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章绣娥早就听到吵架的声音了,看着曲兰花出来,忙搂着劝:“兰花,你可不能把自己白白送给了鲁家啊!那样鲁家不会珍爱你的。你就想想你在曲家吃了那么多粮食,你爸妈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

    曲兰花从章绣娥的怀里挣脱出来:“我不听你的,你就是想把我卖了,跟小若和她两个姐姐一样,我们都是曲家人养的牲口,等到养大了,养壮了,就能卖出个好价钱。”说着朝着坡上冲了过去,离了家。

    章绣娥被曲兰花这番话气得,指着曲兰花跑去的方向指着骂:“你还真跟你爸说的一样,不要脸了,赶着要把自己送去给鲁家啊!”

    屋里边,曲桃儿扒在窗户上看着外面,气道:“老太婆说话真难听。”

    以前曲桃儿就算是背着都要叫章绣娥为奶奶,这会儿她就觉得叫不出口了,这人还能被尊称为奶奶吗?叫老太婆都算是客气了。

    “桃儿,别看了,来学认字。”

    曲小若自个儿拿着郁锦尘送给她的医书在看,手边还有支笔和一个小本子,时不时地把重要的内容记录上。

    曲桃儿拿着新华字典和纸笔伏在炕桌上,心里还气难平:“反正我以后是绝对不会让老太婆把我给卖了。”

    曲小若抬眼看着曲桃儿,近来曲桃儿吃得好,眼见着脸又长开了些,也是个美人坯子啊!她笑道:“有姐在,老太婆休想卖你。”

    说到这里,她放下了书本和手上的笔,“桃儿,姐我出门有点事,呆会再回来。”

    曲桃儿应了声,看着三姐披了件外套出了门,就将门给拴了,省得老太婆见她一个人在家又来找她要东西。

    最近家里东西多,老太婆婆天天就盯着这屋门,盯得桃儿心里发毛。

    曲小若出门其实是去跟着曲兰花,她担心曲兰花会想不开,必竟这天就要黑了,还生气冲出去。但她没找着曲兰花,于是朝鲁家走去,看曲兰花没有去找鲁明,如果有去找,那她也就放心了。

    可到了鲁家,鲁方田说刚才曲兰花来过,但鲁明没在家,曲兰花就走了。

    “鲁叔,鲁明现在在哪?”

    “应该是在知青所,他说要去找锦尘。”

    曲小若有点犹豫了,鲁明去找郁锦尘了,她觉得算了,还是尽量避免与郁锦尘见面。但她往回走的时候,一直见不着曲兰花,想了一想,还是要确定一下曲兰花的安全,于是朝着知青所走了去。

    待她到了知青所的屋侧时,正好听到鲁明和郁锦尘在说话,说的还是她的事。

    郁锦尘:“曲家那老太太还真不是个东西。”

    鲁明:“可不是吗?小若的两个姐姐都被卖了,听说大姐嫁得挺远,对象是个二混子;二姐嫁得倒是近,对象是个病殃子,好像活不了多久。”

    郁锦尘默然片刻:“行,这事我知道了,我不会让那老太太把小若给卖了的。”

    曲小若听着郁锦尘这话,莫名就觉得心安,可曲兰花不在这里,她心里又为这事不安起来,于是上前露出面,“鲁明,兰花姐有没有来找过你?”

    暮色下,郁锦尘一眼瞅见曲小若,心就不安分了起来,脸上不自觉地扬起笑意,朝着曲小若迎了过来。

    曲小若避开郁锦尘的目光,看着鲁明。

    鲁明摇头:“兰花,她没来找我啊!”

    曲小若脸上泛起焦急之色:“快去找找她吧!刚刚她和家里人吵架了,她去了你家找你,应该也知道你在知青所,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来这里找你。”

    鲁明边往坡上走边问:“她是为了什么事跟家里人吵架的呀?”

    曲小若:“不清楚,先找到她你再问她吧!”其实知道是为了彩礼的事情,但这些话不能由她说出口。

    郁锦尘跟了上来:“鲁明,我和小若跟你分头找。”

    鲁明点头,朝着他和兰花经常约会的那处地方跑了过去。

    郁锦尘则陪着曲小若在另一侧走着。

    曲小若顿住脚步:“郁同志,要不我和你也各分一路走吧!”

    郁锦尘俊眉一挑:“不分,我要跟你一路。”

    曲小若听着他这话,看着他那张令人看了会心智顿失的俊脸,就觉得他这话里别有深意,于是将目光错开来,看着前方昏黄的小路,默默地往前走去。

    郁锦尘紧紧地随在她的身侧,想起鲁明说的话,问道:“你奶奶把你卖给了老鸡眼这事,你知道吗?”

    曲小若淡淡回应:“知道。”

    郁锦尘:“刚鲁明去老鸡眼那里问清楚了,老鸡眼已经给了你奶奶两百块钱,只等着三天后就把你接过去。”

    曲小若心中一惊,她没想到那老太婆竟然把钱都收了。

    郁锦尘:“你打算怎么办?”

