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次上高空,苍束脆弱的小心脏终于适应了鸟瞰大地的角度。
朱蚩倒是兴奋非常。
上次坐在蛟龙背上,弄得他全程都胆战心惊的,连沿途的景色都没空好好欣赏。
如今总算有闲暇慢悠悠体验浮云在眼前掠过的惬意。
“嘿嘿,老黑,你的羽毛趴着比龙背还舒服呢!”朱蚩由衷赞叹道。
巫良没功夫跟他闲斗嘴,自打离开乐邀城,他总有种背后发毛的错觉。
似乎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被某个藏在暗中的人监视着。
没道理啊,他们已经完美地隐藏住妖气了啊。
“老大,你神识探查面广,帮我看看后头到底有没有追兵。”再次打了个激灵后,巫良终于忍不住了。
苍束正在玩朱蚩蒲扇似的耳朵,闻言凝神搜寻了一圈。
不搜不得了,一搜吓一跳。
要命,后头怎么真跟了几条尾巴?
苍束用妖气将后肢黏在巫良背上,张开双爪保持平衡站起身,警惕地盯着远处的那些追兵。
凭他的视力无法看清追踪者的真身,不过从那数道夺目的仙光来看,来者修为皆不低。
难不成器引显示出的红线,他们也看得到?
不对……
苍束瞪大眼,豁然发现了问题的根结所在:“老巫,离那些云层远一点!飞行痕迹露出来了!”
通俗点形容,巫良疾驰过的地方就像飞机越过一般,远远的还拉出条云线来。
简直跟扛着大旗招摇横行没什么两样!
如梦初醒的巫良急忙调整了飞行高度,遗憾的是后面的追兵仍如影随形,压根儿就没有甩掉的迹象。
苍束暗道不妙。
照目前的形势看,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追上!
难不成出了“云线”之外,还有其他因素暴露了他们的行踪?
略加思索,苍束从腮帮内掏出张“密罗网”撒向四周。
此网初始大小只如寻常袈裟般,却在脱手瞬间迎风暴涨至数百米。
黑狱丝编结的网眼像有生命似的一扩一缩,随着苍束手中诀窍的变换,以巫良为中心兜了个范围宽广的“圆”。
朱蚩看得瞠目结舌:“老大,搞这么大阵仗,多容易暴露啊?”
“已经暴露了。”苍束双手合十,轻轻喝了一声,刹那间密罗网周身都泛起浓郁的玄光。
转瞬间,巫良尾羽后,竟现出条几丈长的银鱼尾巴来!
原来如此。
苍束举起爪,将尾羽割断半截,那条咬得死死的银鱼也就摆着浩长的身子坠落而去。
罗迷网,能捕捉到撒网范围内所有“隐形法器”的踪迹。
而方才那条长银鱼,正是仙界最出名的追踪神器“遥尾”。
遥尾一旦被投掷,便会自动咬上前方移动中的物体,几丈长的器身更是为主人提供了惹眼的目标。
且法器本身毫无气息,极其不易被探知。
估摸着后头的追踪者已猜到他们使用了高阶隐气术,这才使出遥尾破招。
真够阴的。
为防有纰漏,苍束又用密罗网仔细筛查了三、四遍,确认万无一失后才收回法器。
他擦擦额头上的汗,一边告知巫良准确的飞行方位,一边警戒着对方是否还会出其他手段。
现如今,追踪者与隐匿者都已经知晓了彼此的存在。
打明牌了。
自“遥尾”被切断,追踪者们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在原地彷徨着,似乎拿不准主意该往何处去。
苍束本以为可以放下心来,不料一直指引着他的那道红线,颜色竟变淡了不少。
啧,难不成这东西还有时效性?
巫良的飞行速度已经提升到了极限,无法再快,可红线的尽头却仍没有望见。
苍束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莫非待红线消失后,还得再次催动器引才行吗?
怎么跟蔡谷谷的那台小电动车似的,时不时就得拧一下油门。
最棘手的是器引射出的那道虹光。
妈耶,再来几次,估摸着招来仙帝卢逸之也就是迟早的事儿。
苍束不由在心中把发明这鬼东西的洪皇氏骂了千百遍。
这手哇,是真的欠呐。
什么毁天灭地的物件都敢捣鼓。
不知是不是这番腹诽被上古的天地共主跨越时空听了个正着,眼前的红线如电量耗尽的霓虹灯。
努力闪了几下后,甚至灭掉消失了。
“停停停!”苍束赶忙叫住巫良,让他落回地面再仔细打算。
红线指引的方向时时刻刻都会产生细微的变动,若贸然凭直觉走,有可能会和真正的路线偏差。
此处地理上看,应是人族居住的小村落。
不过现如今已没有炊烟的痕迹,似乎荒废了许久。
苍束跳下巫良的背,让两妖走得离自己近些,免得脱离隐气的范围,被追踪者重新探知到位置。
红线消失前,苍束犹记得线的尽头并未再向前延伸,而是如同被谁剪断般截住了。
莫非不是器引的指示失效,而是血阴灯的封印地就在这附近?
