿态端庄闲适,在男人阴鸷的目光中,眉毛也没动过一下。

    “墒族的王姓是‘牧’,”直到一碗饭吃完,赵沛才放下筷子,抬头问:“我说得没错吧,承王?”

    “许久没人如此称孤了。”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忽然朗声笑了起来,举起烟袋敲了敲鞋底,道:“阁下果然见多识广,不知如何称呼?”

    “敝姓御,家中排行第五。”赵沛拱手。

    “幸会、幸会。”牧承回礼。

    男人相视一笑,栗夏颇觉两人“各怀鬼胎”。

    她懒得费这脑子,左顾右盼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座典型的农家小院,水井、菜畦、篱笆墙,花圃里的植物爬满窗扇,白纸窗上贴着火红的窗花,堂屋里还放着一台织布机。

    栗夏心中一动,随口问道:“嫂子没在家么?”

    突如其来的问题令牧承面色陡然一变,赵沛似乎想要阻止,但为时已晚。

    牧承再次拿起烟袋,吧唧吧唧抽了起来,半天也没讲话。

    赵沛开门见山,“谢承王招待,告辞!”

    牧承塌着眼皮,哑声道:“靖远王大老远来了,不多留些日子,岂不怪孤招待不周?”

    既然打开天窗说亮话,赵沛便直言道:“承王‘诚意’相邀,不知有何贵干?”

    “孤守了金矿这么些年,赵放何时兑现承诺?”牧承抬起脸,两颗黑眼珠在浑浊的眼白见滚动,表情很是瘆人。

    赵沛微微一叹,“现在已经是先皇了,不过……”

    不等说完,牧承表情骤变,整个人从板凳弹了起来,“死了?困了孤这么些,他不说一声就死了?!”

    听他如是说,赵沛斥道:“大不敬!”

    牧承蓦地转过身,飞快来到赵沛面前,腰背伛偻、表情狰狞,咧着嘴露出暗红色的牙龈,目光在二人脸上逡巡半晌,嘿嘿笑道:“无妨,父仇子还也算公平。”

    赵沛侧身挡住栗夏:“你想如何?”

    牧承整张脸皱得如同耄耋老人,“二位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在孤的镇子里做对恩爱夫妻,陪着吾妻和小女,她们一定很会高兴的。”

    怪不得“上面”的人如此古怪,原来是被他们动过手脚,控制了心智。

    想到那些人的样子,栗夏后背一阵发凉,握拳道:“当我们是纸糊的,听凭你处置?”

    “呵呵,可不就是纸糊的?”牧承笑声诡异,脑袋不动,翻眼瞅着她,“过了子时,外头火海一片,多高的功夫也变焦尸!还不如当个活死人呢。”

    原来如此,赵沛口中火龙居然是真的,看来这些黑色石头的建筑是规避火海的唯一办法。

    栗夏暗自蓄力,想要与之一搏。

    赵沛忽然开口:“承王当年英勇,虽困地底也称得上一代枭雄,没想到竟做这些杀人越货的勾当,若传出去,必令世人不齿!”

    好一个义正辞严!栗夏深感敬佩。

    再看牧承,面色红一阵白一阵,果然是上心了。

    赵沛音色渐冷,正气凛然,“王妃仁慈孝义,承王来日相见,不怕被怨怼吗?”

    这位嘴皮子不但溜,还挺毒。

    虽然困居地下多年,牧承还保留着赤墒王的傲气,被赵沛一番言辞弄得满面通红,羞愤难当。

    栗夏暗想这段“北墒之旅”八成是作者伏笔,脑子里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不论如何,你们走不了了!”牧承声音愈发尖利,“即便孤愿放你,外头的族人也绝难应允!”

    “那就得罪了!”栗夏摆脱赵沛的压制,爆发上前即将扣住他的喉咙,却觉眼前一阵模糊,周身的气力像是被抽走一般,身子晃了晃,被赵沛一把扶住。

    牧承看出端倪,眉宇间透着两分得意,“收起蛮力,不然气血逆流,功法尽失!”

    “堂堂一族之王,手段竟也如此卑劣。”赵沛扶着栗夏,语调平和清冷,却字字戳心。

    “哼,吸了花粉而已,又不会死。”牧承抱臂,常年的地底生活令他的皮肤惨白如纸,性格乖戾多疑,唯一的缺点就是傲气仍在,所以赵沛的激将法屡试不爽。

    赵沛扶着栗夏坐回椅子,从稍显凌乱的步伐来看,也中了那花粉的毒。

    看着两人逐渐颓靡的样子,牧承敲着烟袋,好整以暇地:“趁着还能说话,你俩想住哪里,戏台旁边安排个小院儿可好?”

