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束正看得出神,旁边白无恙忽然轻咳了声:“罢了罢了,看在小兄弟的面子上,就放你一条生路。”
柳长老喜出望外,忙给两位结结实实磕了好几个头。
苍束脆弱的小心脏被这响动震得不轻,刚想将玉尘花还回,却被白无恙按住腕。
连同柳长老的空间锦囊,一同塞进他手里:“小兄弟,大恩不言谢,今后你的事就是金鳞城的事,别说这小小的锦囊,就是城内所有值钱物件,也随你取用!”
白无恙快人快语,压根不给苍束推脱的机会,反倒是跪在旁的柳长老面带难色,弱弱补充道:“那锦囊结定了我的神识,只能本人用……”
好家伙,这些家底不但缝藏得深,还搞了防盗功能。
真有他的。
锦囊□□有二十八件珍宝,在白城主再三要求下,都送给苍束做谢礼。
至于对柳长老的惩罚,白无恙责令他回去后即刻遣散水阁渊,老实做个游医。
今生再不得以任何手段重归修仙界。
柳长老含泪去灵堂给童咏安上了炷香,在一众宾客鄙夷的目光中,灰溜溜离去。
此婚事算是白无恙一手包办,白蔸斯先前连童公子的面都没见过,心中虽有怜悯,却无切身哀痛。
不过为了拜过堂的情分,还是愿替他守灵,亲力操办随后的一系列发葬事宜,也算尽了做妻子的情分。
苍束在灵堂陪白蔸斯坐了好一会儿,直到她脸上泪痕褪去,心也逐渐放晴。
“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如今看来,也没什么好下场。”白蔸斯擦着眼角:“日后我的姻缘,可是谁的话都不听了,定要自己做主!”
苍束想了想,从柳长老献出的二十八件法宝中,选出“鸳鸯佩”送给她。
“都说每人的姻缘天注定,此生只能遇到一次真正的意中人,或早或晚罢了。”
说着,苍束将鸳鸯佩系在她腰间。
此佩食指大小,中间以弧形相隔,两边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鸳鸯,首尾相望。
鸳为赤,鸯为蓝。
“当你遇到最契合的另一半时,赤鸳便会鸣动,自主分裂飞到那人掌中。”
“届时到底要如何选择,就看白姑娘自己的啦。”
苍束仔细向她介绍法佩的用途。
白蔸斯系着鸳鸯佩,神情微妙地走到未封的木棺旁,凝视着童咏安永远沉睡的容颜。
鸳鸯佩仍处于寂静状态,未有丝毫反应。
白蔸斯扬起头,泪水再次划落的同时,心中也隐隐松了一口气。
罢了,终究是他们缘分太浅薄。
夜已深,白无恙为苍束准备了最舒适的客房,甚至连热水澡桶都一应俱全。
只愿让他能舒舒服服休息得好。
苍束浸进水里,将嘴巴沉入水面之下,无聊地咕嘟咕嘟吹泡泡。
他很想城外的朱蚩和巫良。
知晓苍束欲入泽,白无恙答应得很痛快,与他约定好明早天亮就开泽口。
此一去,恐怕再也见不到他们两个的面了。
苍束拍拍自己的脸,努力振作起来。
他的决定是正确的,夏弦泽凶险万分,不能拖他们下水。
就这么分别吧。
若他命大,能从蔡谷谷设定好的死亡路线逃出生天,再轻轻松松地去找他们!
但愿……
除去不能动的玉尘花和送给白蔸斯的鸳鸯佩,苍束共有二十六件宝贝可炼化。
苍束做过尝试,以他现在的能力,每次能同时炼化两件,耗时同样是两个时辰。
一夜过去,苍束器引的进度条成功涨到49/300,还剩二十二件法宝待炼。
白蔸斯因彻夜守灵,此刻精神不振,被家仆背回屋内补眠,苍束亦没打扰她。
简单用过早膳后,便随白无恙朝泽口进发。
泽内环境凶险异常,虽知苍束已是天妖修为,白无恙却还是对过于幼态的小豆丁不放心。
擦伤膏药、驱虫露水,以及猛兽风干的便便……
白无恙经验老道,据他说将此物背在身上,即可防住大多数小兽的袭击。
不过苍束实在难以理解把此物和大量干果放在一起的操作,再三谢过后,还是将吃食塞进嘴巴内储存。
除此外,苍束还特意关照过朱蚩和巫良的行踪,若两妖偷潜入城,还望白城主不要为难。
白无恙自然应下,亲手为他将略重的包裹背上肩,由一众侍卫护送着,来至不许外人随意出入的内城甲环内。
三步一岗两步一哨的,每每通过皆需腰牌口令,简直比福阳城的坤私狱戒备还森严。
苍束跟着城主高大宽阔的背影,在经过第十二道关卡时,终于来到一片视野开明的露台。
此台约半个操场大小,由汉白玉砌成阶梯,台中央挂着两人高、双臂宽的黑色幕布,布表面画满烫金咒文,用以封印。
幕布两侧皆站三名侍卫,瞧模样应是金仙修为,以长戟为器,银盔银甲,神情肃穆。
见白无恙微微抬手示意,六名侍卫躬身礼毕,以特有阵法齐将幕布挑开。