此处的村庄实在太过荒凉,且周遭并无仙草灵芝等物,足见是块干枯无灵气滋润的地界。
且连个禁止外人闯入的法阵都未瞧见,戒备也不森严。
怎么看都和血阴灯扯不上关系。
“老大,天气太热,不然进这庙里歇歇吧。”朱蚩皮毛极厚,能耐寒却最怕酷暑。
在高空被烈日烘烤了那么许久,却连口水都没得喝,此刻早就热得吐舌头了。
巫良亦疲惫地点点头,通身的黑羽都有点黯淡,没有往日的光泽。
驮着两妖以超高速赶路,他的体力是消耗最大的。
短暂停歇会也好,或许后头那帮尾巴能朝错误的方向追远点儿。
三妖平日习惯在野外露宿,再破败的环境都见识过。
可饶是如此,在推开门的瞬间,还是被落下的厚重尘灰呛得咳嗽不止。
“啊!”苍束吃痛地揉了揉腰间,它现在是仓鼠形态,器引刹那间有些灼烫,却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老大,这里灰好重,不然还是换个地方歇歇吧。”巫良的小洁癖让他只想离这破庙远点。
“不,进去!”苍束深吸几口气,按耐住狂跳的心率先迈入庙门。
器引有反应!
这里肯定有问题!
苍束对神学没什么研究,妖族显然也不信奉这个。
故而庙中供奉的三尊涂料斑驳的神像究竟是何来历,三妖都说不上来。
庙内有风化得烂得只剩半边的幌幡,还有几个大洞套小洞的蒲团。
苍束凑近看了看,深觉很可能是鼠族某类亲戚的杰作。
整间庙不大,几步就能走完,苍束变成人形仔细研究着庙内的布局,寻找是否能触动某种机关,现出被封印的血阴灯来。
两妖见老大在忙也没心思多歇,用人身帮他搬搬抗抗的,折腾半晌却仍不见密道之类的踪影。
“老大,依我看就是那器引的时效到了红线才熄灭的,不然再催动一次吧。”朱蚩是个没耐性的,很快就起了放弃的念头。
巫良也是同样的想法,能摸索的地方他们都探过了,甚至连地砖都挨个敲了一遍。
却连空洞的回响都没听见。
这就是座饱经岁月摧残的死庙,没搞头。
苍束摸着腕间的器引,说来也怪,自从进入庙后,它便再没产生过任何反应。
难不成方才的一瞬间炙热,只是他中暑后产生的幻觉?
苍束望着那三尊神像莫测的表情发呆,耳边传来巫良和朱蚩斗嘴的声音。
巫良:“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吃?”
朱蚩:“没办法,肚子它自己在叫啊!诶,这庙也没人拜拜摆点供果什么的。”
巫良:“哈,想得倒美!那墙上倒是画了果子,你钻进去吃吧。”
朱蚩:“哼……嘿,你别说,画得还挺像的……啊!!”
叫声戛然而止,仿佛被谁猛然掐断了似的。
苍束吓得一激灵,回身却寻不见朱蚩的身影,只有巫良大惊失色地指着面前的墙磕巴道:“吸、吸进去了!”
他快步走到墙面前,发现此处绘有大片的壁画,画工虽精湛却被陈年的灰和蛛网覆盖大半。
方才寻找机关时,他们只是匆匆扫了几眼,并未多留意。
墙上绘制的是片果林,苹果沉甸甸地挂在枝头诱人得很,若非颜色稍褪,想来定会更勾人食欲。
“老朱不过摸了那果子一下,就、就进去了!”巫良试着用误魔杖敲了敲墙面,得到的却是硬邦邦的触感。
并未产生任何异样。
苍束试着用神识跟朱蚩联络,却发现根本不管用。
这情形让他想起当初入泽口时,与楚方中的神识同样短暂地失联过。
莫非……
苍束深吸一口气,一手拉住巫良,另一只手义无反顾地摸向那壁画。
有些法阵只有用肉体触碰才能被激活。
果不其然,在手掌接触到墙面的瞬间,坚硬的表层忽然泛出水波纹般的涌动。
紧接着,眼前的平面果林忽然化为3d立体的空间,让跌进来的苍束和巫良摔得像多米诺骨牌。
幸好下面的触感萱软无比。
朱蚩无奈地看着落在肚子上的两妖:“你们就不能找个好的落脚点嘛?!”
苍束一咕噜爬起来,黑眸闪着颖颖光辉。
红线,再次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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