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摇光眸底惊色一闪而过,略略一收折扇,“老九,你居然也有明白的时候,省的咱们同门相残。”
“但有个条件,”栗夏语气决绝道,“你们做事归做事,不要让王爷背负兄弟相残的罪名,”她回头望了一眼赵沛,
“耽误主上荣登大宝。”
“你放心,”沉默许久的付叶思突然出言打断她,“只要仪式顺畅完成,靖远王无碍。”
“记住你的承诺。”栗夏道,缓缓向前走去。
“夏儿,不可!”赵沛欲加阻拦,却被季摇光挡住,“王爷,在下可不想伤着您。”
不觉间已来到付叶思面前,栗夏直问:“你想如何?”
付叶思垂头看着她,一双琥珀色的瞳仁里散发出奇异的光彩,凑至耳畔道:“香气好不好闻?”
栗夏一惊,不详预感顿时爬满全身。
他布满纹路的浮起一丝诡异的笑意,用极低沉沙哑的嗓音道:“特意为你加了些料,待会儿……舒服些。”
“胡说……”栗夏猛然意识到不对,准备偷袭的招数尚未出手,只觉一股奇怪味道蹿进鼻孔,骤然便失去力气,颓然倒下之时,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揽在腰间。
栗夏的知觉还在,脑子还能思考,只是身体仿佛已不是自己的,任由他人摆/布。
“可以开始了吗?”骆玲儿望着前方,语气含着兴/奋。
付叶思走到悬崖边缘之处,低声念出非常冗长且复杂的咒语,抬起手臂向空中一挥。
浅黄色粉末弥漫空中,粉质极其细柔,脱离付叶思的掌心,如同黄色雾气一般。
待细粉缓缓落进黑暗深渊,谷底之处渐渐发出橘色的亮光,从远到近、由深至钱,很快,亮光到了眼前。
赵沛放目一看,竟与当时在遥远北疆地下,赤墒王的居所里的那边光亮,如出一辙。
骆玲儿,玉通,赤熵,蜚族,罪人的墓穴……
这些因素在赵沛脑海中渐渐交汇、勾连、融合,形成一个巨大阴谋的涡心。
而推动这一切的,正是他的七弟——赵泽。
虽然自己有准备,还是远远低估了他的心机和手段。
由于崖壁被发光的苔藓照亮,赵沛惊讶地发现数丈远处竟然出现一座正圆形的“露台”。
而支撑石台的石柱上并未生长,乍看上去,仿佛悬浮于半空中一样,而在圆形石台的正中,有一座长方形的凸起,水晶透亮,散发着莹莹光华。
“走咯。”季摇光忽然开口。
不等赵沛反应,手臂已被他架住。
“不怕孤破坏你们的‘仪式’?”赵沛淡淡说道,
季摇光笑道:“留您一人在此,不是更加危险?”说罢,双脚发力,挟着赵沛,飞身向着中间的石台跳了过去。
“王爷不要乱动哦。”他似有警告之意,“这底下可是烈浆熔岩,掉下去尸骨无存。”
赵沛瞟他一眼,顷刻间,二人已经落脚在那里。
回头一看,付叶思也带着两个女人来到此处。
“他功力深厚,竟深藏不露。”赵沛关注着他的行动,更忧心他到底要对栗夏做些什么。
看到栗夏不安的说颜,他不由眸色深了深,她始终是他算漏的一步,这辈子,从未想过会对哪个女子动情。
近处看,那块长方形闪亮的平台比想象中要大得多,中间有块是个人型的凹槽,准确地说,从玲珑的曲线看,是按照女子形体打造的。
赵沛冷声道:“奉劝一句,天道使然,多行不义必自毙。”
像是对这个仪式异常重视,付叶思神色凝重,动作非常谨慎,但赵沛的话显然触动了他的心绪。
付夜思声音低沉粗粝,听上去如砂纸磨刀一般,“照我的意思,你早已葬身大海,只是华荫王耿耿于怀,一定要你亲眼看到她魂飞魄散方解心头之恨。”
赵沛面色冷沉,音色骤然森寒,“是么?”
付夜思冷笑:“靖远王口中只说天道,却无人伦,不知勾搭弟妹算不算数?”
赵沛容色冷峻,借着他的话茬,“那圣女与男子私定终身呢?”
话一出口,付夜思勃然变色,紧握双拳微微颤抖,想要把赵沛生吞活剥一样。
“我又来咯!”远远一道声音,打破剑拔弩张的氛围。
二人不约而同转头,见季摇光“扛”着一条比他身形长数倍的五彩大蟒从天而降。
待他落地,蟒蛇被重重摔在,扬头发出痛苦的嘶吼之声。
借着这里橘色的柔光,赵沛这才注意到蟒蛇是被一种材质极细的金色丝网缚住全身,无法自由行动。
季摇光武功虽高,连气也不喘便能将这庞然巨物运送过来,八成与这材质有着莫大关联。
“万事俱备!”季摇光拍拍手,一抬头,“都站在这里做啥?”
“再劳你大驾,”付叶思剜了一眼旁边的赵沛。
一左一右两位顶级高手,赵沛知道自己若强行逃脱必然受伤,脑海中千头万绪快如闪电。
季摇光小声嘟囔,“你白站这么久,何不动手?”
付叶思瞟他,“‘招魂’前不可发功,你竟不知?”