苍束虽然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却还是被迎面而来的飓风刮得几乎站不住脚。
此洞悬浮在空,以赤橙绿紫红黑白的色彩由小至大,产生一圈圈不规则的波澜向外部扩散。
且色彩宛如被风吹动的海面,不断产生推演变化,洞的最外层呈扭曲事物的透明状。
其后透映的台阶,如同藏在海底、被光折射后显示出的怪异感。
阵阵嗡鸣从洞口传来,毫无规律的飓风不知何时便会猛然吹出,激得周遭动荡。
几名侍卫显然早就见惯了这场景,微微退开些,省得沾染太多从泽内吹出的煞气。
天长日久的,很难不得关节炎呐。
苍束艰难咽了下喉咙,瞧瞧白无恙笑呵呵的脸,在看看侍卫们明显嫌晦气的表情,小心肝颤得那叫一个厉害。
好像、还挺吓鼠的吼……
“放心吧,不碍事,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白无恙在旁安慰。
随即又想桩事来,贴心提醒苍束:“对了小兄弟,家里可有亲眷?不然留个名姓地址吧,万里有个一,老夫也好帮帮忙。”
苍束听得右眼皮狂跳,越来越觉得白老爷子这身丧服打扮更像无常。
谢过他的善意,苍束鼓足勇气,正准备迈步入泽,忽觉另一阵与煞气不同的飓风,豁然从东边吹来。
他抬眼望去,只见天际黑压压的一片,无数黑点在快速移动,比云层走得还快。
起初,他还以为是飞雁在迁徙,不料众侍卫与白无恙皆变了脸色,甚至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怎、怎么了?”苍束见状皱着眉,将妖气凝聚在双目上尽力远眺,这才看得分明。
那是天鸢派的道服。
在无数御剑飞驰的弟子前头冲锋引路的,不是梁簿征那老货又是谁?
好家伙,怪不得他昨夜跑得那么顺溜。
“真是个老不羞,打架就打架,还巴巴地搬来这么多救兵!”白无恙往地上狠啐一口。
他从未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老杂碎。
“不对,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苍束眯起眼,虽还隔着遥遥距离,却在瞬息间与梁簿征阴毒的目光对上了。
白无恙能想到请仙帝出现主持公道,梁簿征岂会不知?
楚方中与仙帝的那场仗,梁簿征多半是知情的,否则也不会让谢横镇守易宝会,自己亦在不久后飞速赶来。
距离仙帝养伤再度出世的时间,梁簿征显然心里有数。
与其费尽心思想能在仙帝手中逃出生天的法子,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这么短的时间内,再炼制新的器引断断是来不及了。
唯有捉住苍束,迅速靠此找到血阴灯,才能彻底扭转如今濒临被灭派的命运!
昨夜白无恙摆明要护苍束,在梁簿征的立场来看,除与金鳞城拼死一战,再无他法!
这老倌豁出去了。
白无恙不知器引的底细,他隐约知晓苍束与天鸢派有旧怨,却未曾深问。
“哼,想来便来!我金鳞城固若金汤,还怕他手底下那几头烂蒜不成?”
白无恙嘴上发狠,实则脑门虚汗都瞬间冒了出来。
天鸢派的实力,不容小觑啊。
“来人,布阵!”白无恙大手一挥,露台的侍卫即刻随之而动,吹起腰间号角。
“城主,这泽口……”六名负责死守泽动的侍卫面色难看,犹豫着请示道。
“都他娘的什么时候了,能帮忙的都去帮!城若没了,还要这劳什子做甚!”白无恙的怒火正愁没处泄,蒲扇似的大手抡起来,往每人头盔上都赏了一巴掌。
苍束心里也跟着急,露台的侍卫撤得飞快,点点灵光如流星般汇聚在金鳞城上方的天空。
明显是已经开始布防护城法阵了。
天鸢派的剑有多凌厉,苍束切身领教过。
若所有弟子合力猛攻一处,估摸着要不了半炷香的时间就能破阵!
白无恙正在对侍卫们部署御敌方针,猛然回首,发现苍束竟跟在自己身后,一副要参战的模样,急忙用宽掌将他轻轻推住。
“小兄弟,不管因为什么,天鸢派就是冲着金鳞城来的,这一战既然避不得,那就只有迎头上!老夫可不是白活了那么多年岁,能挺得住!”
苍束万分担忧:“白城主,我……”
“嗨呀,休要啰嗦!”
白无恙拧着眉长叹一声,一掌击出,用近乎霸道的掌风将苍束羸弱的小身板推送至那绚烂的泽口。
“去吧小兄弟,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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