    曲小若:“凉拌!”

    郁锦尘:“……”这丫头!

    曲小若突然看到前边崖上一点黑影,仔细一看,不正是曲兰花吗?顿时吓了一跳:“是兰花姐,快走。”

    郁锦尘忙跟曲小若跑上前去。

    黄土高原到处都是这样的土崖,垂直而下的土壁如同被天刀削出来的一样。

    曲兰花就这样坐在土崖边,脚悬在空中,似乎只需要稍稍挪一下身子,整个人便能像一片树叶一样飘落崖下。

    “兰花姐。”

    曲小若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轻喊了曲兰花一声。

    曲兰花回过头来看着曲小若,苦笑一下:“小若,没想到最终来找我的人是你啊!”

    曲小若:“鲁明也去找你了,我们和他分开来找的,他以为你在那边。”手指着相反的方向。

    曲兰花朝那方看了一眼,眼泪在眼眶中一滚,又流了出来。

    曲小若:“兰花姐,我们回家吧!”

    曲兰花摇头:“回什么家啊!我本来以为我是家里的娇娇女,可没想到,最终也跟你一样,都只是家里的牲口,只等着长大了,养肥了,就可以论斤论两卖出去。”

    曲小若:“兰花姐,我们不是牲口,我们是人,是独立自主的女人。”

    曲兰花看着曲小若,一脸无奈:“什么独立自主啊!我和你,还有很多很多像我们这样的女孩子,不都是这样的吗?连跟心爱的男人结个婚都这么难。”

    曲小若:“没什么难的,只要你想,就能自我作主,想嫁就嫁。”

    曲兰花摇头:“你行,但我不行,我没胆子。”

    曲小若:“如果我能说服二爸二妈,让他们不收鲁明的三百彩礼,你能不能现在上来,跟我回家。”

    曲兰花看着她:“真的吗?”

    曲小若点头:“相信我,我一定能说服的,我有办法。”

    曲兰花就这样盯着曲小若,莫名地,她就觉得曲小若的话可信,于是她慢慢地爬了起来,走到了曲小若面前。

    曲小若终于放下心来。

    这时鲁明跑了过来,刚他远远就见着曲兰花坐在崖边,与曲小若说着话,一副想不开的样子,可把他给吓坏了。

    曲兰花扑进了鲁明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待到曲兰花的情绪在鲁明那里得到宣泄,曲小若开了口:“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商量一下。”她有办法,但需要鲁明的配合。

    郁锦尘道:“去知青所吧!”

    四人到了知青所,郁锦尘让他屋里的其他几位知青到隔壁去坐,而后把门关上。

    屋里摆着一张长方桌,平时他们学习读书聊天,就围坐在桌子边。

    这会儿郁锦尘坐在曲小若对面,鲁明也坐在曲兰花对面,两男两女各居一边。

    曲兰花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

    鲁明看向曲小若:“小若,你刚说你有办法?”

    曲小若点头:“很简单,你去跟我二爸二妈作下保证,以后二爸二妈老了,你会跟亲儿子一样赡养他们。”

    鲁明蹙眉:“可他们会信吗?”

    现在的人都太穷了,每天就想着从哪里抠出一点钱来,嫁女儿可是最好找别家人要钱的机会,曲家人会错失这个良机吗?

    曲小若:“不一定会信,但他们会顺着台阶下。”语气一顿,“我会先去说服他们,你再去跟他们这样说。”

    鲁明一脸质疑地表情:“小若,你二爸二妈平时对你那样,你能说服他们吗?”

    郁锦尘开了口:“以前或许不能,但现在能。”他相信曲小若的能力。

    曲小若不想在这里多废口舌,她起身:“我先回去了。”又看着曲兰花,“兰花姐,你现在要回吗?”

    曲兰花摇头:“我不想回。”

    曲小若看着鲁明:“那你照顾好她。”

    郁锦尘起身,跟着曲小若走出去。

    鲁明看着曲小若的背影,心头莫名怅然,以前的曲小若不是这样的,以前的曲小若只盼着他和曲兰花分手。

    可以前他不喜欢曲小若啊!为什么现在会有这样的感觉?

    曲兰花:“鲁明,你陪我出去走走好吗?”

    鲁明站起身,走到曲兰花身边拉着她起来,而后出了门。

    天色已尽黑,郁锦尘打着手电筒,光芒一直在曲小若的脚前。

    曲小若感受到了郁锦尘的关心,可这反而让她不自在,“我自己回去就行,你回去吧!”

    郁锦尘却道:“不行,你一个姑娘,不能让你一个人走夜路。”

    曲小若:“这是在村里,又没有恶人。”

    郁锦尘:“怎么没有恶人?我看你身边还不少恶人。”

    曲小若揣摩着这句话,觉得还挺有道理,她身边最为亲近的人就是恶人,比如那个奶奶,还有目前稍有悔过之心的二爸二妈,还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老鸡眼。

    原本曲兰花姐弟三也被曲小若归为恶人,但细想想,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三姐弟还有可以改造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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