    栗夏只觉心跳加速,手脚发麻,哪里还听得进他独自叨逼叨。

    赵沛倒是格外上心,“那里太吵,日日唱戏。”

    牧承眼眶一红,仿佛回想起许多往事,喃喃道:“多好听的戏呀,那时她们都在……”

    栗夏眼前渐渐黑暗,嘴上却不饶人,“这破地方,拿金矿骗人,送钱又送命。”

    “谁说没有!”牧承没想到她这副模样还敢嘲笑自己,尖叫道,“不但有矿,还有血矿晶,只不过世人太蠢找不到罢了!”说到此处,他戛然而止,嘿嘿直笑,“那是秘密,不能告诉你们!”

    栗夏只觉身子一歪,支撑她的赵沛也彻底失去力气,两人一起倒在地上。

    牧承的声音在头顶悠然响起,“小看这两个了,功力不弱,居然这么快……”

    恍惚间,栗夏感觉头顶碎发被他拂动,喃喃道:“这么好的皮相,做成人模摆着不赖。”

    说话间,身边凉风乍起,牧承惊叫还没从喉咙里出来,赵沛的声音仿佛淬了冰,“出声便死!解药拿来!”

    他是装的?栗夏暗道,却渐渐失去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辛辣之气蹿入鼻孔,直奔头顶,又如冰水劈头而下,栗夏蓦地睁开双眼,赵沛俊美的面庞渐渐清晰起来。

    栗夏撑起身体,环顾四周,“牧承呢?”

    赵沛将她扶起,淡淡道:“敲晕了。”

    栗夏看着被围得严严实实的“院子”蹙眉,这种井一样的结构,还真不大好脱身。

    “床下有密道。”赵沛黑眸望来,语气笃定。

    “其实,您完全可以自己脱身……”她低语,

    赵沛转过头,“这边。”动作自然地牵住她的手腕。

    对视的一瞬,栗夏暗下决心,这条金大腿她是抱定了。

    与之穿过堂屋,进入一间狭小的卧室,屋内铺地的黑砖显然也是黑石材料制成。

    赵沛抬起床板,淡淡的硫磺味道窜进鼻孔,幽深的洞口随之呈现眼前。

    他点燃火折子,照亮下面延伸进无边黑暗的细窄台阶,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

    “进来吧。”片刻后,赵沛的声音从正下方传来。

    栗夏连忙也跳了进去,里头如墨染一般的黑色虚空,赵沛所在,是仅有的一点儿光火。

    他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亮点停住,似在等她。

    栗夏快步跟上,“您如何知晓密道的位置?”

    赵沛道:“像他这般出身,总会给自己留条退路。”他语气很淡,像是回答又像在说给自己听。

    栗夏想不出这些天到底走了多少台阶,如果连起来的话,是不是快走到地心了,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符不符合物理原理,地球是不是圆的。

    满脑子胡思乱想,赵沛忽然问:“还记得时辰吗?”

    栗夏使劲儿回忆一阵,算计道:“咱来的时候,吃的是晚饭吧,加上昏迷的工夫,对了,我昏了多久?”

    “一个时辰。”他道,

    “这里白天比晚上短一半,这么算的话……”栗夏极力发挥着不怎么优越的数学天赋。

    赵沛忽然顿住脚步,低声道:“不好!”

    她第一次听他说这个词,看来问题相当严重。

    却见赵沛高举火折子四下一通照,微弱的光线扩散到更大的空间,栗夏这才发现脚下的台阶居然

    如此四通八达,无数个台阶相互交错,形成千万条道路,通向不同的方向,乍看上去,像是小时候玩过的“蚂蚁的家”。

    “怎会这样?”栗夏也蒙了。

    “牧承说过,到了子时,便是四处业火。”赵沛问,“你觉得火从会从哪里来?”

    栗夏:?!

    尚没来得及说话,四周石壁蓦地震动,地底深处发出幽远的轰鸣,像是远古巨兽醒来时的嘶吼。

    脚下某处忽然亮起一个耀眼的红点,肉眼可见地逐渐变大。

    气温也急剧地升高起来。

    栗夏愣了几秒,突然反应过来,那蔓延的红色是岩浆,而且在急剧膨胀、高涨,照这个速度,到这里也就两三分钟。

    她这才明白赵沛口中“不好”的严重性。

    低头看他,此刻正举着火折子东照西照,急切地在寻找着什么。

    “王爷!”眼看着熔岩距离渐近,转眼快到脚边,栗夏急忙唤了他一声,“快走!”

    “黑色!”赵沛没头没脑地说,见栗夏还没反应,又补充道,“黑石避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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