“切!”季摇光以语气表示不满。
“先不要弄死,断手断脚随你。”付叶思貌似命令的口吻令季摇光表情略显扭曲,他快步来到赵沛面前,抬起手来,“王爷,得罪了!”
赵沛明白,当前局面对自己极为不利,虽然对近来收集的零散信息并没有太大把握,他还是决定孤注一掷。
眼看季摇光章风乍起,便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调道:“孤有办法救你妹子。”他的话掷地有声,极为可信。
季摇光一愣,笑嘻嘻的表情僵在脸上。
“胡讲!”他却道,对准他的穴位刺了下去。
赵沛只觉血气阻止,虽然五感仍在,肢体已经不听“指挥”。
“毕竟王爷之尊,”季摇光一把扶住几欲摔倒在地的赵沛,特意用石头搭出个“石座”令他坐下,自顾自地絮叨,“死也得死得体面些。”
不远处筹备“仪式”的付叶思虽然满脸不耐,却没有做声。
倒是骆玲儿在一旁道:“对他如此礼遇,你不怕主上不悦吗?”
季摇光冷哼一声,“若真传到主上耳中,肯定是你告的状!”
“哼!”骆玲儿嘴皮子不敌他,还是要强的性子,一时间憋得面红耳赤。
付叶思沙哑道:“不要吵,时辰到了!”
听到这话,两人面容立刻整肃起来,不约而同聚拢在水晶台两侧。
栗夏意识仍然清醒,感觉身体悬空后,不久便置身于一处异常寒冷的所在,仿佛置身冰窟般,冻得她全身战栗不停。
左手边,传来骆玲儿的声音,她刻意调整了声调,十分庄重地道:“‘玉冰蝉’。”
右手边,季摇光鲜少正儿八经地说道:“凤尾翎”。
头顶处,传来付叶思沙哑的声音:“麒麟血。”
栗夏心说这三个名词咋这么耳熟呢?
脑海灵光一现,突然想到:“这不刚好金方中提及的四味药吗?还有一味……不正是被她吞下去的血矿晶?”
付叶思沉吟道:“药引齐备、时辰已到,开始吧!”
栗夏:“到底怎么回事?!”脑子纷乱,身体却无法移动半分。
此刻,付叶思已经接过季摇光递上的“凤尾翎”,不知使了什么戏法,掌心“呼地”腾起一团火焰。
火苗遇到凤尾翎,骤然升高数尺,颜色也变成绮丽的深蓝,可美丽只有一瞬,美丽的翎羽瞬间消失,化为掌中一抔灰烬。
付叶思低头默念咒语,扬手将羽灰洒向躺在“玉冰蝉”中的栗夏,她的表情扭曲,看上去十分痛苦,却连咳如此微小的动作也没法实现。
剩下的最后一样,想必是“麒麟血”。
被缚在金网中的巨蟒早已挣扎得精疲力尽,蜷缩着打滚,金色瞳孔放射着凶狠的光芒,仿佛在说如果逃离,这里的人必是无一生还。
金网与光藓像是天生有种互斥的力,付叶思看着不费什么力气将蟒蛇移动到玉冰蝉旁边,抬臂一丢,蟒蛇竟悬浮于水晶台子上。
蟒蛇似乎承受极大的痛楚,张开巨口嘶吼起来,犹如被无数尖刀刺入身体一般。
赵沛全身僵硬、面色冷峻地坐在“石椅”之上,不错眼珠地看着这一切。
栗夏安静地躺在冰床中,除了扭曲的表情,早已动弹不得。
付叶思缓缓俯身,自下方提起一把长剑。
剑身三尺,满满雕刻着诡异的符文,又像是淬了药,散发着诡异的青色光芒,将付叶思的脸映得如同青面罗刹一般。
他举剑端在眉心正中,闭起眼睛振振有词地念了很长一串。蓦地大喝一声。
玉冰蝉和遍地的光藓同时亮了起来,青橘色交织之中,将金网托举到更高的半空。
巨蟒更加痛苦,开始奋力挣扎。
付叶思缓缓睁开眼睛,举臂将长剑指向蟒蛇血红的两只眼睛之间。
一道金光闪过,巨蟒张开巨口仰天,却发不出任何声响,金黄色的浓浆从铠甲般的鳞片间汩汩渗出,一滴滴落在
玉冰蝉如发丝般细腻的凹槽之中,瞬间汇集,流到躺在其中的栗夏身边。
仿佛遭遇冰火两重天,一边炙烤一边深寒。
栗夏身体如坠地狱,陡然张开双目,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全身战栗,如果她能控制自己,一定会抽搐起来。
头顶正上方的黑暗中,凸出一张惨白色的面孔。
那是张惨白的女人的脸。
她双腮凹陷、双眼深邃,正带着极其诡异的笑容,缓缓向自己靠近的时候,深灰色的嘴唇慢慢张开,越来越大……
栗夏陷入极端的恐惧,随着恐怖面颊的临近,她仿佛被渐渐抽离了自己的身体,视野中景象如电影般飞速划过,一时间不知是真实还是幻象。
她看到现世的自己从呱呱坠地,到幼儿园、中学、大学直至工作,周围形形色色的人和事,谈笑嗔痴、人生百态,最后一幕,坐在屏幕前恨恨地打着字。
转眼间,她来到这个世界,被赵泽掌控的人生,唯唯诺诺、小心谨慎的时候,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一个又一个地死去。
不觉间,惨白的女人已经与她脸贴脸,冷冷地对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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